第94節

老太婆依然只是冷笑,跟著我們一步步往外走去。馮書橋將自己的衣裳拖了一件下來披在吳陽陽身上。又在房子內找了一件純白的帶帽袍衫替他披上遮住臉面,也跟了過來。
果不其然,之前外面那兩個一起聊天的老太太,一見到老太婆被劉媚攙扶著,都熱鬧的問道,「阿婆,怎麼,你要出門?」
馮書橋笑了笑,「我們請老奶奶出去吃飯,謝謝她一直照顧著我們的朋友。」
那兩個癟嘴老太太一聽,臉上露出艷羨,「嘿嘿嘿,租個房子還有人請吃飯,真的是好運氣。」
我們也沒有多做停留,逕直往外走去,一路扶花遮柳,總算快走出這亂糟糟的棚戶區,剛走到大道之上,忽聽得劉媚一聲苦哼,回頭一看,只見那老太婆已經一反剛才拿顫顫巍巍的神態,身體矯健如二十多歲的青年人,步履帶風一般,迅速的躥到了一旁的另一條小巷之中!
馮書橋手上扶著軟弱不堪的吳陽陽,劉媚也已經癱倒在地,我們根本不可能去追那老太婆,我恨得牙根發癢,卻什麼也不能說,只有加快腳步趕到劉媚身邊,她用手死死的摀住自己的腰部,我扒開一看,只見她摀住的部分,有一個深深的傷口,也不知道是被什麼所傷,皮肉翻開,不斷地往外冒著血。劉媚痛苦的整張臉都扭曲了。
我嚇得不知所措,回頭問馮書橋,「這可怎麼辦?」
馮書橋還沒有回答,劉媚便道,「快帶我回去,那死老太婆是用手抓傷我的,傷口現在不痛反癢,她的手上一定有毒,我得回去解毒。」
我只好依言,將她扶了起來,拖拖拽拽的把兩個傷號拉到了車上,馮書橋狂踩油門,一路連紅燈也闖,總算是在劉媚血流過多昏迷之前把他們兩個都帶了回去。
一到家中,我們便把她們兩人都送到劉媚房間,我聽著劉媚的指示,先找了一些普通的傷藥,給吳陽陽處理了一下傷口,吳陽陽情緒似乎低到了谷底,一直悶不吭聲的躺在那裡,眼角濕潤。這讓我們全都不敢去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劉媚弄好吳陽陽的傷口之後,卻獨自坐在床邊的地毯之上,依舊是用手捂著傷口,半晌也沒有再讓我幫她拿找藥粉,我看著她依然再不停滲血的傷口,不由問道,「劉媚,你自己的傷口怎麼辦?」
劉媚慘白著一張臉搖了搖頭,「傷口的毒,我解不了。」
她這麼一說,我一下子就慌了,彎下腰朝她的傷口一看,只見剛才還流著鮮血的傷口,已經變作烏黑,劃開的皮膚也開始潰爛,還沒有湊上去,已經散發出一股股的惡臭味兒,就像屍體腐爛的味道一般。
我驚道,「這可怎麼辦?」
劉媚淡淡道,「等。」
「等?」我不解問道。
「那老太婆中了我的靈蛇蠱,她總是要拿解藥來換我幫她解蠱的。」
「可是她怎麼能找得到這裡來?」我著急道。
馮書橋站在一邊開口道,「她肯定找得到這裡。」說著,他和劉媚對視一眼,兩人嚴重都滿是擔憂,「現在看來,她和那個渡邊一有關係已經無疑,所以她不會不知道這裡的。只是……劉媚,你的傷口等得了嗎?」
劉媚苦笑,「等不了也得等,這個毒我沒有見過,根本不會解。」
「這世界還有你沒見過、不會解的毒?」我和馮書橋幾乎同時問道。
劉媚皺著眉頭,又看了看傷口,「傷口現在已經麻木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了,我懷疑這個毒,不是咱們國家的毒。」
「這話什麼意思?」我剛問完,便聽到吳陽陽虛弱的聲音,「這是東瀛的毒術。」
「什麼?!」我們幾人一齊扭頭看向了他。
吳陽陽還是眼神空洞的看著天花板,有氣無力的說道,「那老太婆是個日本人,和渡邊一是一夥兒的。他們……他們……」說著說著,他的的喉頭突然哽咽,「他們殺了秦萱的父母,還有……還有、還有……」
「還有誰?!」我的心一下子就狂跳起來,我們在秦萱的家中,明明只看到兩具屍體,吳陽陽卻說他們不止殺了秦萱的父母,還有別人!那個人是誰?!
一想到吳陽陽從獲救到回來的這段路上的表現,我的心就像被揪住一樣疼痛,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還有誰?」圍廳聖號。
被我連問兩遍之後,虛弱的吳陽陽突然失聲痛哭起來,一把扯過床頭的枕巾,將頭面都蓋了起來,壓抑的哭聲傳到我們耳中,讓每個人的身體都緊張的崩起。我看不到吳陽陽的臉,卻能看到他緊緊抓住枕巾的拳頭,還有那因為過度傷痛而一直聳動的肩膀。
良久,他才終於平復下來,隔著枕巾,幾乎絕望的說道,「還有秦萱。」
聽了這句話,我的雙腿一軟,立即便倒了下來,馮書橋震驚之餘,還要過來扶我,不敢相信的對吳陽陽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吳陽陽不再說話,將身子背了過去,用一張蕭索的背影對著我們。馮書橋嘴角蠕動,你難道,「怎麼可能?我們今早還看到了秦萱!」
吳陽陽一下子翻身過來,咬牙切齒的說道,「那個日本人,我要抽他的筋,剝他的皮,替秦萱報仇!」
吳陽陽忍著滿心的痛苦,終於把昨夜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昨日,為了尋找絮娘,他和我們一起分頭出去以後,沒有多久,便收到了秦萱發來的短信,短信上只有兩個字,「救命」。
吳陽陽以為秦萱是在和自己惡作劇,打回去的時候,卻發現手機已經被關機了,他立刻便慌了,想到我們還在尋找絮娘,便也沒有跟我們說,逕自趕到了秦萱家中,一進門,他就被眼前的情形嚇到了,地上躺著秦萱的父母,還有苦苦掙扎不斷流淚的秦萱。
第二百四十三章交換
秦萱的父母已經斷氣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雙雙睜著驚恐的眼睛,死不瞑目,而秦萱的手筋腳筋全被挑斷,不斷地流著血。整間屋子裡血腥不堪。
吳陽陽衝過去抱住秦萱,這才發現她的咽喉也同樣被割開了,她除了還剩兩口氣在喘,幾乎就是個死人,徒留在這世間受最後的一點苦痛折磨罷了,張大著嘴巴。努力的想要吸氣,卻總是出的多進的少。
吳陽陽幾乎快要發瘋,只有兩隻手,卻已經不知道去捂秦萱的哪個傷口。秦萱只有一雙眼睛還能和吳陽陽互動,連伸手想摸一下吳陽陽都不能。
她的眼睛不斷的流著淚,分明是在祈求吳陽陽幫她結束這痛苦。吳陽陽閉上眼睛,將秦萱攬在懷裡,想要救她,卻又束手無策。想要幫她結束痛苦,卻怎麼也下不了手。最後只能對著空氣像一隻困獸般怒吼。
最後秦萱的身子一點點軟了下來,癱在吳陽陽的懷裡,像個小貓一樣,吳陽陽強忍著內心的痛苦,伸手摀住了秦萱的嘴巴,一邊流著淚,一邊不斷地加著力道,最後秦萱終於在吳陽陽的手下嚥了氣。
只是她最後也沒有閉上眼睛,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看向半空。吳陽陽太過傷心,沒有解讀出秦萱那個眼神的含義,下一秒鐘,他就被人一棒敲暈了。
等到吳陽陽醒來的時候。便看到一個老太太和一個白袍人,正在那裡剝著秦萱父母的皮,他們的手法嫻熟,一人拿著一把又小又薄的美工刀,不到一會功夫。已經把秦萱爸爸的皮膚完整的割了下來。
接下來,他們兩個又一人一具屍體的分工,開始割秦萱和秦萱媽媽的皮。
吳陽陽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想怒吼,想衝上去殺了他們兩個,甚至想要毀滅掉整個世界,可是他動彈不了。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秦萱的屍體被人糟踐。
後來那個老太婆就先把他和秦萱的屍體一起搬了回去,而白袍人還留在那裡,吳陽陽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就被關到了那個民房裡面去了。老太婆也把秦萱的屍體不知道帶到了哪裡。
後來吳陽陽就在那屋子裡一直等到了今天我們前去,最後把他救了出來。
馮書橋聽完吳陽陽的話以後,還是不敢相信的問道,「秦萱既然已經……不在了,那我們今天看到的那個秦萱,又是誰?」
我也回憶了半晌,我們早晨看到的那個秦萱,當時我確實有幾分懷疑,但是她身上的肉痣我都找到了,就算是有人假扮她,也不可能扮得那麼惟妙惟肖,想到這裡,我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漪兒可怕的念頭,難道……難道……
「我們看到的那個秦萱,她……是有人披了她的皮假扮的!所以連我都沒有分辨的出來!」
我衝著馮書橋和吳陽陽喊道。
吳陽陽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除了這樣,也沒有別的解釋了,要不然他們為什麼要剝去他們的皮呢?」
我後怕的往後倒退幾步,顫抖著問道,「會不會我們看到的那個老太婆,其實也只是一張人皮罷了?」
劉媚恨恨道,「一定是!那老太婆的身手了得,哪裡像個八旬老太。」
「渡邊一每次出現的時候,都是蒙著臉面的,我們根本沒有見過他的本來面貌,如果今早的秦萱是他假扮的,那就說明,他恐怕從未真面示人過。也許……連玄武也不知道他真的身份。」馮書橋突然開口道。
這一天,眾人全部都在悲痛中度過,劉媚因為無法解毒,一直都是蔫吧的臥著,等待著那個老太婆前來,而我,則是把秦萱曾經住在這裡時,留下的衣物化妝品等等全部都翻了出來,放到了一個簍子裡,既捨不得扔,看著也難過,不知道如何處理。
馮書橋本想去找玄武說渡邊一的事,但是因為劉媚受了重傷,要隨時候著那老太婆前來,吳陽陽又悲痛欲絕,也不敢輕易出門,便和我一起清理著秦萱的遺物。
待到傍晚,看到天色暗下來,我就莫名的緊張,趕緊的跑到劉媚房間守著,秦萱不在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劉媚的時候,群毆總會有些恍惚,彷彿覺得她的身上有些劉媚的影子,很害怕再失去她。
她的傷口經過一天的等待,已經越來越惡化,我們都等得十分心焦。突然,劉媚緊蹙起眉頭,對我說道,「快去把馮書橋喊來!」
我還沒有來得及站起身來,已經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將我按下,讓我陷落在沙發之中,起不來身子。
劉媚冷哼一聲,「裝神弄鬼做什麼,還不快現身!」
我回頭一看,便見自己的肩膀上突然出現了一隻枯槁的手,正嚇得欲叫喚,卻被另一隻手摀住了嘴巴。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小姑娘,不怕。」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風從我耳邊略過,眼前已經多了一個看起來顫巍巍的老太婆,只是看起來顫巍巍而已,她的眼神中滿是精光,比年輕人還要厲害。
正是白天在棚戶區見到的那個老太婆。
她咧開嘴笑了笑,對著劉媚得意道,「我們又見面了,怎麼樣,小姑娘,奶奶我的鬼爪手,還好消受嗎?」
劉媚冷笑一聲,「不管好不好消受,你這不都送上門來要給我解毒了嗎?」
老太婆嘿嘿嘿笑了兩聲,「小姑娘,戾氣頗重。」
就在這時,吳陽陽憤怒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你居然還敢出現在這裡!把你的狗命拿來!」說著,便朝老太婆撲了過去,老太婆身影一閃,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吳陽陽撲了個空,他本就虛弱,這一撲幾乎用盡了他的力氣,直接摔倒在地,這邊的動靜也立即驚動了馮書橋,馮書橋也趕了過來。
馮書橋一進屋子,就發現了不對勁,朝四周觀望一圈,很快便往衣櫃邊的一個拐角伸手抓去,可是他只抓住了一張白袍,袍子底下什麼人都沒有。
馮書橋將袍子扔到地上,「你們二位,既然都來了,為什麼還要這樣不肯現身?」
馮書橋的話一說完,櫃角果然出現兩個身影,除了那個老太婆,還有渡邊一也來了。這讓我很驚訝,我們竟然連渡邊一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他的忍術也算是出神入化了。
吳陽陽看著這兩人,眼睛已經冒出火來,他拚命的站了起來,卻被馮書橋一把拉住,「有仇報仇,有冤抱冤,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說完,他又對對那老太婆道,「你是來和劉媚交換蠱毒解藥的嗎?」
老太婆乾笑兩聲,「沒想到這小姑娘我倒輕看了,蠱術大大的厲害啊。」
馮書橋冷笑一聲,「東瀛倭寇,在我泱泱中華作妖,給你這點厲害,算是看在你年紀大的份上,你快些把解藥交出來,我們就解了你的蠱,這一茬便算揭過,然後我們再來算你們手上的三條人命債!」
老太婆吧唧一下嘴巴,笑道,「公平公道公正,小伙子你說得好。」說著,看向了劉媚,「小姑娘,你看這樣辦,好不好?」
劉媚伸出手來,道,「你把解藥先交出來。」圍廳場扛。
老太婆瞇了瞇眼睛,「我老太婆相信你,先給你就先給你,相信你不會欺負我這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不死,哈哈哈。」
說著,便掏出一個紙包,丟給了劉媚。
劉媚將那紙包打開,在鼻頭聞了聞,這才敷到傷口上。
第二百四十四章小林君子
那藥粉也不知是什麼東西炮製的,一打開便有一股異香,劉媚敷到傷口之上以後,很快便壓住了傷口上的腐爛味兒。那些已經變黑的皮肉也很快便化作膿水。
劉媚用一大塊紗布不斷地擦拭著,清理好傷口之後,又用自己的藥包將傷口包紮了起來。看到她包紮完畢。我才算是放下心來。
老太婆也算是個能等待的性子,就這麼站在一邊看著劉媚慢吞吞的處理傷口,既不催促,也不著急,直等到劉媚弄完了,才笑道。「怎麼樣,我這獨門解藥,還算好使吧?你是不是也該替我解蠱了?」
劉媚冷笑兩聲,「炎黃子弟,各個忠誠待人,答應下來的事情,絕不會反悔。」
老太婆瞇著眼睛笑道,「老身就是知道這一點,也看好你們這群年輕人都是耿直的人。才敢這麼放心大膽的把解藥先給你啊,快些吧,來幫奶奶我把那條該死的小蛇取出去。」
劉媚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小蛇?取出去?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老太婆臉色微變,「姑娘,年輕人可不能欺騙我這老太太啊。」
「老不死的,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我們炎黃子弟,只是忠誠待人,對待豬狗不如的東西,卻絕不手軟!跟你這種畜生,還講什麼誠信!姑奶奶我今天就是坑你了。你能怎麼樣?!」說著,劉媚便伸直食指和中指,嘴裡唸唸有詞,開始催動蠱咒,那老太婆一下子慌了神。捂著肚子臉色慘白。饒是如此,她也沒有露出什麼怯態,若是一般人,此時早就已經滿地打滾了。
她一直都是笑瞇瞇的,可是現在臉上猙獰的很,對著劉媚怒道,「死丫頭。居然暗算於我!我今日跟你沒完!阿一,給我教訓她!」
一旁的渡邊一聽到老太婆的命令之後,立即閃身躍向劉媚。馮書橋見到此情此景,也衝了上去,攔住了渡邊一,渡邊一既會忍術,也善道法,在虛空中便開始畫符,吳陽陽從手腕上解下桃木匕首,怒道,「鎮屍符,乃是我們中原的精粹,怎麼讓你這種人渣學了去!」說著,他便把匕首刺向渡邊一正在空中畫出的那道符咒之上,大喊一聲,「破!」
渡邊一憤恨不已,隱住了身子,吳陽陽道,「不好,倭寇想要隱身制符!」
馮書橋道,「你別管我,抓住那個老太婆!」
劉媚也意識到老太婆比渡邊一的地位更高,制住了老太婆,便能將他們倆一齊制住,眼睛也不睜開,將口中的咒語越念越快,快得我們都聽不出來了。
平時她下蠱唸咒驅動的時候,都是非常輕鬆的,可是不知道那老太婆到底有什麼本事,大概也在暗中和那蛇蠱作對,劉媚的咒語念著念著,便開始滯澀起來,身子也搖搖晃晃,滿頭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的往下滴落,腰間的傷口也開始往外滲血,只不過這一次滲出來的血是鮮紅色的,不是黑色的。
吳陽陽持著桃木匕首,對著老太婆的眉峰便刺了過去,那裡是修道之人的靈魄所在,只要刺破,道法便要大打折扣。果然,老太婆被靈蛇骨困住,又遭遇吳陽陽夾擊,臉色終於驚慌起來,就在吳陽陽的匕首觸碰到她眉宇的一瞬間,一隻手從暗處伸了出來,拉住吳陽陽的胳膊,與此同時,馮書橋也已經將那只伸出來的胳膊抓住,很快,渡邊一便現身了。
老太婆尖聲道,「阿一,這幾個小子不好對付,我們先撤!」
說著,便忍住腹痛,將渡邊一從馮書橋的手上一把拉走,兩人一同隱住了身影,消失在屋中。
吳陽陽還待去追,馮書橋卻制止住他,「既然已經確定是渡邊一,你就不用去追了。」
吳陽陽搖頭,「秦萱的仇,只有我能報,我不會假手任何人。」
馮書橋看了看他,「那你也等到身上的傷全都養好再說。」
《陰陽通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