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我和王子知道那絲線的厲害,此時也不敢太過托大,便依言走到了門外,分別躲在門框兩側,探著腦袋向裡觀瞧。
那保鏢聽到大鬍子說出了自己武器的名稱,眉頭一皺,顯得頗為吃驚。但這人好像也是個悶葫蘆,見大鬍子已擺好架勢,他也不再多說,血目暴睜,一聲大吼,雙手猛地向回一掄,做出了一個極其怪異的擁抱姿勢。屋中隨即『絲絲』急響,那些眼花繚亂的絲線帶著凜凜寒風,朝大鬍子的左右兩邊分別打去。
大鬍子不緊不慢,直等到那些絲線打到自己近前之時,他忽地向後退了一步,讓絲線擦著自己的身體劃了過去。緊跟著他雙臂一揮,分別將兩條桌腿一前一後地扔了出去。那桌腿發出沉重的破空之聲,逕直砸向對方的面門。大鬍子緊隨其後,一個閃身,跟著桌腿一同衝向對方。
那保鏢怎能看不出其中的威力,見到桌腿朝自己飛來,急忙向右一閃,將第一條桌腿讓了過去。但大鬍子適才是連續擲出,剛剛躲過第一條桌腿,第二條桌腿恰巧在他的右邊出現,再次正對他的面門砸了過去。這兩下投擲就像算準了一樣,第一條乃是逼著對方向右移動,第二條才是實招,正好砸向對方移動後的落腳之處,讓對方在頃刻之間避無可避。
眼看桌腿就要擊中自己,那保鏢知道無法再躲,迫於無奈之下只好舉手格擋,他將雙臂交叉著擋住頭部,準備將這一下重擊硬接下來。
『呯』地一聲悶響過後,桌腿擊中保鏢的手臂彈飛了出去,那保鏢本以為自己躲過一劫,卻沒想到大鬍子早已跟著桌腿衝到了他的面前,其速度之快簡直是讓人無法形容。
那保鏢沒想到對方竟迅捷如斯,眨眼之間就已欺到了自己身前。還待再次發動攻擊,可他的武器又細又長,早已被大鬍子擋在了身外,此時雙方近在咫尺,那些絲線便就此成為了廢品。
情急之中那保鏢只得揮拳猛擊,想把對手從自己的身前逼開。可大鬍子是何等厲害,怎容他再故技重施?剎那間雙手一錯,分別抓住保鏢的兩臂,向外一展,將對方的胸腹全都露了出來,緊接著他飛起一腳,重重地踹在對方的小腹之上,只聽『咚』的一聲悶響,那保鏢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似的飛了出去,直到撞上牆壁之後這才彈落在地。
大鬍子並不停頓,跟上去連下四道重手,將那保鏢的四肢全部折斷,這才總算鬆了口氣。
然後他俯下身去沉聲問道:「你是要看著你師父受盡**,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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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魙齒
第一百零九章魙齒
大鬍子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只在電光火石之間,那保鏢已然被他打得委頓在地,四肢均被折斷,除了脖子和腦袋還能活動以外,其他地方皆與癱瘓無異
他問完那保鏢一句話,便靜靜地盯著對方,雙目之中暗含殺氣,一張臉上儘是冷森森的表情,讓人看起來有些不寒而慄。
那保鏢卻也倔強得很,他撇了撇嘴並不答話,惡狠狠地怒目而視,對大鬍子毫無懼怕之色。
大鬍子點了點頭,撿起地上的桌腿走到那老者的身旁,然後俯下身去,用桌腿在老者的肋部來來回回地比劃了幾下。
夏侯老頭雖已奄奄一息,但畢竟具有血妖之軀,脖子雖斷,可神智還是非常清醒的。他一雙血目看著大鬍子手中的桌腿在自己身邊晃來晃去,臉上隨即顯露出畏懼的神情,只是苦於無法開口講話,如若不然,估計這會兒已經開始求饒了。
那保鏢見狀一聲長歎,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忍和擔憂,接著便有幾滴淚水淌了下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血妖做出這種表情,不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那表情又絕非作偽,的確是實實在在的真情流露。
隔了半晌,那保鏢才點頭歎道:「好吧,你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我全都如實回答,只是請你別再折磨我師父了。」
大鬍子放下手中的木棒,對我和王子招了招手,讓我們倆也過去一起審訊。之後我們三人圍成一圈,將這對師徒包圍起來,大鬍子這才開始發問。那保鏢倒也言出必踐,對我們的問題一一作答,毫無欺瞞之意。因此我們也逐步擴大了提問的範圍,就連他這屍偶秘術的來歷也要刨根問底的審個明白。隨著他漸漸道出實情真相,困惑在我們心中的疑團也就此得到了初步的解答。
原來此人姓劉,名叫劉錢壺。他自幼父母雙亡,八歲時被這老者夏侯錦所收養,逐而拜其為師,從小就過著風餐露宿,流落江湖的生活。
他們這一門非僧非道,也無門派名稱,只是一種不被世人所知的『手藝人』。此門歷來都是一師傳一徒,幹的是收人錢財與人消災的買賣。
劉錢壺的師傅告訴他,到他這一代,才算是本門中的第四代傳人,這夏侯錦的師爺便是本門的開山祖師。
那祖師爺本是一名江湖術士,平日為人驅鬼捉妖,祈福求子。真本領是一點沒有,僅是用一些戲法蒙蔽事主,最後靠著一張巧嘴矇混過關。為了防止事後有人找上門來,所以他每做完一筆買賣便離開此地,常年過著四處漂泊的生活。雖然溫飽倒也無憂,但過得也是極其清貧。因此他時常都鬱鬱寡歡,常歎自己生的不是時候。
忽有一日,這人偶然得了一本奇書,上面記載了一些奇門異術,不但能殺人於無形,還能驅魂散魄,讓死者的冤魂無法找上自己。
這人心想,與其每天靠坑人混飯,還不如學些真實本領,說不定最後還能闖出一番事業來。於是他將此書奉為至寶,潛心學習,刻苦修煉,僅僅幾年的光景,他便初步掌握了書中的一些神奇秘法。
當時正值大清光緒十五年,天下大亂,四川哥老會鬧得正歡。雖說他這本事還沒有完全練成,但也已具有相當的威力了。於是他便南下進了澧州,托人引見,從而加入了澧州的哥老會中。
此後的一年裡,他運用書中秘法,在一些暗殺活動中屢建奇功,因此頗受頭領賞識,在會中的職位也是一升再升。
再過一年,隨著殺人數目的增長,他的本領愈發成熟。在成百上千次的實踐中,他將書中的各項秘法修煉得淋漓盡致,並且還增添了不少自創的技法和心得。
可好景不長,正當他如日中天之時,清光緒十七年,清兵大舉進攻澧州城,哥老會潰敗,頭領被捕。他在亂戰中逃了出去,知道哥老會再難成事,便自立門戶,專接一些暗殺行刺的差事,生活也就此過得寬裕了起來。
在他暮年以後,他不忍將這門絕學斷送在自己手裡,便物色了一個人選,從而收其為徒,將一身的本領都傳給了此人。並在臨終時囑咐自己的徒弟,本門技法太過傷天害理,如要再收徒弟,只能收取一人,這種手藝會的人越多,世上的枉死者也就越多,萬萬不能多傳。
這人便是夏侯錦的師父,他學成之後,便靠著這門手藝行走江湖。當時正值亂世,恰好有他施展的機會,憑著這種特殊的本領,一輩子下來也落了個錦衣玉食,囊中闊綽。
到了晚年,他想將本門在自己的手裡發揚光大,便要選一個根骨奇佳的弟子。他收養了三十名五六歲的孤兒,觀察考驗了十幾年,在這些孩子長到二十多歲的時候,才選定由夏侯錦繼承自己的衣缽。
可夏侯錦的時運就不及他的前輩們了,等他學成出師的時候,正好趕上解放初期。當時是祖國山河一片紅,全國人民喜洋洋,他這暗殺害人的手藝,在那樣的環境中完全派不上用場,幾乎就等同於廢品一樣。
無奈之下,夏侯錦只好順應天意,選擇了過正常人的生活,成為了新中國的一顆鐵釘。
本以為會這樣平靜的終老一生,但就在他年至花甲之時,一股改革的熱潮猛然掀起一陣巨*,經濟搞活,貿易加強,大量的民眾開始下海經商。藉著這次翻天覆地的變化,夏侯錦終於迎來了自己苦等了三十多年的機會。於是他放棄了頤養天年的打算,將自己荒廢了數十年的本領重拾起來,全國各地的四處遊走,開始了他人生中那遲來甚晚的江湖生涯。
當時的大方針是『准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不少偏於迷信的大款便開始把人生的希望寄予在了風水上面。有些生意失敗的,就總歸咎於家中不吉,甚至是有惡鬼作祟。
這樣一來,夏侯錦本門的驅魂術便成為了他立足江湖的至寶,反正對方也是完全不懂,頭頭是道的擺弄幾下,也不由得對方不信。幾場法事下來,所賺的錢幾乎比他一輩子賺的還多,沒想到人近晚年了還有這樣的際遇,這讓夏侯錦感到十分高興。
但他並不滿足於此,在他看來,師門中的殺人術和屍偶術才是正宗絕學,若是只靠驅鬼作法來蒙人混飯,這簡直是有辱師門的行徑。
然而這兩種手藝畢竟已經擱置了多年,早已不如他出師時的那般純熟,加上當時他已年過六旬,身體上也有些力不從心了。
於是他想找一個年富力強的年輕人收為弟子,將本門技法傳授給他,然後讓其跟著自己行走江湖,今後如能接到暗殺的買賣,便可以讓自己的徒弟代勞了。
1982年,他在浙江金華遇到了沿街乞討的劉錢壺,他見這孩子手大臂長,骨骼粗壯,知道將來是個人高馬大,孔武有力的苗子,這種身材學習本門的功夫最為合適。在得知劉錢壺的雙親亡故以後,他便將這孩子納入門中,從而帶在自己的身邊,並將一身本領都傾囊相授。
此後的日子裡,這對師徒情同父子,相處得非常和睦。夏侯錦終生未婚,自然膝下無子,而劉錢壺也是幼年失去了雙親,便將自己的師父當成了父親一般。一老一少相依為命,生活得好不快活。二人在普天之下到處遊走,專接暗殺和驅鬼的買賣。雖然暗殺的差事從始至終一件沒有,但每做成一次法事也是收入頗豐。師徒倆邊遊玩、邊學藝、邊賺錢,幾年下來倒也過的悠哉得緊。
但與此同時,煩惱也跟著來了。夏侯錦此時已是暮年,他知道自己的生命不久後就將走到盡頭,即便再活二十年,對於他來說還是太少了。剛剛嘗到生活的樂趣,豈能這麼快就撒手人寰?於是他經常因此歎息,抱怨自己生不逢時,這快樂的時光當真是來得太晚了。
劉錢壺雖然想替師父分憂,但這生老病死的事豈是人為就能改變的?因此他也只能在言語上勸慰師父,而在他的內心,其實比自己的師父還要憂慮。
《活人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