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胡宗仁說,最開始我也是這麼跟她們娘倆說的,因為這鬼上身算得上是鬼事裡邊比較常見的一種,就好像是一隻袖子,本來只能伸進去一隻手,現在兩隻手同時進去就會非常擠,甚至會把袖子給弄破。如果鬼魂佔據了上風,也要分個時間,時間長了會造成對本身靈魂的損耗,損耗大了,自然就回不來了。胡宗仁對我說,我當時還特別告訴她們娘倆,很多精神分裂的人,突然之間性情變成另外的人,有時候就是因為鬼上身而被誤診。這種鬼上身的事情根本就犯不著兩個去做。
說到這裡的時候,胡宗仁竟然扭過頭去,一臉受委屈的小媳婦的模樣。付韻妮沒理他,只是接著說。當時夫妻倆聽到女兒這種腔調語氣,都被嚇壞了。做了一輩子生意,夫妻倆都是敬神佛的,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們就判斷出,自己女兒一定是被什麼髒東西給纏住了。男人的老婆趕緊順著女兒,百依百順,男人則立刻打電話四處尋找道士先生來驅邪做法。結果來了好幾批道士,有的自然是冒牌貨,騙點錢也就算了,還有些正經道士走到家裡一看這女孩,轉身就走了,任憑這個男人開出多高的價錢,都不肯幫忙。說不是不幫,而是實在幫不下。
我和胡宗仁都不是特殊體質,所以我們探知靈魂是否存在,需要借助一些物件或儀式。但有些老道士開悟了多年,走到有鬼的地方,會敏銳的感覺到,這又有別於陰陽眼,而是一種特殊的感應,類似我們常常說但有從未證實的第六感。付韻妮說,眼看這麼幾批人都沒能救回自己的女兒,他也就沒別的辦法了,只能一邊花錢請人四處找師傅,一邊就只好上山燒香求佛。就這麼著,遇到了黃婆婆和付韻妮。
我依舊沒明白她們的意思,於是試探著問黃婆婆,您的意思是,要我和胡宗仁一起去辦,然後這回多賺點錢?付韻妮再也忍不住了,她有點著急地對我說,不是這個意思,黃婆婆找你來,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有多簡單多困難,而是那個附身在姑娘身上的鬼魂說的那句話!
我想起來了,那個鬼魂說,它想回家。於是我問黃婆婆,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們解決這件事的時候,順帶把這個鬼魂帶回家?黃婆婆手裡捻著佛珠,微微點頭,但是並沒有說話。
我算是明白了,黃婆婆心懷慈悲,平日裡雖然好一口酒,但從不沾葷。我認識的很多學佛的人,都是每逢初一十五才吃素,而黃婆婆卻吃了一輩子。雖然沒有出家,但比很多出家人守規矩。男人碰到他們的那天,恰好是觀音菩薩的生日。黃婆婆也是個日行一善的人,所以她決定幫忙,但又不能自己親自出手,因為她不自己驅邪已經很多年了,付韻妮是個女孩,一直被黃婆婆視為自己的接班人,而胡宗仁和我卻還身在此行,所以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讓我們替她完成這件事,化解一段冤孽,也把這份福報積到我和胡宗仁自己身上。
這麼說,就是不收錢嘛…
難得有個可以發財的機會,對方可是個有錢人,卻偏偏不讓我們收錢,於是我開始有點後悔來了這一趟了。但是前輩的囑托肯定不能不管,於是我把黃婆婆的本意告訴了胡宗仁,胡宗仁雖然也理解了,但是他還在故意耍脾氣,說什麼付韻妮昨天回家都沒告訴他,瞞了他一個晚上,肯定不愛他了。聽得彩姐在一邊忍不住笑,我也覺得他挺丟人的,所以就沒再理他,就讓付韻妮告訴了我們那個男人的聯繫方式。付韻妮頭一天就按照黃婆婆的吩咐留了號碼,說好今天之內給人家回話過去。
我當著大家的面給對方打了電話過去。我說我是白居寺黃婆婆的晚輩,她跟我們說了你家裡發生的事,我們想要幫幫你,但是不敢給你保證我們一定幫得到,反正盡力而為吧。我依舊不敢事先跟客戶把話給說滿了,因為考慮到付韻妮說的,好幾個道家師傅都沒能辦下來,我和胡宗仁何德何能,不過就是多了個人而已,不敢承諾啊。
那個男人聽到我說的這些,他急忙跟我說,讓我不要有顧慮,我們能幫忙已經是他們家的福氣了。做生意的人就是不一樣,幾句話就說得我心裡舒服極了。他在電話裡問我,你們在什麼位置,我這就派車接你們去。我說不用了你告訴我你的地址就行了,我們自己開車過來,回頭你們幫我把汽油給加一加就行了。
我是個俗人,所以不能免俗的希望佔點便宜。大概黃婆婆不能理解,在她看來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是在我和胡宗仁看來,我們的橫加插手,原本就是師出無名。費力不討好,要是辦成了還另說,要是辦砸了,可是在給自己徒增因果啊。所以就算是不收取酬金,一些禮節性的感謝還是必須的,否則我們可叫做多管閒事。
當時差不多是下午2點多,那個男人住的地方離黃婆婆的地方不算很遠,但是需要走一段高速公路。那個小區可是絕對的富人區,富到什麼程度呢,小區開發商為了方便自己的業主進出,硬是在路政管轄的高速路上修了一條匝道,讓他們可以直接從小區裡上下高速路。這恐怕不止在重慶,在全國都算是罕見的吧。按照男人提供的地址,我們很快就把車停到了他們樓下。
這個小區是那種複式的花園洋房,遠離市區,但交通便利,周圍環境非常好,老遠就能看見城區裡大大小小的建築,可真別說,這小區挺有世外桃源的感覺。每棟樓都差不多只有三四層高,但一棟樓裡大概也只住了兩三家人。那個男人自從我們停車開始,就帶著另一個腋下夾著皮包的人站在樓下等著,見我們從車裡走出來,他趕緊迎上來自我介紹說,他姓劉,因為女兒的事情,已經好多天都沒去過公司了,公司的事情一律都交給其他董事在打理。說完他就對身邊那個夾著包包的人說,你趕緊去給這小兄弟把油加滿了。然後他又對我和胡宗仁說,二位請跟著我來,這件事不管你們能不能幫忙做好,我都自有感謝。
我和胡宗仁對望一眼,老實說,這種誘惑還是挺大的。但是既然答應了黃婆婆,就自然不該食言,於是我對劉總說,我們也是受人之托才來的,金錢這些東西就不談了,幫得到是我們的緣分,幫不到,就是你女兒的造化了。
聽我這麼一說,他又皺起眉頭了,一臉焦慮,他大概在想我是不是想要坐地要價之類的。劉總看上去50多歲,作為一個董事長,他有別於很多發膠把頭髮噴的好像擦過鞋油那麼亮的老總,雖然也穿著西裝襯衣,但頭髮卻稀稀拉拉的,有點禿頂。看上去面容也比較憔悴,不難想像,為了他女兒,他一定費心了不少。上樓走到他們家以後,客廳裡坐了不少人,看樣子多數是劉總自己家裡的親戚。只是我和胡宗仁來之前,想必劉總是告訴過這裡的人,會有兩個能看事的師傅來家裡看看,所以當我們走進屋子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就齊刷刷的聚集在我們身上了。
這樣帶著懷疑又帶著希望的眼神我這輩子領教過很多次了,所以我一如既往地禮貌的點點頭,然後就把目光給避開了。而我避開他人目光的方式,往往都是看向胡宗仁,誰知道這廝竟然還跟屋裡的人揮手微笑,一副我是牛逼人物大駕光臨你們寒舍的感覺。於是我很快找了個話題對劉總說,來這裡之前,我們的長輩把大致的情況都跟我們說了,我想請問在那天以後,您女兒還有過什麼值得注意異常的舉動嗎?
劉總嘴巴微微張開,正打算回答我的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是坐在沙發上一個燙著時髦髮型的中年女人,她眼睛微腫,手裡捏著紙巾,看樣子是一直都在哭泣。從年齡和表情上來看,這應該就是劉總的老婆。她老婆說,有啊,白天基本上沒什麼大動靜,只是呆呆傻傻的,也不吃飯,不喝水,傻坐著也不說話。連屎尿都不知道自己去廁所。但一到晚上,也就是晚上11點到第二天凌晨4點之間,她就會變得活躍一點。因為24小時不敢離人照顧,白天又很累,晚上我就常常趴在她的床邊睡著了,卻經常被她叫醒,要我陪她跳橡皮筋,玩拍手遊戲,有時候又哭又鬧說要回家,發起脾氣來力氣大得嚇人,我們只能由著她哄著她,每天都期盼第二天能有專業點的師傅來看看我們的女兒。她說到這裡,拿起茶几上的一個相框,走到我和胡宗仁跟前,帶著哭腔說,你看吧,本來這麼漂亮聰明的女孩,不曉得是中了啥子邪,啷個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嘛。
情到深處,她嗚嗚的哭了起來。一切都好像電視裡的劇情一樣。
我接過她手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帶著學士還是博士帽子的姑娘,蹲在草坪上,很燦爛地笑著,環抱著身邊一隻看上去傻乎乎咧嘴吐著舌頭的金毛犬。我把照片遞給胡宗仁,然後深表同情地對劉總太太說,我們也只能盡力試試看,這類事情我們也做過不少次了,只要你們信任,我們就一定全力以赴。
說完我用手偷偷碰了碰胡宗仁,意思是要他跟著我一起說點讓這家人安心的話。可他一張嘴巴,第一句話就是,阿姨,你女兒長得好乖啊!
我趕緊咳嗽了一聲,提醒他不要不分場合的說蠢話。他懂我意思了,立刻結結巴巴的說,我是說,那個,一般長得好看才會鬼上身,鬼也喜歡漂亮的。我斜眼瞪著他,我已經放棄了再給他遞點子了。他看我臉色大概不好看了,長歎一口氣,把照片還給了劉總夫人,然後垂頭喪氣的說,劉總你們家廁所在哪,我要屙尿。
在…就在那邊。劉總朝著屋裡一指。胡宗仁一蹭一蹭地去了,我舒出一口氣,心裡天人交戰了很久,決定等忙完了再跟胡宗仁算賬。
第二十六章.密室結陣(加更,謝謝@愛德華xylem的皇冠)
趁著胡宗仁去上廁所的時間裡,我就繼續和劉總的老婆聊了一會。從她的話裡,我感覺出她女兒的症狀和絕大多數鬼上身的人差不多,而最大的區別在於,她有了自己的要求,就是要回家。於是等到胡宗仁上完廁所出來,我就對劉總說,希望他能夠現在帶我們去看一看他的女兒。
劉總帶著我們去了,女兒的房間在二樓的盡頭,房間外靠近窗口的地方,站著兩個正在聊天的中年女人,劉總介紹說,這兩位是女兒的姨媽。當她們知道我和胡宗仁是專門來退鬼的時候,還專門給我們讓開了一條路。劉總扭開女兒房間的門,房間裡並沒有開燈,但是有一扇窗戶。窗戶上拉著白色紗質地的窗簾,所以房間裡雖然不明亮,但還是能分辨的清楚位置。劉總在我耳邊輕聲對我說,不敢開燈,一開燈他女兒就要生氣,誰也不知道為什麼。
順著劉總指的方向,我看到一張大床,大床離我們較遠的那一側的床沿上,背對著我們坐著一個女孩。女孩是長頭髮,頭髮長到了差不多背心的位置。從背影看,也許是穿著清涼睡衣的關係,看上去女孩的身材是很苗條的。而先前看照片,女孩子的確長得算是漂亮,這樣的姑娘要是鬼上身可真是一件划不來的事情。於是我碰了碰胡宗仁,低聲對他說,你心裡念點你們瑤山的道咒,然後輕手輕腳繞到這姑娘正面去,看看她能注意到你不。
胡宗仁應聲去了,他先是繞到床邊,裝著沒事一般,手插在褲兜裡,然後眼睛斜著望著床沿上的女孩,接著一副吊兒郎當地走過去。從我的角度看,胡宗仁已經走到了女孩的正面,嘴裡應該是念著咒,但女孩依然一動不動。我看不見女孩的表情,所以我只能猜測當時的她面無表情。於是我對胡宗仁比了個手勢,那意思是說,你唸咒的聲音稍微大點,大到讓她能聽到。胡宗仁會意,衝我點點頭,唸咒的聲音大了起來,大得連我站在房間的另一側都能聽見。
而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安安靜靜坐在床上的姑娘突然顫慄了一下,她開始聳著肩膀,就好像貓兒突然戒備起來的樣子一樣。胡宗仁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個動作給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朝後退了幾步,手扶著牆壁,然後眼神看著我。我對胡宗仁說,你繼續念,看看她能進一步做什麼。這回我的聲音就有些大了,如果那位姑娘不是被鬼上身的話,她也能聽見我說的話。
於是胡宗仁繼續念著,聲音也比之前大了不少,而這個時候,本來聳著肩膀,姿勢怪異的那個姑娘,突然從床上一蹦而起,朝著胡宗仁撲了過去,胡宗仁猝不及防,一下就被按倒在地,一聲「咚」的悶響,我就知道他肯定腦袋撞到地上了。見到這個情形,我趕緊跑了過去,用力抓起撲倒在胡宗仁身上正在嘶吼的那位姑娘,她的力氣很大,我都是費了很大勁才把她死死抓住胡宗仁的手給扯開,而與此同時,我也第一次看見了這位姑娘的表情。
姑娘的表情很猙獰,兩根眉毛和鼻樑之間已經緊緊糾結在一起,眼睛裡很多血絲,有很深的黑眼圈,嘴唇發白,這種原本很憔悴的樣子本應該給人一種無力的感覺,但偏偏她又顯得非常凶狠,這在我看來是非常矛盾的,而我心裡也清楚,但凡遇到鬼上身的人,通常都會有這樣幾種情況,這種和本人性格反差很大的,恰恰是最顯性的一個特徵。
我好不容易把姑娘給抓了起來,劉總看見這一幕,也來跟著幫忙,他和我合力把姑娘給按到在了床上,胡宗仁才咳嗽了幾聲掙扎著站起來。我開始把嘴巴湊到姑娘的耳朵邊,然後低聲念著安撫的咒文。這是早年師傅教過我的,他說當遇到一些心中戾氣很重的鬼魂,如果它能夠因為我們的一段安撫咒而放鬆不少的話,說明她的執念並非無法解決。而幸運的是,我雖然手上用力壓著她,但很快她也因為唸咒的關係,安靜了下來,掙扎的反應越來越弱,到最後,竟然翻著白眼,整個靜止了下來。
劉總見自己女兒翻白眼了,可能他覺得翻白眼幾乎和快死了是差不多的意思,他很著急地問我,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我對他說,不要擔心,她這麼長時間沒好好休息了,只是睡過去了而已。我看劉總有點不敢相信的樣子,於是說,好吧,也不能算睡過去,更多是暈過去了。
我把手從姑娘身上挪開,讓劉總給她蓋好了被子,我就轉頭對胡宗仁說,你看見那姑娘的眼睛了嗎?他說看見了,這回這個肯定是有點凶的,不過我覺得咱們還是能收拾。我之所以問胡宗仁看沒看見她的眼睛,是因為我注意到,當我拉起她的時候,這個姑娘的眼仁裡,尤其是原本該黑色有瞳孔的部分,卻一片霧濛濛的。樣子很像是老年人白內障,有一層類似雞蛋清一樣的東西遮住了眼睛。這說明這個姑娘被鬼上身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自己體質的關係而中招,是因為她曾經親眼見到了那個上身的鬼魂,也許是在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就已經被附身了。
在我們行內流傳著一條定理,不管是佛家還是道家或者巫家,甚至還包括更多散落在民間和鬼打交道的門派,我們都知道,絕不能跟鬼四目相對。鬼魂影響活人的最終目的,都是附身。不管有意還是無意,這條道理是不變的。因為當你和它對望的時候,很有可能會被「鬼換眼」,就是能夠借你的眼睛來看東西,直到能夠借用你的手腳來做自己的事的時候,那就是已經被上身了。而姑娘眼睛裡那層白濛濛的東西,可以說是她被鬼換眼的鐵證,因為那團白色的東西,是屬於這隻鬼魂身體的一部分。
我問胡宗仁,現在你覺得該怎麼辦?胡宗仁和對待鬼上身的方式是不同的,我是用嚇的方法把鬼給嚇出來,但也要份情況,有些固執的,壓根就不會理我。而胡宗仁道家則是直接驅鬼,不但姑娘在這個過程中要配合胡宗仁,她也會因此遭受不輕的痛苦,再加上我和胡宗仁是答應了黃婆婆,要把這個鬼魂送回家,所以不能用這種極端的方式。
想了一會,胡宗仁對我說,要不這樣吧,趁著現在她睡著了,你先檢查一下屋裡,看看那個鬼魂此刻是在她身體裡還是在外邊。如果還在體內的話,就把這間屋子結個陣,想法子把鬼魂給從身體裡逼出來。聽到胡宗仁說這些,我才開始四下打量這屋裡的環境。天花板上有個圓盤形的吸頂燈,白色的燈罩。先前胡宗仁被撲到的地方,背後就是窗戶。我走到窗戶跟前,試著計算角度,發現如果當燈打開以後,我在床頭的位置,是可以通過窗戶玻璃的折射而直接看到吸頂燈的。窗戶的旁邊是一扇門,先前劉總告訴我,這扇門外邊是女兒房間的生活陽台,空調機箱和雜物什麼的也都放在裡邊。而正對著床腳一側,則是一個實木的寫字檯,這個寫字檯挺長的,牆上是背掛式的電視機,寫字檯上放著一個橄欖型的可以轉動的鏡子。也就是說,如果我躺平在床上的話,我也能夠通過調正那面鏡子的角度,看見天花板上的吸頂燈。姑娘的床是屬於落地式的,也就是說人不能直接鑽到床底下,這就意味著一點,當我打開屋裡的燈以後,這滿屋子唯一無法被燈光直接照到的,除了生活陽台之外,就只有那寫字檯底下了。
想到這裡,我突然覺得這件事能辦了,但是還是會冒著一些風險,儘管此刻我們安撫了這個鬼魂,但要如何不折損它的情況下抓住它,而且它是否願意束手就擒,這誰都保證不了。於是我對胡宗仁說,你現在就幫忙畫點符吧,雷符就行,但是不要特別大力的那種,我可不想你一下就把它給劈個魂飛魄散的。胡宗仁問我說,是不是稍稍電一下就行的那種?我說是的。他問我要幾道?我手指著房間來回比劃了幾次,算了算,我說7道差不多了。
說完我看了看時間,時間還挺早,距離天黑,還有2個多小時,而我想到的法子,雖然未必只能在天黑才能做,但的確是天黑效果會更好。在那之前,我開始做準備,我對劉總他們說,請退出房間外面去等著,因為待會我要想法子把你女兒體內的那個鬼魂給逼出來。劉總點點頭,站到了門外。我和胡宗仁並沒有關上門,而是故意讓劉總看到我們在做什麼。
我從包裡拿出墳土,關上了生活陽台的門,然後在門縫的地方,均勻地撒了墳土,算是擋住了逃到生活陽台的路。然後我拉開窗簾,兩扇窗戶上,分別畫下了敷。然後我踩在凳子上,取下吸頂燈的燈罩,用黑色筆在燈罩的內側,也畫上了一個敷,再把桌子上的鏡子調正了方向,使得燈光可以透過鏡子直接照到當下床上枕頭的位置。這是為了讓等一下開燈後,燈光可以覆蓋整個屋子,除了寫字檯底下。
當我這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胡宗仁的符也差不多畫完了。道家畫符消耗較大,所以如果你在某電商那兒看到什麼開光加持符咒月銷量很多的話,請記住,沒幾個道士能這麼批量的整,逗你玩呢。接著我問劉總要來了透明膠帶,將身上的全部紅繩平鋪在地上,在房間的幾個對角,橫七豎八地拉上了紅線。這並不是一個陣,而是統統越過了床的上方,也就是說如果在燈的位置俯視著床,是可以看到這些紅線將整個房間分割為許多小部分了。
這回我選用的紅繩是用作縛靈的,比日常做的威力大不少。我讓胡宗仁把符咒貼在這些線上,每根線上都有一張。最後,我取出最後一根繩子,拴在了生活陽台門的把手上,另一頭則伸到了目前劉總所站的位置,門外。
我請劉總取來了一隻碗,將碗懸空一半但又沒有跌落,放在寫字檯下的凳子上。然後讓胡宗仁把他的八卦袋張開口子平放在碗口。我等屋裡都忙活好以後,最後一步,就是在門口也撒上墳土,就跟生活陽台門口一樣,這樣就能夠造成這間屋子對於鬼魂來說是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
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靜靜等著天黑。
第二十七章.狗
接下來等待的時間裡,胡宗仁突然問劉總,剛才進屋的時候,看到了姑娘的照片,照片上那隻金毛狗,是你們家自己養的嗎?劉總說是的,這狗是女兒回國的時候自己專門去買給女兒的,因為剛回國那會,需要適應下國內的環境,也需要逐漸來熟悉家族企業的模式,而自己平日裡生意很忙,陪女兒的時間很少,所以就買隻狗做個伴。胡宗仁皺眉對劉總說,可是如果你們家裡養了狗的話,按理說就算是鬧鬼也會很快發現啊,而且嚴重到能夠被上身的地步,這確實很罕見。
劉總大概是沒明白胡宗仁在說什麼,於是胡宗仁跟他解釋說,咱們中國有句俗話,叫做「狗眼看人低」,這句話雖然後來被發展成一句看不起別人的貶義的話,但是事實上本意裡,所謂的「低」並非指的是「低人一等」,而是眼界低的意思。胡宗仁接著說,狗和人類之間關係密切,和貓不同,狗天生就比較活潑,比較親近人。狗也是動物界裡,能夠對鬼魂造成傷害的為數不多的動物之一。例如狗牙是辟邪的,狗血是能燒傷甚至滅了鬼魂的,而狗為了保護主人,也往往是不顧危險的。胡宗仁對劉總說,「狗膽包天」這個詞你應該知道吧,就是說狗雖然平日裡憨呼呼的,但誰都不能低估它的忠誠,它也可以大膽到做很多它本來不敢做的事。
胡宗仁看劉總還是沒太明白,於是說,因為你們家養了狗,原本你女兒出現這些症狀的時候,狗兒應該是會察覺的。肯定是有些跡象,但是你們沒放在心上罷了。這麼一說,劉總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拍著大腿說,難怪啊,就在女兒出事的前一天,他難得回家陪老婆孩子一起吃飯。平日裡一家人吃飯的時候,那隻金毛犬就會安安靜靜的趴在桌子底下,然後把下巴放在女兒的腳背上。這期間任憑大伙怎麼在它的身上用腳揉來揉去,這隻狗總是安安靜靜的。但那天晚上狗卻沒在,所以吃飯的時候劉總還問了一句,狗到哪兒去了。劉總說,當時問完以後,女兒就一臉不高興的說,那只死狗兒,點都不乖了,主人家都敢下口咬。
劉總這才知道,原來當天女兒回家後,本來按照習慣,喜歡在洗手之前先逗逗狗玩,但那天狗不愛理她,她一靠近狗,狗就自己跑得遠遠的了。於是她就一直追著狗,還以為是鬧著玩,結果在追到的時候,平日裡非常溫順的金毛犬,突然轉身很凶地叫了一聲,然後張嘴朝著女兒咬去。劉總趕緊問他女兒,有沒有被咬到咬到了要打狂犬疫苗之類的,女兒說自己縮手快,沒咬到,但那已經讓她心情不好了,就不逗狗兒玩了。但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這隻金毛犬就一直呆在他們家的戶外,說什麼都不肯進屋,只是隔著落地玻璃窗,一邊鼻子裡發出那種嗚嗚的聲音,一邊一直盯著自己的女兒。
劉總說,因為是只母狗,他當時還以為是狗兒發情了,因為發情期的動物情緒往往都比較不穩定。而且女兒也沒受傷,所以這件事自己也沒放在心上。胡宗仁說,那從你女兒發病的那天開始,狗兒還有沒有別的反應,劉總說,自己哪裡還顧得上來啊,女兒都出了這麼大的事,誰還留心注意得到狗的動靜。胡宗仁說,這樣吧,老李你在這兒守著,劉總你帶我去看看那條狗吧。
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老李搞得我一把歲數了似的我明明是個90後。我心裡正在咒罵的時候,劉總已經帶著胡宗仁下樓去了。具體時間我記不清過了多久,反正我抽了大約兩根煙吧,這還不算上我中途思考的時間。劉總女兒的房間門一直看著,我就站在房門外,以防房間裡有任何風吹草動,我也能及時做出反應。過了一會,我聽到一陣上樓的腳步聲,是胡宗仁和劉總回來了,但是胡宗仁手上,還牽著那條金毛犬。
《怪道胡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