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天網恢恢?」翟運哈哈大笑起來,「推開門看看外面,夜夠不夠深?黑暗夠不夠濃?有多少像我一樣的人,都藉著這夜色永遠地逃脫了天網,你知道嗎小朋友?」
呼延雲冷冷一笑道:「甭得意,他們和你一樣,也不過是給自己燒製了一個更大的烏盆而已!」
「把他們帶走!」晉武厲聲地命令道。
幾個警察上來,把翟朗和翟運從地上拽了起來。
翟運垂頭喪氣地被拖著往外面走,翟朗卻掙扎了幾下,見實在掙不脫,瞪著呼延雲,像是一隻走投無路的狼。
「你是誰?」他恨恨地問。
「我叫呼延雲。」呼延雲說,「你早就知道的。」
「我是問,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是一個推理者。」
林鳳沖補充道:「他是中國最優秀的一位推理者。」
翟朗把呼延雲上上下下看了幾遍,像是要刻在視網膜裡,然後毒毒地說:「我記住你了。」
「快走!」一個警察推了他一把。
馬海偉忽然衝上來,朝翟朗的胸口擂了一圈。
「你個混球,怎麼能幹出這種事兒!」他的聲音有點沙啞,「在眼鏡店外面,咱倆不是說好了,要一起打敗那幫壞蛋,到頭來你咋自己也成了壞蛋……」
翟朗低著頭不說話。
「別責備他了。」呼延雲按了按馬海偉的肩膀,「三年前,父親突然離家出走,杳無音訊,母親又因病去世,這三年裡,他頂著『貪污犯兒子』的名聲,獨自一個人生活在這個冷酷的世界上,到底承擔了什麼樣的壓力和痛苦,是你我不能想像的……當他重新見到父親,得知父親還活著的時候,我想他絕對不能容忍和父親再一次分開,為此,他願意在父親的命令下做任何事……」
「做任何事?」馬海偉憤怒地說,「哪怕眼巴巴地看著我被小郭冤枉?哪怕剛才差一點拿刀把你肢解?」
「對,任何事!」呼延雲歎了一口氣,「畢竟,他還是個學生,讓他在『親情』和『道義』面前做出正確的選擇,本身也許就是不道義的事情。我聽小郭說,在你被戴上手銬押走以後,他撲向翟運,一邊揍他,一邊不停地喊『都是你幹的,你這個兇手』!我想,那也許不單單是演戲,也是他的良知在發出最後的怒吼吧!」
屋子裡很久沒有聲息。
「把翟朗帶走!」林鳳沖再一次命令道。
翟朗跟著警察走到門口,右腳已經跨過門檻。
馬海偉突然喊了一句——
「翟朗!」
翟朗站住了。
「我跟你說,進去以後好好改造,早點出來,不然饒不了你!」馬海偉說。
「欸!」翟朗擦了一把眼睛,甕聲甕氣地答應道。
押解嫌犯的警車向山下開去了,雨後的夜晚,紅藍兩色不停地閃爍和變換著,有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像漂浮在起伏的海面上看著頭頂的閃電。
「好了,我們也撤吧。」晉武對屋子裡的幾個人說。當他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過身,和呼延雲使勁握了一下手,才又轉身離去。
呼延雲朝著走在最後面的那個警察喊了一聲——
「田穎!」
田穎慢慢地回過頭。
「你留一下,我還有點事,要找你說。」呼延雲說。
第十五章推理
田穎在靠牆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灰色的牆壁似乎被雨澆得有些滲水,浮現出一道道不規則的裂縫,在燈光的照耀下,彷彿是田穎的身體裂解並不斷地延長。
楚天瑛先去到外屋,把大門關嚴,然後掀起內外屋之間的布簾,似乎是要讓田穎看清楚,花房裡除了呼延雲、林鳳沖、馬海偉和他自己以外,並沒有其他人。
「什麼事?」她問。
蒼白而美麗的臉龐毫無表情。
呼延雲說:「田穎,這裡坐的,也許並不都是你的朋友,但是我可以保證,都是你可以信任的、對你沒有絲毫敵意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對我們講實話,我已經向林處保證過,你所講的都不會作為刑事證據,更不會對你的所作所為提起訴訟,我們純粹是想得到你親口的證實。」
「說什麼實話?證實什麼?」田穎一臉困惑的樣子,然而嘴角還是掩飾不住微微的抽搐。
花房裡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他們在等待著她開口說話,她卻在等待著他們挑起幕布。
看著田穎堅不吐實的樣子,林鳳沖有些生氣了說道:「你是不是真以為能把你做過的事情瞞一輩子?是呼延雲再三請求,我才同意給你這個機會的!」
「是啊田穎,呼延雲看了好幾天的天氣和水文預報,才選擇今天找你談話的。」楚天瑛也很懇切地說。
田穎的神情再次恢復了冷漠:「你們說的什麼?我聽不懂。」
林鳳沖對著呼延雲,把手一攤。
呼延雲望著田穎,田穎也毫無懼色地看著他。
「好吧!」呼延雲下定了決心,「《烏盆記》這個案子看似告破了,但是有兩個事情迄今還沒有答案:第一,誰給翟朗寫的匿名信?第二,老馬的烏盆到底怎麼來的?這兩個問題看似隨著翟運父子的被捕,已經變得不再重要,但是細細一想就可以明白,這兩件事是後來發生的一切的肇始,甚至可以說,看似翟運策劃了對楊館長和趙大的謀殺,但其實他也不過是個傀儡,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在一個幕後操縱者的操縱之下完成的。只是這個操縱者極其高明,她只摁下了啟動鍵就置身事外,冷靜地看著事情朝著她預想的軌道發展,並無可挽回地滑向最終的深淵。
「當然,除了這兩件事之外,還有一件看似和本案毫無關係的事情,那就是芊芊去哪裡了?這個若隱若現的女毒販,難道真的在本案中只是個打醬油的?還是具有特殊的作用。起初我曾經把上述三件事糅合在其他案情中一起思考,卻越想越覺得混亂,不得不全部剝離開來。於是我漸漸發現,其他案情是翟運父子所為,而這三件事,都是同一個人出於同一個目的的精心策劃。
「那麼,我來說說我的推理:先說……先說那封匿名信吧,因為它最簡單。有個人給翟朗寫了封匿名信,說三年前趙大的同夥李樹三殺了翟運,把他燒製成烏盆,這封信的作者應該符合如下兩個條件:第一是目睹了當時的兇案,第二是希望翟朗殺死翟運,但是上述條件(第一組條件)的成立,是建立在一個前提基礎上的,那就是,趙大是匿名信的作者。那假如趙大不是匿名信的作者呢?第一個條件依然成立,第二個條件就要換成:作者希望挑撥翟運和趙大自相殘殺(第二組條件)。
「翟朗愣一點兒,但並不是沒有腦子,再沒有腦子,也不會因為甲說乙和你有殺父之仇,就毫不猶豫地殺掉乙,何況是一封匿名信。所以,這封信的作者其實是希望翟朗拿著信,在調查中讓趙大和翟運互相懷疑並內訌。按照第二組條件,世界上只有一個人符合,那就是你田穎,你目睹了當時的案件,並希望翟運和趙大自相殘殺。
《烏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