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胡宗仁耍出這樣炫酷的手法,我要是少年時期就認識他的話,光憑這招估計就能泡遍天下美少女了。胡宗仁很得意地朝著我揚了揚下巴,開始問話。他問話的內容,大致集中在這樣幾個方面,一是這個水缸帶來的鬼魂是什麼身份,二是為因何而死,三是為什麼留下,四是可願離去。每問一個問題,四條魚中的其中一條,就會擺尾游動,或浮起來,或潛下去,胡宗仁的筆尖始終跟著這條魚的走勢,以此來寫完一個字。如此反覆,折騰了能有接近半個小時,我看胡宗仁已經有點不耐煩了,估計是手酸了,才算完事。
問完以後,大家都對胡宗仁這一手感到很佩服,甚至包括我,我覺得此刻胡宗仁已經不像個道士,而像個變魔術的。胡宗仁得意洋洋地告訴我們,這是早年跟邢崖子師傅學的,他初見的時候跟我們一樣吃驚,但後來漸漸明白了,這是在借由沾了水的筆、魚、水缸裡的水、因水缸而帶來的鬼魂幾者之間,相互形成關聯,彼此成為媒介,而產生的一問一答。胡宗仁告訴我們,養魚的人一般不會養單數,因為要成雙成對才吉祥。而這水缸裡有如果有六條或者八條魚的話,那麼浮到水面上來寫字的,也只會是四條而已。我問胡宗仁這是為什麼,胡宗仁解釋說,因為這四條魚此刻作為那個鬼魂和他之間的媒介,而動物尤其是人的情緒無非就只有喜怒哀樂四種,所以動起來的魚不一樣,也分別對應了這個亡魂的情緒,以此能夠判斷它的留下究竟是因為怨恨還是不捨。
我忍不住朝著胡宗仁豎起大拇指,然後問他,那這個鬼魂都說些什麼了?胡宗仁對我說,你別著急,人前不論人,鬼前不談鬼,咱們先把這水缸給挪開,我已經差不多知道怎麼弄了,等把事情弄完以後,我再解釋給你們聽。
第二十三章.破風水
於是我和胡宗仁一塊,使了好大的勁才算把這口水缸給挪開,因為本身是石頭的又裝滿了水,搬起來還是很費勁的。挪到距離原位置大約五六步的位置,離開了五鬼位,放在一個大花盆的旁邊。胡宗仁又畫好一張符,符的內容主要也是鎮壓的意思。然後撿了兩塊看上去差不多大小的鵝卵石,上下重疊,把符咒夾在兩塊石頭之間,然後在擺放在先前水缸底座的位置上。
胡宗仁跟田小姐解釋,這個地方因為之前有水缸,而且是這個特殊的水缸的關係,已經使得五鬼位至陰,那意味著並不是只挪個位置就能解決了,就好像是賊已經進屋了,你如果再鎖好門窗,賊反倒會出不去。所以這裡的符就是用來「佔位」,好讓鬼魂不再與這個鬼位重疊,力量自然也就分散了。
胡宗仁說,考慮到之前這個鬼魂順著通風管道進過屋裡,所以屋子裡還得再改動改動。接著我們就走進屋裡去,胡宗仁站到玄關入口處,以玄關的位置為起點,尋找這個房間範圍內斜對角的牆角。比如說門在西南側,那就找東北側的牆角。胡宗仁走到牆角邊,在距離地面大約2米左右的位置,用釘子鑽出了一個黃豆大小的眼來,然後點香,燒符,將灰燼全部收集到了玲瓏八卦袋中,然後用酒化了硃砂,再混合這些灰燼,形成那種黏黏糊糊的稀泥狀,再用手指把這稀泥狀的東西填平了牆角的小孔。然後再把釘子按上去,釘子冒出來的那一端套上繩子,繩子上掛著一個銅錢。胡宗仁說,這個釘子擺在這裡擺足49天,如果沒有掉灰,也沒有鬆動的話,這間房子將來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隨後胡宗仁又到戶外撿來一些小的鵝卵石,分別擺放在一樓客廳,二樓臥室和浴室的幾個角,唯獨空下了客廳靠玄關、浴室靠馬桶、臥室靠入戶門的幾個角沒擺石頭。做完這一切之後,我們又跟著胡宗仁去了後院,在水缸跟前,胡宗仁點香,撒米,起靈,然後送走了這間屋子裡的鬼魂。直到一切乾淨之後,胡宗仁才對田小姐說,現在一切都辦完了,從今天起你就不會再遇到先前的情況了,但是由於家裡畢竟地方大,又擺放了一些老東西,所以牆角的那顆釘子還是多注意觀察,如果發生了之前所說的掉落鬆動等情況,要及時告訴胡宗仁。
回到客廳以後,我問胡宗仁,現在可以把你問到的那些結果說說了吧。胡宗仁坐在沙發上,然後對我們說,這間屋子裡的鬼魂是個男鬼,四川閬中人,死之前曾是這口水缸主人家的僕人。這家主人在當地是大戶人家,姓單。劉湘拉壯丁的時候,單老爺就捐錢給村裡的不少年輕人免了兵役,後來這些年輕人為了報答他,就主動來單家幫忙,做長工,當家丁。胡宗仁說,這個單老爺雖然是個地主,但是心地還是不壞,由於當時的閬中城裡有很多大戶人家,單老爺還想方設法聯絡了其他大戶,組建了一個宗親會,而他自己是當中最德高望重的人。
胡宗仁說那個男僕告訴他,早年那個社會,窮人的孩子要麼去當兵,但軍閥混戰多數都回不來,要麼就把自己賣到諸如單老爺家這樣的大戶人家裡去做苦力,當長工,除了自己能混口飯吃以外,還能把賣掉自己的錢給爹媽補貼點家用。因為土地基本上都被大地主給買了,農民沒有自己的土地,頂多就只能當個佃戶,所以種地還不如去當長工。再有就是六親不認,上山跟著那些大爺,當土匪。但這土匪又分了很多種,有的是純土匪,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見人就抓,見女人就搶,有的則是劫富濟貧。正因為有了這種所謂的「劫富濟貧」,像單老爺家這樣要錢有錢,要糧食有糧食的人家,自然就成了主要的下手對象。即便是單老爺本身是個善人。
胡宗仁又說,這些大老爺們為了保護自己的財產和家眷,就從軍閥手裡去收購那些替換掉的槍支,組成自己的武裝力量,後來這單老爺最末的一個姨太太開始抽鴉片,這一下就開始敗家了,因為她讓單老爺老來得子,所以單老爺就最寵愛她,到最後,甚至為了給她買鴉片,賣掉了自己用來武裝家丁的火槍。
我問胡宗仁,那這個僕人為什麼死了不肯走呢,這自己人磨刀,怎麼會把他給弄死了呢?聽胡宗仁說到這兒的時候,我就開始覺得有點奇怪了,因為按照我所瞭解的那個年代,磨刀火拚,怎麼也不會對自己人下手才對啊。胡宗仁說,就怪在這個地方,因為當時單老爺賣槍的時候,就是這個男僕去給找的下家,是同城另一戶大戶人家,花了廉價的錢從單老爺手裡買了過來。而這個男僕,從中還能剋扣一點。
我哦了一聲,說那就是內鬼嘛,挖自己家的牆角呢。胡宗仁說,還不止這樣,買槍的那家人眼線多,收到風聲說土匪要下山搶東西,於是就偷偷跟土匪打商量,說要搶的話,別搶他們家,讓土匪去搶單老爺家裡。因為單老爺的槍都沒了,好下手。殊不知單老爺家裡因為鴉片的關係當時已經大大比不上從前,即便是遭搶,也搶不到多少值錢的東西了。最氣人的是,這個男僕,竟然和買槍支的那戶人家串通,專門給土匪帶路。半夜帶著土匪闖進單老爺家裡搶東西。
胡宗仁接著說,這單老爺雖然家道中落,但人家畢竟不是個傻子,有人算計自己,他也是早就收到了風聲。但是一直沒有表現出了。男僕帶著土匪來搶東西的那天晚上,單老爺就趁著男僕出去了,讓家丁們提前做好了埋伏,後來抓的抓殺的殺,破壞了這次內鬼引狼入室的奸計。男僕給抓了個正著,在殺了一些土匪以後,活捉了一些,然後就把捉住的那些送官了。而這男僕該當由單老爺的家法來懲治,所以就在水缸上,現磨了刀,殺了頭。
我問胡宗仁,所以這個男僕的鬼魂一直留到了今天,是因為他本身死於內疚,對吧?胡宗仁點點頭,說不只如此,當時他砍頭的血還染紅了這口水缸。這石頭是沙礫岩的,儘管密閉性是很好,但是血水還是能夠滲入石頭縫裡。以至於冤魂不散。我問胡宗仁,那這麼多年來他就只在田小姐家裡再次現身了嗎?胡宗仁說這個他就不清楚了,沒準以前也鬧過事,但是我們不知道罷了,畢竟這東西光是在民間流轉,只怕是也快100年的時間了。
我問胡宗仁說,可是這解釋不通啊,如果這個男僕留下來的原因只是因為自己在水缸上被殺頭的話,那它為什麼會反覆發出怪聲,到最後還現行來嚇唬田小姐?胡宗仁說他也問了,那是因為田小姐家裡有柳樹。我突然想到之前我看到的那個鐵雕的柳樹。本來作為一個裝飾物也沒什麼,但是就寓意而言的話,柳樹是敗家,於是我緊接著就想到了我之前對於田小姐的猜測,儘管我覺得不關我的事,但此刻反正胡宗仁都把事情給辦完了,我也就大著膽子問了出來。
我問田小姐,請你跟我說時候,這房子,是你自己買的,還是別人給你買的?田小姐聽我這麼一問,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大概是明白我的意思了,於是她的表情再度回到那種漠不關心的樣子。她回答我說,是別人以我的名義買下的。我又問她,是你的家人還是你的丈夫?我這句話是故意這麼問的,因為我知道肯定不是。田小姐看著我悠悠地說,都不是,是一個很富有的男人給她買的。
我不說話了,等著田小姐接著把話說完,她說,自己從上大學開始就認識了這個男人,並且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男人有家,什麼承諾都無法給她。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一直把自己的身體當成是謀生的工具,把那個男人當成是能夠給自己豐衣足食的錢包了。隨著自己越走越遠,她開始發現這樣的生活自己雖然不喜歡,但也已經逃不了了。後來狠下心跟男人說了斷絕關係,從男人手上,要到了這套自己名下的別墅。田小姐苦笑著說,我那三樓閣樓上的東西,大部分都還是我唸書的時候留下的東西,捨不得扔,但那又怎麼樣,反正也回不去了。家裡人因為自己做了這樣傷風敗俗的事情,也漸漸和自己疏遠了,以往的朋友姐妹也隨著時間久了得知她的錢來得有些不對勁,慢慢的交往起來也產生了距離感。而自己雖然和那個男人斷了來往有很長時間了,但是因為自己沒有工作,父母的家庭條件也算不上優越,很多原本追求她的男人也漸漸察覺到她可能之前是被人包養過,否則哪來這麼多錢買房子買車子。於是她開始孤僻,開始不喜歡和人接觸。
對於個人的生活態度,我沒資格去評判什麼。田小姐問我,這屋子裡發生的一切,是不是和自己過往的經歷有關聯,我並沒有回答她,因為我也不知道,儘管兩件事看上去並沒有直接的聯繫,但若非當初她不勞而獲得到了這套房子,莫名其妙的找人來裝修,還自己親自去買了這麼口大水缸和鐵柳樹,我想這一切也不會發生。起碼不會這麼快就發生。
胡宗仁解釋說,那顆柳樹就是風水的原因了。有句古話叫做「前不栽桑,後不種柳」,儘管這柳樹是假的,但是卻是造成這個鬼一直沒離開的原因之一。田小姐問為什麼,胡宗仁說,你想想啊,你這房子假設是一個密閉的環境,像一個「口」字,那你在口字裡邊放上「樹」,那成什麼了?
「困」。田小姐說到,胡宗仁這麼一解釋我也明白了,即便那是一顆鐵雕的樹,看來今後我家裡這類東西就要放到能照到陽光的地方了。
我和胡宗仁都不大願意繼續去糾結田小姐以往的生活,說穿了那管我什麼事,我無非也就是嘴賤好奇罷了。胡宗仁跟田小姐說,這底樓客廳打上的釘子,是在這個屋子進出口就能直接看到的「陽位」,是正氣位,釘子打緊了,就表示牢不可破。二樓的那些鵝卵石,是分別填了鬼位,但留下一個出口,否則封死了也不好。總的來說,這就是在給固有的風水環境裡做改動,既然鬧鬼的根源是因為風水的問題,那麼破了這個風水,也該相安無事了。
田小姐結算了一筆不低的酬勞。我和胡宗仁也該告辭離開了。臨走前胡宗仁突然轉身對田小姐說,妹妹,你還年輕,好好生活吧。一輩子很長,與其過得糊里糊塗,還不如像我們一樣,吃苦了,但活得快樂吧。
田小姐沒回答她,我們也就轉身走了。
送胡宗仁回去的路上,他依然用手揉著自己的腮幫子,看樣子那一跤還摔得真是不輕。我問他你要不要去看個跌打醫生啊,他搖搖頭不說話。接著他竟然嘿嘿一聲淫邪地笑了起來,我問他笑什麼,他說他從樓梯摔下的時候,因為地勢的原因,他看見了田小姐裙子下的情景。
我呸了一聲說你這個色狼人家遇到麻煩了請你幫忙你還偷窺人家你還有沒有人性啊你最好趕緊告訴我她穿什麼顏色內褲否則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你家付韻妮。
胡宗仁傻笑著一副口水都快流出來的模樣對我說,肉色!
第二十四章.發瘋的女兒(加更,謝謝@西風janet 的皇冠)
我想可能很多人都遇到過下面這種情況。走在街上,突然迎面走過來一個穿著樸素甚至有點破破爛爛的外地口音的中老年人,有些甚至懷裡還抱著一個小孩。他們會先跟你問路,然後一副非常為難的模樣,對你說其實他的錢包掉了,自己都餓了很多天了,求你給個幾塊錢,買個餅吃。
起碼這樣的情況我是遇到過,還不止一回。鑒於我本人是個有比較豐富行騙經驗的人,所以對於這些人騙錢的伎倆,我往往會用眼神告訴他,我已經識破你了,你還不趕緊去逃命?但是如果對你說這些話的人,不是路上的陌生人,而是你自己的血肉至親,突然用外地口音說出這樣的話,你又會怎麼想呢?
2010年的7月底,我記得那是觀音菩薩生日的第二天。胡宗仁打電話給我,聲音聽上去很不情願的感覺,他說你下午有沒有事啊?我說沒有啊我閒著呢。他說那你到乾媽這兒來一趟吧。
胡宗仁口中的乾媽,就是黃婆婆。這傢伙倒是一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態勢,跟著付韻妮叫了。我和黃婆婆雖然熟,但除了逢年過節或者遇到她身體不好,我大多數情況下是給她打電話問候關心,而一般找上門,通常都是需要幫忙或者自己遇到點解決不了的麻煩事。儘管我算是一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但胡宗仁一副很不開心的語氣叫我過去的時候,我還是難免緊張了一把。
因為我也擔心,黃婆婆畢竟歲數大了,又有糖尿病,這老年人的事可說不準。於是我有點緊張問胡宗仁,發生什麼事了,是黃婆婆身體不好了嗎?胡宗仁說,不是,今天早上付韻妮死個舅子都要把我拉到乾媽這兒來,說乾媽有事要拜託。我來了以後覺得這件事我親自去辦就行了,誰知道乾媽非得要你也跟著一起過來,要我們倆一起去做這件事。我問胡宗仁,到底是什麼事這麼神神秘秘的?難道是你們那個軒轅會找到黃婆婆了?胡宗仁說不是,哎呀!你來了自己問他嘛!電話費貴得很!
還沒等我回話呢,這傢伙就啪的一聲掛上了電話。聽得出來,他此番是有點不爽。因為論實力而言,我未必能贏得過胡宗仁,和他相比之下,我可能理論上的知識更多一些而已。黃婆婆非要我跟著一起去,無意中好像是覺得胡宗仁不行一樣。胡宗仁這個人雖然仗義耿直,毛病雖然一大堆,但始終是個值得信賴的小夥伴。而他最弱的地方,就是很容易被人猜出他的心思,尤其是我。於是吃過中午飯以後,我就帶著彩姐一塊去了黃婆婆家裡。
以往彩姐和付韻妮一見面,兩人就嘰嘰喳喳聊個不停,好像兩隻麻雀。但是那天,付韻妮卻一直陰沉著臉,看上去很不快樂的感覺。我本來想逗逗胡宗仁是不是你家庭作業沒交齊之類的,但是有長輩在,我也就不好意思開玩笑。黃婆婆看我來了以後,就拉著付韻妮的手,對付韻妮說,乾女兒,你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大家吧。
付韻妮說,昨天是觀音生日,所以她陪著黃婆婆一起去廟裡燒香做法事。就好像每個月的初一十五一樣。來燒香的人很多,個個看上去都很虔誠的樣子。但是有一個中年男人,買了一把很粗的香,然後恭恭敬敬跪下,一邊默念許願,一邊竟然鼻孔微張,哭了起來。付韻妮說,起初那個男人還只是忍著忍著在哭,但是很快他就顧不得旁人的眼光,放肆地哭起來。
胡宗仁顯然還在對黃婆婆硬要我來感到不爽,他插嘴跟我說,就是哭奔放了的那種。我白了他一眼,心想你這潑猴老婆說話男人不要插嘴的道理你不知道嗎真是不懂事。果然付韻妮也瞪了他一眼,然後接著跟我說,由於那個男人哭得很大聲,簡直就收不住的感覺,本來菩薩過生日,大家是來朝賀的,即便有苦也在心裡默默說了,所以這個男人的哭喊聲很快就引起了身邊許多人的注意。付韻妮說,因為每當這種有法事的時候,她都會呆在黃婆婆身邊,幫著她分發一些黃婆婆自己做好的「神水」給那些善信的百姓,男人這一哭,自然也引起了黃婆婆和付韻妮的注意。
付韻妮說,她和黃婆婆不一樣,黃婆婆一來歲數大,儘管本領高,但早已滿心慈悲。而自己學佛沒有多少年,在剛認識我們的時候,還能時不時抓個鬼來嚇唬人,所以付韻妮對黃婆婆說她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她走到那個男人身邊,先是問他,大叔你在哭什麼。那男人看她是個年輕女孩,也就沒理她。付韻妮指著坐在不遠處廟堂裡的黃婆婆說,那是她的乾媽,也是捐廟子的人,讓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
周圍已經因為男人的痛哭而聚集了一些老百姓,他們當中有的覺得不該在菩薩面前撒潑,但是更多人應該只是在看熱鬧。男人聽到付韻妮這麼說,一下子就精神了。因為黃婆婆捐的這個廟子,是那一帶遠近聞名的靈驗,但靈驗的前提是你必須心誠。於是付韻妮扶起那個男人,讓他先拜完插好香,再跟著自己過來,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付韻妮對我說,這一切其實都是黃婆婆的意思。黃婆婆平日裡大多數不在廟裡的時間,也是屬於開門做生意,拿錢辦事的。但她那收的都是些小錢,百來塊錢就搞定。但是在廟上,又是自己捐的廟,黃婆婆覺得這件事她必須得替菩薩管管了。付韻妮說,等到那個男人走到裡邊,黃婆婆就暫時把廟堂的小木門給關了,不讓外人聽見,讓那個男人說說自己發生的事。
正如我一開頭所講的,這次中招的,就是這個男人的女兒。付韻妮說,男人的女兒估計歲數和付韻妮差不多大,這男人自己是企業的,有點資本。而通常這種私人企業,往往都會傳給下一輩人繼續經營。男人的女兒是個精明人,做生意很快就上手,年紀輕輕,就在公司裡成了董事會的一員。
我驚訝的說,董事會?那得是多大的企業啊!胡宗仁說,是挺大的,年產值都上億了能不大嗎?付韻妮接著說,男人的女兒是從十幾歲開始就在國外唸書,最近幾年才回國,因為思想先進,理念超前,於是就被委以重任。而這個男人覺得也是時候慢慢把企業交給自己女兒的時候,女兒卻突然不對勁了。男人說,女兒沒成家,雖然也有自己買的房子,但是大多數時間還是在父母家裡住。而他自己比較忙,有時候應酬多,回家就會比較晚。但是半個月以前,回家後發現女兒還沒睡,在客廳看電視。
付韻妮說,說是看電視,也不完全是,因為電視裡已經是那種沒有節目的信號球狀物。他起初還以為女兒是不是看電視看著看著睡著了,就去拍女兒的肩膀說,薇薇,這麼晚了進屋去睡吧。結果他女兒並沒睡著,而是兩眼直勾勾的看著電視,雙腳併攏,腳尖點地,身子坐得直挺挺的,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男人見女兒這樣,起初以為是走神了,於是就手上稍微用力了一點,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呢,他女兒就一邊蹬腿,一邊揮舞著雙手,撕心裂肺的喊著:
「我不認識你!你不要過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付韻妮接著說,這個男人被女兒突如其來的怪異舉動給嚇壞了,還沒回過神來呢,他女兒就像一灘泥一樣,癱軟在沙發上了。男人的老婆聽到女兒的慘叫後,立刻從房間裡出來,見男人回來了就問他發生什麼事了,男人也是一頭霧水,就沒回答老婆。他反而問他老婆,今天晚上是不是女兒出去喝酒了?怎麼突然之間就瘋瘋癲癲了呢。他老婆說沒有啊,自己吃完晚飯一直跟女兒在一起看電視啊,期間還笑笑呵呵的,她自己見時間差不多了就先回房睡了,睡前還叮囑女兒別玩得太晚明天還要上班之類的。
男人說,他老婆本來也是公司裡的高官,但是自從女兒回國以後,就提前退休了,在家裡清閒生活,說自己女兒很小的時候就去了國外,自己一輩子沒怎麼照顧她,想要乘著現在一家團聚,好好補償一下。男人接著說,正當夫妻倆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他女兒又慢吞吞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因為先前的咆哮掙扎,頭髮都亂了。她依舊沒有回頭看著他們夫妻倆,而是繼續呆坐在電視機前的沙發上,連姿勢都和起初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之前坐姿很端正,而現在,卻斜斜地歪著脖子,依舊眼睛直勾勾看著已經沒有節目的電視。
男人說,當時他給老婆遞了個眼神,讓老婆試一下能不能把女兒弄回房去休息。他老婆輕手輕腳的走到女兒身邊,正打算溫言細語地扶起她的時候,他女兒突然轉過頭看著她媽媽,然後用那種充滿童真的語氣,並且是外地口音對她媽媽說:
「阿姨,我家住在某某路某某號,你送我回家好嗎?」
第二十五章.幫忙
雖然是從付韻妮這麼熟的人嘴裡說出這些,我還是忍不住聯想到當時的情形,還真是挺可怕的。我對黃婆婆說,老太婆,這很顯然就是鬼上身啊!胡宗仁一個人就能搞定了啊!我們都知道,鬼上身有一種固定的狀態,那就是在一個身體裡裝著兩個靈魂。相互角力下,鬼魂佔據了上風,從而支配了身體。從而造成的一些不合常理,性情大變,甚至近乎癲狂的狀態。
《怪道胡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