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參議員會對他失去興趣嗎?」
最好你要能夠說,受宣誓約束從來都不知這問題的答案。」
「我明白了。」看來這樣做是瞞著馬丁參議員的,這可需要有點膽量。顯然、克勞福德是怕受干擾,怕參議員會犯錯去求萊克特醫生。
「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可如果他不透露自己掌握著特別的消息、又怎麼能夠充分具體地引我們來查野牛比爾呢?光靠理論和高見他怎麼能做得起來?」
「我不知道,史達琳。考慮這事兒他已經有好長時間了,六條被害者的人命已經被他等掉。」
車內的保密電話發出茲茲的響聲;克勞福德曾安排聯邦調查局總機給他將一連串的電話接通,第一個電話的信號燈已經在閃了。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他分別和自己認識的荷蘭國家警察廳及皇家梅喬西的官員、曾在昆·迪學習的瑞典特種警察部門的一名官員、以及擔任丹麥政府警察門政要助手的一位私交通了話,還同比利時刑警組織的夜間指揮台突然說起了法語,讓史達琳吃了一驚。每次通話他都強調必須迅速查明無勞斯及某交友的身份。每個管區本來都可以通過中際刑警組織各自的電傳向他提供所要求的內容,但是,老朋友們這張網絡上機子一直在茲茲地響,他所要求的各管區向他提供的內容也就不能連續多少個小時留存在機子上。
史達琳看得出來,克勞福德之所以選擇這輛車是因為其通訊設備——它擁有新的秘密話聲明系統——可是在他辦公室裡幹這工作要更方便些。在這兒,筆記本得拿穩了、桌子一點兒大,光線微弱,車胎每次滾過柏油路面的接縫處不弄得人一顛一拋的。史達琳野外的經驗不多;可她知道:要一個部門的頭頭像這樣坐著車子轟隆轟隆跑差使是多麼的少見。他原本可以用無繩電話向她作一番簡單的佈置。他沒有這麼做,她很高興。
史達琳有一種感覺,這車內的平靜和安寧,上頭同意給時間讓這件使命得以井然有序地進行,這些都是以高昂的代價買得來的。聽克勞福德在那兒打電話就證實了這一點。
此時他正在和局長家裡通電話。「不,長官。仙們有沒有翻過身來找一找?……多長?不,長官。不。不帶竊聽。湯米,這是我的建議,我堅持這一點。我不想要她帶竊聽。布魯姆博士也這麼說了。他在歐海爾被搞得一頭的霧,事情一弄清楚他就會來的。好。」接著,克勞福德又和他家中值夜班的護士通了電話,話說得像謎似的。說完之後,他朝車子的單向玻璃窗外看了大約有一分鐘,一很手指鉤著眼鏡擱在膝蓋上:迎面射來的燈光從臉上爬過,照得他那張臉一覽無餘,他又將眼鏡戴上、轉過身來向著史達琳。
「我們有三天的時間來問萊克特。如果得不到任何結果,巴爾的摩方面會給他點苦頭吃,直到法庭出來拉架為止。」
「上次給他吃過苦頭,可沒管用。萊克特醫生不怎麼吃這一套」
「那一番折騰之後他給了他們什麼?一隻紙疊的小雞。」
「紙疊的小雞,是的。」那只被壓扁的紙疊的小雞還在史達琳的包裡。她在小桌子上將它弄平,讓它作啄食狀。
「我不怪巴爾的摩的警察。他是他們的囚犯。要是凱瑟琳的浮屍出現,他們必須能對馬丁參議員說,他們已經盡了全力。」
「馬丁參議員人怎麼樣?」
「頑強好鬥卻也傷人。她是個精明的女人,見識很廣,不好對付,史達琳。你很可能會喜歡她的。」
「關於克勞斯喉嚨裡那只蟲,約翰斯·霍普金斯醫院和巴爾的摩縣警察局兇殺案科會不會保持沉默不走漏風聲?我們能不讓這事兒上報紙嗎?」
「至少三天可以。」
「做到這過去有點難。」
「弗雷德裡克·奇爾頓我們不能相信他,醫院裡任何別的人也都靠不住。」克勞福德說,「奇爾頓要是知道了,全世界都知道了。你上那兒去奇爾頓肯定得知道,不過你那只是在幫巴爾的摩兇殺案科的忙,想把克勞斯一案結了——和野牛比爾一點關係也沒有。」
「要我深夜干?」
「我只能給你這個時間了。我得告訴你,關於西弗吉尼亞那只蟲子的事早報上就要登出來了。辛辛那提驗屍官辦公室走漏了風聲,所以那事兒再也不是什麼秘密。這一點內部細節萊克特要你可以給他,只要他不知道我們在克勞斯喉嚨裡也發現了一隻蟲,告訴他那個細節其實是無關緊要的。」
「我們拿什麼同他做交易呢?」
「我正在考慮。」克勞福德說完又轉過身去打電話了。
第20節
一間很大的浴室,全都貼著白瓷磚,頂上是天窗,裸露的老牆磚上放靠著光滑明潔的意大利出的浴室附件。精巧的梳妝台兩旁種著高高的植物,台上擺滿了化妝品,淋浴散出的水蒸氣在鏡子上形成了許多水珠。淋浴間傳出哼歌的聲音,調門吊得太高了,嗓音聽上去很是怪異。這是法茲·沃勒的歌《現金買你臭垃圾》,選自音樂喜劇《不是亂來》。那哼歌的聲音時而又忽然變成了唱詞兒:
「留著你所有的舊報,
留著將它們堆成摩天樓一般高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每當出現唱詞兒,一隻小狗就會在浴室的門上抓搔一陣。
正在沖淋浴的叫詹姆·伽姆,白種男性,三十四歲,身高六英尺一英吋,體重二百零五磅,棕髮碧眼,沒有顯著的特徵。他把他的名字念成像是不帶「S」的「James」,就是「Jame」。他堅持要這麼念。
沖洗過第一遍之後,伽姆用了點德斯貝恩斯搽膚霜。他用雙手將搽膚霜往胸脯和屁股上抹;陰部他不願去碰,就用一把刷碗碟的小拖把去搽。他的腿腳上都有點兒毛茬茬,可他最終覺得那沒什麼關係。
伽姆用毛巾將自己的身體擦得粉紅後又用了一種很好的潤膚油。他那可以照及全身的鏡子前是掛在橫桿上的一簾浴帳。
伽姆用那刷碗碟的小拖把將他的yīn莖和睪丸往後一推在兩腿之間夾住。他唰一下將浴帳拉到一邊站到鏡子前,興致勃勃擺弄一高一低扭屁股的姿勢,不去理會因此而引起的陰部的磨擦。
「給我來點效果吧,蜜啊!快給我來點效果吧!」他的嗓音天生低沉,可他用的是高音區,還自以為越用越在行了。他用的激素——先是一段時間的普利馬林,接著又口服己烯雌酚——對他的嗓音沒能起一點效果,不過倒是使他那開始微微隆起的乳房間的毛變得稍許稀疏了一點。老用電灼除毛把伽姆的鬍子給除沒了,髮際線形同寡婦額前的「V」形發尖、然而他看上去並不像女人,看起來還是個有意要指甲拳腳並用來和人幹架的男人模樣。
他的行為究竟真的是在愚蠢地企圖模仿脂粉氣十足的男人,還是一種充滿惡意的嘲諷,乍一接觸很難講,而他接觸的人都是那種點頭之交。
「你會為我——做什麼?」
聽到他的聲音,那狗就在門上抓搔。伽姆穿上浴衣讓狗進去。他抱起這香擯色的小署毛狗,吻了吻她豐滿的脊背。
「好一咧。餓了嗎?寶貝?我也是的。」
他把小狗從一隻手臂換到另一手只手臂;開了臥室的門。她扭動著身子要下來。
「稍等啊,甜心。」他用空著的那隻手撿起床邊地扳上的一支迷你14型卡賓槍放到了枕頭上。「現在好了。這下就可以了。咱們一會兒就吃晚飯。」他把狗放到地板上,將自己的睡衣找了出來。她急吼吼地追著他到了樓下的廚房。
詹姆·伽姆從微波爐裡取出三份電視便餐,兩份「餓徒」給自己,一份「薄餐」給鬈毛狗。
鬈毛狗貪婪地吃了主菜和甜食,將蔬菜留下了。詹姆·伽姆的兩隻碟子裡只剩下了骨頭。
他讓小狗出了後門。寒氣襲來:他緊緊地拽住浴衣。門開處是一條狹長的光帶,他專注地看她蹲在這光帶裡。
「你還沒有拉屎屎呢。好吧,我不看。」可他還是透過指縫偷偷地看了一眼。「歐,棒極了,你這個小丫丫,真是位貴小姐啊,來吧,咱們上床。」
伽姆先生喜歡上床,他一夜要上好幾次。他也喜歡起床,在他眾多的房間裡挑這間或那間黑著燈坐坐,有時什麼東西激發了他的興致,也會在夜間工作個一時半會兒。
他開始關廚房的燈,可又住了手。他想起晚餐吃剩下來的東西,噘起嘴唇,顯出審慎而有見地的樣子。他收拾起那三份電視便餐的碟子,將桌子抹乾淨。
樓梯頂頭的一隻開關可以打開地下室的燈。詹姆·伽姆拿著碟子開始往下去。那隻小狗在廚房裡叫了幾下後用鼻子頂開門,也隨他下去了。
「好吧,小傻傻。」他一抄手抱起鬈毛狗帶著她往下走。她扭動身子,用鼻子去嗅他另一隻手中拿著的碟子。「不,不行了,你已經吃夠了。」他把她放下來,她緊緊跟在他的身邊,穿過那雜亂無序的、多層面的地下室。
在廚房正下面地下室的一間屋子裡是一口久已乾涸的井。井沿高出沙地地面二英尺,已經用現代的井環護欄和水泥加固過了。原先的木頭安全蓋還在老位置,很沉,小孩子拎不動。蓋子上有扇活門,大小可放下一隻桶。活門開著,詹姆·伽姆將他及狗的碟子裡那些吃剩的東西刮到了井裡。
骨頭和那點點蔬菜眨眼就掉進了完全漆黑一片的井裡,不見了。小狗坐起身子作乞食狀。
「不,不,全沒了。」伽姆說,「你現在這樣已經太胖了。」
他從地下室的樓梯往上爬,一邊悄悄地對他的小狗說,「胖麵包,胖麵包。」他沒有表示是否聽到了從那黑洞裡迴盪出來的喊聲,那喊聲依然相當的有力,清醒。
「求求你了!」
第21節
晚十點稍過,克拉麗絲·史達琳進入州立巴爾的摩精神病犯罪醫院。她隻身一人。史達琳本希望弗雷德裡克·奇爾頓醫生不要在那裡,可他還就在辦公室等著她呢。
奇爾頓穿著一件帶窗格子圖案的英式裁剪的運動衫。史達琳覺得那雙開的權口及下擺使這衣服的效果看上去像條褶襞短裙。她向上帝希望,他這身打扮並不是為的她。
屋子裡他桌前的地上沒有鋪地毯,只有一張直靠背椅用螺絲固定在地板上。史達琳站在桌旁,空中還懸浮著她打招呼的聲音。她聞得到奇爾頓的保濕煙盒邊架子上放著的腐臭難聞的雪茄煙味。
奇爾頓醫生仔細看完他收藏的富蘭克林鑄幣廠鑄造的火車頭模型後,才轉過身來面對著她。
「想來杯咖啡嗎?脫咖啡因的?」
「不,謝謝。很抱歉晚上打攪你了。」
「你還在想調查那個人頭的事兒。」奇爾頓醫生說。
「是的。大夫,巴爾的摩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告訴我他們已經跟你約好了。」
「歐是的。我和這兒當局的合作十分密切,史達琳小姐。順便問一下,你在寫文章還是做論文?」
「沒有。」
「你有沒有在任何專業性刊物上發過什麼東西?」
「沒有,從來沒有過。這只是美國司法部長辦公室叫我為巴爾的摩縣警察局兇殺案科辦的一件差事。我們給他們丟下一樁未了的案子,現在只是幫他們收拾收拾掃掃尾。」史達琳發現她對奇爾頓的厭惡使她撤起謊來比較容易。
「你帶竊聽器了嗎,史達琳小姐?」
「我什麼——?」
「你有沒有帶微型錄音裝置去把萊克特醫生的話錄下來?警察的行話是『帶竊聽』我想你一定聽說過?」
「沒有。」
奇爾頓醫生從他桌子裡拿出一台珍珠牌小錄音機,啪一下將一盤盒式磁帶放了進去。「那麼把這個放你包裡去。我複製一盤後到時給你一盒,整理筆記的時候可以用來補充補充。」
「不,我不能那麼做,奇爾頓大夫。
《沉默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