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易性癖者在畫自己的時候,幾乎從不把自身畫成裸體。不要因為主題理解測驗卡上有一定數量的人患妄想思維就受其誤導——在常常穿異性服裝的易性癖者中間,這是相當常見的;他們與當局之間常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要我總結一下嗎?」
「是的,請給我總結一下。」
「你應該設法去搞一份在三家變性中心都遭到拒絕的人的名單。首先檢查有犯罪記錄而遭拒絕的人——而且這些人當中,好好地去查那些夜間竊賊。在那些試圖隱瞞犯罪記錄的人中間,要找在兒童時代幹過與暴力有關的嚴重滋擾事件的人,兒童時代就可能被拘留過的人。之後再去查測試材料。你要找的是一名白種男性,很可能三十五歲以下,大個子,他不是個易性癖者,克拉麗絲,他只是自以為是的。他困惑憤怒,因為他們不肯幫他的忙。我想這是我要說的一切,別的等我看了案卷再說。你會把案卷留給我的吧?」
「是的。」
「還有照片。」
「案卷包括照片在內。」
「那麼就已經所得你最好趕緊行動吧,克拉麗絲,我們來看看你幹得怎麼樣。」
「我需要知道你是如何——」
「不。別貪心不足了,要不我們下星期再談。有了點進展就回來。或者,沒有進展也回來。克拉麗絲?」
「在。」
「下次你要告訴我兩件事。那匹馬後來怎樣了是一件,另一件是我想知道……你是怎樣處理自己的憤怒的?」
阿朗索過來接她。她把記錄抱在胸前,低頭走著,力圖將一切都牢牢地記在腦子裡。她急於呼吸到外邊的空氣,匆匆忙忙出醫院時,甚至都沒有朝奇爾頓的辦公室瞥上一眼。
奇爾頓大夫的燈還亮著,你可以從門底下看到那燈光。
第26節
遠遠的天際迎來了巴爾的摩鐵銹色的黎明,黎明下,防備措施最為嚴格的病房裡騷動起來了。在那從來都不曾黑過燈的裡面,新開始的一天叫人有被折磨的感覺,彷彿裝在桶裡的牡蠣,張著殼,面對著退去的潮水。上帝創造的生靈哭號著睡去,又哭號著醒來。這些大叫大嚷的人在清理他們的喉嚨。
漢尼巴爾·萊克特醫生直挺挺地站在走廊的盡頭,他的臉離開牆有一英尺。他的身上裹著厚厚的帆布網罩,被緊緊地捆綁在搬傢俱的人用的一架高高的手推運貨車上,好似一隻落地大擺鐘。網罩裡面,他上身穿著約束衣,雙腿綁著約束帶。臉上戴著曲棍球運動員戴的面罩,這樣他就不會咬人;這東西倒和馬嚼子一樣有效,勤務兵擺弄起來也不那麼濕溻溻。
萊克特醫生的身後,一名小個子圓肩膀的勤務兵在用拖把拖萊克特囚室的地。一週三次的清掃工作由巴尼監督,同時他也要搜查有沒有違禁物品。拖地的人覺得萊克特醫生的住處鬼氣森森,總是想匆匆了事。巴尼跟在他們後面檢查。他每一樣都檢查,沒有一件會疏忽。
處理萊克特醫生的事只有巴尼一人在監督,因為巴尼從未忘記他對付的是個什麼。他的兩名助手在電視上看曲棍球比賽精彩片斷的錄像。
萊克特醫生自己給自己找樂——他肚子裡貨源廣泛,自娛起來一次就可以好幾年。無論嚇唬還是友好,都不能束縛他的思想,正如彌爾頓的思想不能為物理學所束縛一樣。他的腦子是自由的。
他的內心世界裡有著強烈的色彩和氣味,聲音卻不多。事實上,他都得稍稍收縮一下神經才聽得到已故的本傑明·拉斯培爾的聲音。萊克特醫生在默默地想,如何將詹姆·伽姆的事告訴克拉麗絲·史達琳?回憶回憶拉斯培爾會有些幫助。以下就是那位胖長笛手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大,躺在萊克特的診療床上,對他說的有關詹姆·伽姆的一番話。
「詹姆住在舊金山這家廉價旅館裡,他那間屋子是人所能想像得到的最可怕的一間!牆壁的顏色有點像是紫紅,嬉皮士年代留下的日輝牌螢光漆塗得到處都是,污跡斑斑,光怪陸離,什麼東西全都被毀得一塌糊塗。」
「詹姆——你知道,這名兒在他的出生證上實際就是這麼拼的,他之所以這麼念就是這麼來的;儘管這是醫院弄出的錯,你還就得念『Jame』,像念『name』一樣,要不他就勃然大怒——他們那個時候就在僱傭廉價的幫手了,這些幫手甚至連一個名字也拼不對。如今的情形就更糟了,進醫院簡直是拿性命開玩笑!不論怎麼說吧,詹姆就這麼雙手捧著頭在那間可怕的屋子裡的床上坐著。他被古玩店解雇了,又幹起了那種壞事兒。」
「我告訴他我實在吃不消他那個樣子,當然,克勞斯又剛剛進入了我的生活。詹姆不是真正的同性戀,你知道,只是坐牢期間染上了一點。他什麼也不是,真的,只是一種整個兒什麼都沒有的人,又想滿足,所以就發怒。只要他一進門,你總感覺屋子比原先要空蕩幾分,我的意思是說,他十二歲就將爺爺奶奶給殺了,品性那麼暴躁的一個人,你要認為一定有幾分氣勢吧?」
「他就這麼著,沒工作,找到個倒霉的獵物就又幹起了那種壞事兒。他經過郵局時就將他以前僱主的郵件騙走了,指望能有點什麼可以拿去賣賣。有一件從馬來西亞寄來的包裹,或者也就是那一帶什麼地方寄來的吧,他迫不及待地打開來,結果是滿滿一箱死蝴蝶,就那麼散放在裡面。」
「他的老闆將錢寄到所有那些島上的郵政局長那兒,他們就給他寄上一箱又一箱的死蝴蝶。他用人造螢光樹脂將蝴蝶固定做成標本,搞出來的裝飾品俗艷得不可想像——居然還好意思稱它們是藝術品!蝴蝶對詹姆沒什麼用,他就將手插進去,心想底下可能會有珠寶——有時候他們會收到來自巴厘島的手鐲——結果弄得手指上全是蝴蝶的粉。什麼也沒有。他坐在床上,兩手捧著頭,手上臉上都是蝴蝶的顏色。他已走到了窮途末路,就像我們大家都曾遭遇過的一樣。他哭了。他聽到一個小小的聲音,原來是打開的箔子中的一隻蝴蝶,正在掙扎著從繭子裡出來,那繭子是被人與死蝴蝶一起扔進箱子裡來的。蝴蝶爬了出來。空中飛舞著蝴蝶的粉塵,陽光從窗戶照進來,也可見粒粒塵埃——你知道當有人忘情地向你描述時,這一切是多麼多麼的形象生動!他盯著蝴蝶看它拍打著翅膀。這是只大蝴蝶,他說。亮綠燈吧。於是他打開窗子,蝴蝶就飛走了。他說他感覺是那樣的輕鬆,他知道該怎麼辦了。」
「詹姆找到了克勞斯和我住的那間海濱的小房子,我排練回來,他在那裡了。可是我沒見到克勞斯。克勞斯不在那兒。我說克勞斯呢?他就說在游泳。我知道那是在撒謊,克勞斯從來不游泳,太平洋裡過於風險浪惡。我打開冰箱,嘿,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克勞斯的頭就放在桔子汁的後面,臉對著外頭。詹姆還給自己做了一件圍裙,你知道,用的材料就是克勞斯,他繫上身還問我穿著好看不好看。我知道你一定會震驚不已我還會同詹姆再有什麼別的來往——你碰見他的時候他是更加反覆無常了,我想他覺得你不怕他簡直是不可思議!」
然後就是拉斯培爾一生中所說的最後的話:「我不知道我的父母為什麼不早點把我弄死,要讓我長大了來愚弄他們。」
匕首的細柄一轉,拉斯培爾的心就被刺穿了,卻還想繼續跳動,萊克特醫生說,「看上去就像在蟻蛉的洞穴中插進了一根麥稈,是不是?」可為時已晚,拉斯培爾已經回答不了了。
每一句話萊克特醫生都能回憶起來,他還能回憶起更多的東西。他們在清掃他的囚室,他就想想這些愉快的事來打發時光。
這位醫生在默默地想,克拉麗絲·史達琳還是很敏銳的,根據他已經告訴她的情況她就有可能抓到詹姆·伽姆,可這將是場持久戰。要及時將他抓獲,她還需要更多具體的情報。萊克特醫生覺得很有把握,他看過詹姆犯罪的細節之後,就會有線索自身顯露出來——可能會與詹姆殺死祖父母後在少教所接受的工作訓練有關。他明天就把詹姆·伽姆的情況告訴她,講講清楚,使傑克·克勞福德都能抓住他的意思。明天就把這事兒辦了。
菜克特醫生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電視也被關了。他感覺到手推運貨車在往後傾。在囚室內鬆綁他的冗長乏味的程序這時就要開始了。鬆綁他每次都是以這同樣的方式。首先,巴尼及其助手將他輕輕地放到床上,臉部朝下,接著,巴尼用毛巾將他的腳踝綁住系到床腳的欄杆上,去掉腿上的約束帶,由他的兩名配有梅斯催淚毒氣噴射器及防暴警棍的助手按住,鬆開他約束衣背上的搭扣,然後退著走出囚室,按原位拴緊尼龍網鎖好柵欄門,讓萊克特醫生自己再慢慢去解除捆綁在他身上的東西。之後,醫生用這些東西換取早餐。自從萊克特醫生將那名護士撕裂之後,一直就採用這一程序,事實證明,它對每一個人倒都很合適。
今天,這一程序被打斷了。
第27節
裝載萊克特醫生的手推運貨車滾過牢籠門口時輕輕地顛了一下。奇爾頓醫生正在這裡,他坐在床上,翻檢著萊克特醫生的私人信函。奇爾頓解下了領帶脫掉了外套。萊克特醫生可以看到他脖子上掛著某種獎章一樣的東西。
「把他弄到馬桶邊上站著,巴尼。」奇爾頓醫生頭都沒抬他說,「你和其他人到自己的崗上去等著。」
奇爾頓醫生看完了萊克特醫生和精神病學總檔案館最近的一些來往通信。他將信件往床上一拋,走出了囚室。萊克特醫生的目光追著他,他感到他戴著面具的曲棍球面罩的後面有東西閃亮了一下,可萊克特的頭沒有動。
奇爾頓走到走廊上的學生桌那兒,僵硬地彎下身,從座位底下取出了一個小小的收聽器。
他把收聽器在萊克特醫生面罩的眼孔前來回晃了晃,又重新回到床上坐下。
「我原以為她可能是為密格斯的死尋找侵犯公民權的證據呢,所以就聽了一下。」奇爾頓說,「我這些年一直都沒有聽到你的聲音了——上一次我想還是那次吧,對我的面審,你給我的全都是迷惑人的回答,接著又在刊物上寫文章戲弄我。難以相信,一名收容人員的意見在專業圈內居然會有什麼價值,是不是?不過我還在這裡,你也還在。」
萊克特醫生一言不發。
「沉默了好幾年,後來傑克·克勞福德派個女孩子下來你一下就軟了,對吧?是什麼東西把你給迷住了,漢尼巴爾?是不是她那漂亮結實的腳踝?她頭髮閃亮的樣子?她很靚麗,是嗎?孤高而靚麗,是那種像冬天的晚霞一樣的女孩兒,我想到她就是這種樣子。我知道你已經有些時候沒見過冬天的晚霞了,不過我說的是真的,相信我。」
「你和她接觸的時間只有一天了。之後,巴爾的摩兇殺案科將接管審訊。他們正在那兒給你將一把椅子用螺絲往電休克治療室的地板上固定呢。為了你的方便,這椅子你可以坐著當馬桶;對他們也方便,接通線路就行。往後我是什麼也不會知道的。」
「你還聽明白啦?他們知道了,漢尼巴爾。他們知道你完全清楚野牛比爾到底是誰。他們認為你很可能給他治療過。當我聽到史達琳小姐問起野牛比爾的事兒,我覺得很困惑。我打電話給巴爾的摩兇殺案科的一個朋友。他們在克勞斯的喉嚨裡發現了一隻昆蟲,漢尼巴爾。他們知道是野牛比爾殺死了他。克勞福德是故意在讓你覺得你很精明。你毀了他的門生,克勞福德有多恨你我想你不知道吧。他現在可逮著你了,你現在還覺得自己精明嗎?」
萊克特醫生凝視著奇爾頓的眼睛在固定在他面罩的鐵條條上打轉。奇爾頓顯然是想移去那面罩以便能仔細看看萊克特的臉。萊克特在想,奇爾頓會不會取安全一路,從後面去摘?如果從前面摘,他得伸手繞到萊克特醫生的頭後去,這樣他兩條前臂那露著青青靜脈血管的內側就會湊近萊克特的臉。來吧,大夫。湊近點。不,他還是決定不這樣做了。
「你還在想你要上某個有窗戶的地方去嗎?還在想可以上海濱散步可以看到鳥兒?我可不這麼想。我給魯絲·馬丁參議員打過電話了,她可是從來都沒聽說過與你之間有過什麼交易。我還得提醒她你是個什麼人。克拉麗絲·史達琳她也根本沒聽說過。這是個騙局。我們得想到女人會給你來點小小的欺詐,不過那事兒也確實叫人震驚,你說不是嗎?」
「他們把你擠干之後,漢尼巴爾,克勞福德就會指控你藏匿重罪犯。你當然可以依據麥克諾頓原則說精神病人不負刑事責任,但法官卻不會喜歡你這麼做。你坐等六條人命被殺,法官再也不會對你的安樂有多大的興趣。」
「沒有什麼窗戶,漢尼巴爾。你將坐在一所國家監獄的地上看著裝尿布的小車推過,以此度過自己的餘生。你的牙齒會脫落,力氣也沒了,誰也不再見你害怕,出牢房後上佛蘭道爾一類的某個地方的病房裡去呆呆,年輕的只管把你推來搡去,高興了就拿你當性對像弄來發洩一通。你所能弄來看的東西只有你自己寫在牆上的字。你認為法院會管嗎?老的你已經見過了,燉爛的杏子不愛吃也只能哭哭。」
「傑克·克勞福德和他那個黃毛丫頭呢,他老婆一死,他們就會公開搞到一起。他會打扮得更年輕,弄個兩人能一道道遙的什麼體育運動參加參加。自從貝拉·克勞福德生病以來,他們就一直關係曖昧,對此,毫無疑問誰都不是傻瓜,都看得出來。他們會得到晉陞,一年中一次都不會想到你。克勞福德很可能最後想要親自來告訴你你會得到點什麼。叫你付出更高昂的代價。我肯定他那一番演講都全都準備好了。」
「漢尼巴爾,他沒有我瞭解你。他原以為要是他來請你提供情報,你只會守著不說,以此來折磨那位母親。」
說來也蠻對就是,萊克特醫生考慮了一下。傑克也真聰明——那副蘇格蘭和愛爾蘭混血兒的遲鈍外表很是誤人。如果你懂得怎麼看,他那張臉看去是滿臉的疤痕。嗯,也許上面還有餘地可以再給他添幾道。
「我知道你害怕的是什麼,不是痛苦,不是孤獨。你無法忍受的是沒有尊嚴,漢尼巴爾,這方面你倒是像一隻貓。我以自己的名譽作擔保來照管你,漢尼巴爾,我也這麼做了。在我們的關係中沒有什麼個人考慮,從我這頭說是這樣。而今我也正在照管著你。
「你與馬丁參議員之間根本不曾有過交易,可現在有了,或者說可能會有吧,我已代表你也為了那位姑娘打了幾個小時的電話了。我現在告訴你第一個條件:你要說話只能通過我。只能由我一個人單獨發表這事兒的專業報告,也就是我與你進行了成功的會談。你什麼也不能發表。萬一凱瑟琳·馬丁被救,任何有關她的材料只能由我獨得。
「這個條件是不能談判的。你現在要回答我,這個條件你接受嗎?」
萊克特醫生暗自笑笑。
「你最好現在就回答我,要不你可以到巴爾的摩兇殺案科去回答。你將獲得的條件是:如果你說出野牛比爾的身份,那位姑娘也被及時找到了,馬丁參議員一她可以通過電話來證實——馬丁參議貫將把你安置到田納西的毛山國家監獄,巴爾的摩當局對你鞭長莫及。你將在她的勢力範圍之內,遠離傑克·克勞福德。你將呆在防備措施最嚴密的囚室裡,有個窗戶可以看到樹林子。你會有書。任何戶外鍛煉都可以,具體細節還得安排考慮,不過她還是聽得進意見的。說出他的名字來你立馬就可以去。田納西州警察將在機場將你拘押,州長都同意了。」
奇爾頓醫生終於說出了一點有意思的東西,而他甚至還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是什麼。萊克特醫生在面罩後面噘了噘他那紅紅的嘴唇。警察來拘押。警察不如巴尼精。警察習慣於對付罪犯,傾向使用腳鐐和手銬。手銬和腳鐐,用把手銬鑰匙就打開了。就像我的一樣。
「他名叫比利。」萊克特醫生說,」其餘的我跟參議員說。到田納西說。」
第28節
傑克·克勞福德謝絕了丹尼爾生醫生的咖啡,拿著杯子到護士工作台後面的不銹鋼洗槽那裡給自己調了一杯沃爾卡塞爾脫茲飲料。什麼東西都是不銹鋼做的,杯子架、櫃檯、垃圾筒,丹尼爾生醫生的眼鏡框。這金屬的光芒叫人聯想到亮閃閃的醫療器械,在克勞福德的腹股溝部位那一圈引起了一陣明顯的刺痛。
在這個像廚房一般的小小的空間裡就只有他和這位醫生在。
「沒有法院的指令是不行的,你不能這麼來。」丹尼爾生醫生又說了一遍。這次他的話說得很生硬,與他請對方喝咖啡時表現出的友好禮貌形成對照。
丹尼爾生是約翰斯·霍普金斯醫院性別鑒定科的頭兒,他同意天剛亮時見一見克勞福德,那是早在醫生們早上查房之前。「對每個具體的案子你都得向我出示一份單獨的法院指令,然後我們再來逐個進行反駁。哥倫布醫療中心和明尼蘇達大學是怎麼跟你說的———樣的話吧?我說的對不對?」
「司法部這時正在請他們幫忙呢。這事兒我們得迅速行動,大夫。如果這女孩兒還沒有死,他也會很快就殺了她——不是今晚就是明天。然後他再去逮下一個。」克勞福德說。
「即使把野牛比爾同我們這兒處理的問題相提並論一下都是無知的,不公平的,危險的,克勞福德先生。這麼比叫我毛髮直豎。我們已經費了許多年——還沒有完呢——來向公眾說明,易性癖者並非瘋子,他們不是性變態者,他們不是怪人,無論你說那是什麼吧——」
「我同意你的話——」
「你等等。易性癖者中暴力事件的發生率與一般百姓相比要低得多。這是一些正派人,他們遇到了真正的問題——非常難以協調的問題。他們理應得到幫助而我們也能夠給他們以幫助。我這兒可不會為了什麼國家利益而來迫害那些持不同生活態度的人。我們從未侵犯過病人的隱私權,也永遠不會。我們最好從這兒談起,克勞福德先生。」
在他個人的生活中,至今已有好幾個月了,克勞福德一直在與他妻子的醫生護士建立感情,試圖討好他們以求為她贏得每一丁點兒恩惠和便利。他相當討厭醫生。但這可不是他個人的生活,這是在巴爾的摩,是在干公務。眼下還是討喜點好。
「看來是我活沒有說清楚,大夫。我的過錯——太早了,我不是個早起的人。整個事情的意思是這樣的,我們要找的這個人並不是你的病人。這是某個被你們拒絕的人,因為你們辨別出他不是個易性癖者。我們並不是盲目地就飛到這兒來的——我給你看看他和你們的個人品德鑒定記錄中那些典型的易性癖模式相背離具體會表現在哪些方面。這兒是簡短列出的一覽東西,你們的工作人員可以在被拒絕的人中間找一找。」
丹尼爾生醫生一邊看,一邊用一根手指在鼻子邊上揉擦著。他將紙遞還給克勞福德。「這可新穎獨創,克勞福德先生。事實上怪誕透頂了,而怪誕一詞我可用得不多。我能否問一下,那一紙……推測是誰提供給你們的?」
我想你不會願意知道這一點的,丹尼爾生大夫。「行為科學部的工作人員,」克勞福德說,「他們咨詢過芝加哥大學的艾倫·布魯姆博士。」
「艾倫。布魯姆認可了?」
「我們依據的還不光是測試。野牛比爾在你們的記錄中顯得突出可能還有一個方面——他很可能曾企圖隱瞞暴力犯罪的記錄,或者偽造過別的背景材料。把你們拒絕的那些人的材料給我看一下,大夫。」
丹尼爾生一直在搖頭。「檢查和面談的材料是保密的。」
「丹尼爾生大夫,對欺騙與不真實的陳述怎麼也要保密呢?犯罪分子都不把他的真實姓名真實背景告訴你,還得你自己去查尋出來,這種情況,你們之間怎麼還會是屬於醫生與病人的關係呢?我知道約翰斯·霍普金斯醫院處理事情有多麼周到慎重。你們也曾碰到過這樣的案子,對此我很肯定。一心想做手術的人哪兒有手術做就上哪兒去申請,這可無損於做手術的機構或合法的病人。你認為就沒有稀奇古怪的人要申請進聯邦調查局嗎?這種人我們一天到晚都碰得到。一名戴魔牌假髮的男子上周就在聖路易斯提出了申請。他那高爾夫球袋裡裝的是一件自製的像長號一樣的簡陋樂器,兩支火箭,和一頂熊皮做的有帽簷的平頂筒狀軍帽。」
「你們僱用他了嗎?」
《沉默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