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還有什麼表揚的話一口氣說出來。」
「那不是一晚上也說不完!還是說說阮瞻的事,你沒興趣知道我們為什麼是朋友,而我為什麼說他能通靈嗎?」
「沒興趣。」小夏賭氣,但心裡好奇得癢癢。
「那就當個睡前故事聽。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實際上我們七歲就認識,到現在都二十四年了。他不是他父親的親生兒子,是在他五歲時被他爸撿來的,後來就收養了他。五歲之前的事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反正他從沒說過。他養父原來是個道士,文化大革命時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打破一切封建迷信,所以他只好還俗,後來就住在我們鎮上。他爸爸對古文雜學方面的學問很有造詣,就連他的名子也是從古書上取的。」
「別胡說了,他的名子除了感覺怪一點,也沒什麼深奧的。」
「不知道了吧,他的名子來自《晉書--阮瞻遇鬼》。聽說這個古代的阮瞻是個無鬼論者,後來遇到一個人和他為此辯論,辯論到最後那個人輸了,但是卻告訴阮瞻自己是鬼,並化形而去。阮瞻吃驚得病倒了,後來去世。我不知道他爸為什麼給他起這個名子,可能是隱喻他天生有某種能力也說不一定,就像你是夏天生的就叫小夏,我父母希望我鵬程萬里所以我叫萬里。」
「你又是怎麼知道他有『那種』能力。」夜深了,小夏不敢說出『鬼』字,但這偏偏又是她對萬里和阮瞻的關係中最好奇的。
「我七歲那年才和他認識就知道了。那年我們學校發生一點怪事,之後我上大學時又有些靈異事件,不過我暫時不能和你說,你現在心理狀態不穩定,會嚇壞的,以後找機會再跟你講。總之相信我,他確實能看見我們看不見的東西,而且可以驅逐它們。」
「你不怕嗎?還和他做朋友?」
「怕!怎麼不怕!不過我好奇心太大,戰勝了恐懼。話說回來,我們的緣份可真的不淺。我們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同班,中學時男女分班又是同桌。高中時我們全家去了重慶後,還和留在家鄉的他通信聯絡,後來他不怎麼回信給我了。我以為我們就失散了,誰想到我在北京上大學時又遇到了他,還是同一個系。」
「他也念心理學?」小夏訝異。難怪他那麼會偽裝,但那也逃不過她岳小夏的火眼金睛。
「是啊。不過他畢了業又沒了蹤影。再後來我來本市工作,沒想到又遇到他。當時他開了那間酒吧,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從事他的專業。可是你看,兜兜轉轉,我們總是會遇到,天生就注定是朋友,跑不掉的。」
「聽著像是你一直追求他。」小夏挖苦。
「誒?說來還真像。他那個人對感情很被動的,我想要不是我們相識的時間太久,我又是個善解人意的大好人,我們很難成為朋友的。」
「我倒認為那是你們很小就成為了朋友的緣故。」
「沒錯,這是關鍵因素。小孩子無論怎麼排斥外界,總是容易互相交朋友。要是我在他成年後才認識他,大概他對我也會像你說的那樣--外表親切溫和,實則拒人千里。」
「說起來這都是你的錯。明知道他是那種性格,還不肯陪我一起去。」小夏又想起阮瞻禮貌又堅決的拒絕,不由覺得自尊受傷害。
「這你就不明白了。」萬里感覺到小夏的不甘心,連忙說出自己的想法,「不管怎麼說,我要幫你就是出賣了他,因為我曾答應不說出他的事。他會生氣我背叛諾言,所以我出馬反而會壞事。等他氣消一點,我出現倒比較有機會。」
「可是他真能幫到我嗎?」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比他更好,但我只認識他,所以這也是我唯一能幫你的。別多想了,睡個好覺,後天我們去找他。無論有棗沒棗,摟一桿子試試吧。好了,我要掛電話了,晚安。」
「晚安。」
掛了電話,小夏又開始發愁。還睡覺嗎?會做噩夢的,她可受不了再反覆受驚嚇了。不睡吧?她明天還要上班,而且現在渾身發沉,不舒服極了。
算了!隨它去吧!
第一篇 你是誰 第六章 醫院裡的殺人案
半夜的噩夢終於讓小夏生了病。她發燒了。
隨便吃了幾顆藥,在事務所堅持了半天,依然高燒不退,只好請假去醫院,但一直折騰到晚上也沒把熱度降下來,最後被醫生留院觀察。
她在這個城市沒有親人,也不願意麻煩朋友,可是萬里卻打聽到她的情況,不請自到的來照顧她。這讓她很感動,不過卻因為燒得昏昏沉沉只隨便攀談了幾句就進入了夢鄉。
她睡得極不安穩,總是在就要睡熟的時候感覺有人猛地推她,讓她覺得自己就要從病床上掉下去。就這半夢半醒的到了半夜,她忽然又一次驚醒,感覺口渴得嗓子好像著火一樣。此時萬里和隔壁病床的觀察病人及陪床家屬都睡得死死的,她不願意驚動他們,於是就自己去走廊盡頭的水房打水喝。
走廊靜極了。
兩側的房間都是黑漆漆一片,別說病人,就連值班護士也沒有一個,整個急診區像一座墳墓一樣死寂。開始時小夏由於還迷迷糊糊的,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但隨後就感覺不對勁,意識到這根本不是醫院應有的正常狀態。
整個走廊只有她輕微的喘息聲和腳步聲,每一聲都刺激著她的耳鼓,敲在她的心上。她試圖放慢放輕腳步,但卻感覺聲音越來越重越來越急。漸漸的她發覺,腳步聲並不是她一個人的。
有什麼跟在她後面!
她慢它也慢,她快也它也快,她停它也停,和她保持著同等的速率,但她感覺那東西卻離她越來越近,直到緊貼在她背後,向她後頸裡吹涼氣。
她不敢回頭。因為聽別人說,人的頭頂和肩膀上各有一團陽火。如果冒然扭頭,陽火就會熄滅,到時就沒有能鎮住鬼怪的東西了。她告誡自己要死不扭頭,就算此刻她甚至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她後頸上摸索,還有一些悉悉索索的奇怪聲響在她身後傳來。
我沒傷害你,別纏我!她心裡大叫著,並快步走進水房,打了水轉身離開,卻差點撞到一個白衣女人身上。
那女人離她如此之近,幾乎臉孔貼著臉孔,這讓她駭得把水杯扔到地上。塑料水杯沒有摔破,但聲音卻輕脆尖利,傳出好遠仍有回音。
「噓,小心點,會吵醒別人的。」白衣女人低聲說。她有一張平靜得過分的臉,鼻樑上有一道新傷,像是被什麼劃破的。
是護士!小夏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疑神疑鬼的很可笑,猜想剛才的腳步聲也是她吧。「對不起,我--我總是一驚一乍的,別見怪。我--先回去了。」
「你的水撒了,不重新打嗎?」
「不了。謝謝。」
「好吧,不過以後別這樣了,也別在多管閒事。」
多管閒事?這是什麼意思?小夏很納悶。不過她目前心慌氣短,沒心思理會這些,只想盡快回到病房去。她快步走著,腳步聲依然迴盪如故,這讓她不安。一分鐘後,這不安變成了恐懼。
這不是回去的路!
從走廊一頭的觀察室到走廊另一頭的水房不用走上一分鐘,可她已經走了好久卻依然還看不見大廳的燈光。
駭然之下,小夏早忘了不該轉頭的原則,驀然回過頭去看水房的方向。卻見身後黑乎乎的一團模糊,哪有什麼水房,連護士小姐也無影無蹤。
她驚恐地倚在牆壁上左看右看,發現自己身處幽暗的走廊正中,身前身後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有遠處有一點昏黃的燈火,好像是招魂的鬼火引誘著人自投羅網。
她渾身上下僵直著,大腦也無法思考,只是緊貼著牆壁站著,挪不動腳步。此時卻在黑暗中卻傳來腳步聲。
噠、噠、噠。
有什麼從她的左側慢慢慢慢走過來。
她瞪大眼睛緊盯著那極遠又極近的黑霧,卻什麼也看不到,只有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驅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