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節


這一點也讓白墨軒說不出話來,的確如他所說,青丘女子吸人眼球,當年的姬堯正值青年,要說動心也是情理當中。
「我送他情詩後不久,掌紋又開始慢慢消失,我知道,我和她是不可能有將來了。」姬堯說道:「我約她出來,想將狐舍利還給她,了結我們之間的一切,可是她聽完我的話,負氣離開,狐舍利也賭氣不要,她說狐舍利已經偷了,她犯下了大錯,我不領這份情,也幫不了她,事後我擔心她想不開,到處找她,卻杳無音信,只有不了了之。」
狐舍利找到了,雪繽姑姑之死卻仍是個謎,白墨軒說道:「我姑且相信你的話,但我一定會追查到底,雪繽姑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這件事情我也會追查。」姬堯說道:「這麼多年了,我以為她已經回了青丘,得來的卻是噩耗,我心裡何嘗痛快?」
蘇柏發現姬堯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神一直在看外婆,似乎十分在意外婆的反應,道長也是如此,外婆的表情說不出來是驚是喜,有種……心如死灰的感覺。
「我與雪繽分別之後,繼續自己飄泊的日子,那一年,我來到這個城市,在一家戲院,遇上了我唯一的妻子。」
柏的心裡震動了一下,多年前的一幕回來了,那個年輕人走進戲院的一刻,這段孽緣就拉開大幕,事後的好戲誰能想到呢?沒有編劇編排,現實生活中就上演了一出一波三折的好戲,柏嘴角冒出一絲冷笑:「唯一?你這是在嘲諷我的愚蠢嗎?我不過就是你生命裡的過客而已,你可以任意拋之。」
「我曾經想過不當過客。」姬堯說道:「所以才和你結婚生女,可是我的命就不應該有親人,這種好事輪不到我!」
他說得激動了,一口血從嘴角溢出,蘇柏趕緊遞上紙巾,姬堯擦拭乾淨,無奈地說道:「我突然離家出走,是因為情況再度惡化,我覺得自己很難逃過死劫,又不想牽連你們,如果我離開,你們只是失去一個親人,會繼續生活下去的吧,所以,我決定進行死遁,我們姬家鑽研藥理,奉的還是上古時期的方子,中間有不少可造成假死的方子,我用了其中一方,委託人將我的屍體送回來。」
「這倒是我的錯了,是我太精明,識穿了我的計謀,所以,我淪落到現在這步,全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柏說道:「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徹底一些,為什麼還要留一個漏洞?」
「媽,是什麼漏洞?」柏凌問道:「我一直想問你,當年你是怎麼發現他詐死的?」
「墓穴留了氣孔。」柏說道:「那個工人是你事先買通的吧,他做了一點小小的手腳,可惜,他不是你,做事沒有那麼周全,讓我發現了,假如我快一步,說不定可以將你當場逮住,只是慢了一步,你已經離開,棺是空棺。」
「看來最可靠的人只有自己。」
姬堯的話讓道長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目光變得悠長起來……
「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去了哪裡,還有,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錢?」蘇柏說道:「上次也是,你可以迅速聯絡到職業殺手。」
「我忍痛離開這裡以後,決定不在國內呆著了,我遲早會死,在死之前,我想替我的家人做點什麼,除了財富,我想不到更多的東西了。」姬堯說道:「我化名司徒風,想辦法到了國外,我在m國呆過幾年,在唐人街裡從事古董買賣,洋人對中國的玩藝兒是很感興趣的,在那裡的市場也很大,慢慢地,我的生意越做越大,我開始從事金融投資,在情況好的幾年裡,賺了不少錢,我利用這些錢,在海外遍尋名醫,希望可以治好我的病,但它顯然是世界難題,不管中醫,還是西醫,都只能遺憾地告訴我,我這病沒有人可以治好。」
「知道自己壽命不多,我更加瘋狂地賺錢,那之後,我也離開了m國,來到了我現在居住的地方。」姬堯說道:「我離開,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知道我有女兒,也知道她嫁給了一位其貌不揚的廚師,過得很幸福,我還知道,我有一個智商很高的外孫,也知道她現在有個正在交往的女朋友。」
「最近我的病情發作頻繁之後,我越發渴望與你們接觸,想來想去,我還是選擇從蘇柏入手,我派人調查了蘇柏的情況,知道他需要一方硯,那方硯很罕見,我想,與外孫見面一定需要見面禮,如果我能夠找到送給他該有多好,急人之所需,這樣印象才會深刻。」姬堯說道:「我沒有想到,陰差陽錯之下,我和蘇柏在地下拍賣會上遇上了,而你們居然知道我的長相,也盯上了我,我雖然欣喜,可是見面的時機不對,我落荒而逃。」
那份見面禮的確拉開了兩人日後見面的序幕,哈硯讓蘇柏印象深刻。
「那之後,我並沒有離開帝都,一直呆在這裡尋找機會與蘇柏相認。」姬堯說道:「他知道我的存在超乎我的預料,但我省去了解釋的時間,只需要一個恰當的時間。」
「所以你才在古董店附近出入,最後被老姐,就是崔穎撞上。」蘇柏說道:「是巧合,但也不是巧合。」
「我在附近出沒,一天下來總能看到你一兩次,再不濟兩天也能見到一次。」姬堯苦笑道:「可是突然三四天也沒有見人影,我有些擔心,所以每天都在古董店附近查看,卻沒有勇氣上門去問,正巧那天被崔穎看到我,我才知道你出了事,你出事,我一定要救你,我在國外這麼多年,從最底層混到今天,人脈和錢還是有的,我一個老頭子能做的事情不多,但如果用錢,可以發揮的餘地就大了。」
「那天你受傷之後為什麼就消失不見,不是想見我的嗎?為什麼又改變了主意?」蘇柏說道:「前面所做的事情不是為了相認嗎?」
「我是打算傷一好就來找你,可是槍傷讓我的情況惡化了,就像點燃了導火索一般,以前我一周發作一次,現在兩三天便一次,發作起來就生死不能,除了躺在床上靠著止痛劑苟延殘喘,什麼也做不了,這幅樣子,我還能怎麼樣?我被僱傭的人送回到小島,我的時日不多了,能留的必須留下,誰知道你這個孩子這麼固執,送上門的錢也不要,硬是逼著我過來與你見面。」
想到那些照片,蘇柏相信外公的話,他一直在關注他們一家,蘇柏低下頭,一聲不吭,柏凌一直用一幅一屑不顧的神情聽著父親的話,現在居然笑出聲來:「說得真是好聽呢,拿點好處給蘇柏,的確管用了,現在這小子一臉找回外公的感激樣子。」
柏凌話裡帶刺,蘇柏不敢頂嘴,只是無奈地說道:「媽,一定要在現在說這種話嗎?」
「那不然呢,難道我要感動得一塌糊塗,涕淚橫流才行嗎?」柏凌諷刺道:「我沒有這麼好的興致,以為在拍電影呢。」
第五百七十五章漏飲
姬堯並不惱:「你恨我是應該的,你的人生我已經沒有辦法參與並貢獻什麼了,我現在只想在蘇柏身上做出最大的彌補,柏,你也恨我吧?」
「我以為是恨你。」柏說道:「但我現在才發現,我恨的其實是我自己,恨我自己為什麼一路奔了南牆,不撞得頭破血流不知道回頭。」
姬堯閉上眼睛:「對不起。」
這一聲遲來的對不起讓柏的臉抽搐起來,由此可見她內心起伏之劇烈,她緊咬嘴唇:「我的芳華如果可以因為你的一句對不起回來,該有多好。」
她話中的悲傷像一把鋒利的刀,讓玄虛道長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姬堯看在眼中,心裡一動,他隨即說道:「柏,以後你想讓我做什麼,我都會滿足你,只要你不生我的氣。」
柏的身子扭到一邊:「對一個將死之人,我還能要求什麼!」
柏凌在心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母親看到他,還是心軟了,也是,面對一個行將就木之人,還能怎麼樣?就是自己,之前也想著要鐵石心腸,可是不自覺地就有一點鬆動。
道長說道:「事情已經到現在的地步,當務之急是你的病情。」
「我最近發作的間隔越來越短,現在只求可以陪在你們身邊。」姬堯的手突然抖動起來,他用力地按在桌子上面:「好了,今天的見面就到這裡吧,我想休息一下。」
柏凌冷笑道:「人家已經下逐客令了,我們就走吧。」
她第一個走出去,白墨軒與嬰寧也快步離開,道長正要走,冷不防姬堯拽住了他空蕩蕩的袖子:「你為什麼變成這樣,我很清楚,當年如果不是我突然出現,你和柏是最好的一對,現在還不晚,等我死了,你好好待她吧。」
道長抽出袖子,冷冷地說道:「我要怎麼做我自己清楚,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
柏怔怔地看著道長,終於低頭走出去,緊跟在道長的身後,見道長面色黯然,上前攔在道長身前:「你這是怎麼了?」
「我怎麼了,你應該很清楚才對。」道長說道:「我早知道他一出現,你的恨就會瓦解,這樣的結果在想像中預演了很多遍,所以,我現在很好。」
道長甚至笑了起來,柏的心卻比剛才看到姬堯更痛:「我對不起你。」
「要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生生世世這樣纏著你,卻不想著你厭不厭。」道長頹然地往前走:「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你其實不是若娘,是我太癡纏了。」
蘇柏的身子一震,他好像想到了什麼,鬼使神差一般地跟在道長身後,道長見蘇柏跟著,也不言語,嬰寧跑過去:「蘇柏,你要到哪裡去?」
「我想陪道長上山,嬰寧,你和白墨軒先回古董店去,對了,陪外婆走一段。」蘇柏交代道。
道長徑直在前面走,也不搭車,僅是步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蘇柏已經覺得腳底發麻,而此時,才剛到山腳而已,道長似乎在賭氣,這很罕見,道長一直以來都心境淡泊,世世不得結果,卻一世世堅持,到了這一世,是守不住了嗎?
到了半山腰的屋子裡,道長這才發聲:「你一路跟過來,有什麼話就說吧。」
「在龍族祖上,曾有一名奇女子,死後魂魄不齊,可是她卻來到幽冥界,要求輪迴,那時候,現在的閻王還不是閻王,可是這件事情非比尋常,因此被寫入幽冥界的史冊流傳下來,這件事情發生在春秋之時,她自稱若娘,普通人魂魄不齊只能成為遊魂,可是她居然可以找來幽冥界,直接要求面見閻王,按理說,魂魄不齊是不能輪迴的,可是,當時的閻王動了私心,擅自讓其輪迴,其後,事情被地藏知曉,當時的閻王被驅逐出幽冥界,成為普通人,閻王這一位置空置多年,後來才找到合適的人選。
這番話是當初閻王所講,現在從蘇柏嘴裡講出來,道長怔在那裡,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蘇柏,淡定地去倒茶:「喝口茶再繼續講吧。」
《龍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