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好了,別提狗,劉大爺正為狗的事兒上愁呢。」我說:「你們帶我去看看那床吧。」
  「床有問題?」劉二偉警惕起來。
  「我懷疑,那木匠在床裡面給你們下過什麼東西。」
  謝麗紅臉色一變,連忙說:「走走走,小陳師傅快過來給看看!」
  我跟著兩人進了臥室,劉二偉一陣掀,把床上鋪的褥子、床單、被子、枕頭全都抱走了。
  這床,是桐木做的,也不複雜,六尺長、五尺半寬,一尺半高,排骨架上搭了塊床板,床頭是個簡易的造型——幾塊木板合起來的弧形床櫃——放不下東西,只是擺設。
  我前後檢查了一遍,床板、床尾、四條腿和排骨架都一目瞭然,藏不了東西,只有那個床頭的造型櫃裡有空間。
  我看了謝麗紅和劉二偉一眼,說:「你們心疼這床不心疼?」
  「不心疼!」劉二偉說:「那小白臉做的東西,我就沒覺得睡舒服過!」
  謝麗紅想要說什麼話,估計又覺得自己說出來更添和那木匠有一腿的嫌疑,所以話到嘴邊,又像是嚥了下去。
  我說:「我要破開這床頭的造型櫃,裡面要是有東西,那就是找著害你們的因了,要是沒東西,我再給你們合上,保管跟原來一模一樣。」
  「隨便破!」劉二偉說:「真不心疼!弄壞了,合不上也沒關係!」
  謝麗紅說:「你就看著弄吧。」
  我點點頭,說:「劉哥上來搭把手,咱們先把這造型櫃給卸下來。」
  造型櫃卸下來之後,我和劉二偉把它給挪到了院子裡。
  劉二偉家裡只有一把短斧頭,不合適,我就又回了劉老漢家裡,去拿錛頭,恰好遇上劉老漢垂頭喪氣地回來,一問,是沒找著狗——肯定找不到啊。
  劉老漢見我拿錛,問我是咋回事,我把劉二偉家裡的情況跟他講了一遍,他又來了精神,要跟我一起過去看看。
  有了趁手的傢伙就好辦,桐木質地輕軟,一錛頭下去,就破開了。
  我把合板給揭開,櫃子內外全見天日。
  我赫然看見兩個小木偶紮在一塊合板之上!
  那是兩個裸體木偶,一個還黏了幾根頭髮,胸脯子凸著,顯見是女人,都雕刻的惟妙惟肖,就是面色猙獰,兩人兩張嘴都張著,兩雙手絞在一起,顯然是在毆鬥!
  兩個木偶腳底下是一根柴頭,柴頭粗的一端,繫著一根繩子,暗紅色的繩子,明顯是血染成的——不由得讓我想起了師傅的話——一個柴頭系血繩,藏在地下隨處行,夫妻父子頻鬥爭,吊死繩頭入冥冥!
  我們所有人都看呆了,劉二偉上前拾起那塊木板,喃喃說道:「這,這是什麼東西?上面還刻的有字兒。」
  謝麗紅也湊近了去看,然後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罵了一句:「天殺的啊!」就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那兩個木偶背上都刻著字跡,我看得分明,都是三個字,男木偶上面寫著「劉二偉」,女木偶上面寫著「謝麗紅」。
  這分明是厭勝無疑了!
  我對他們兩個說:「看見了沒有?知道你們倆為啥天天吵架了吧?錯不在你們,在那個木匠!」
  劉老漢也喃喃說道:「太損了!這是木匠下的厭勝!」
  我登時對劉老漢刮目相看:「您也懂這個?」
  「老人多少都聽說過,現在少見了。」劉老漢說:「小時候我家蓋房子,我爹跟木匠頭拌了幾句嘴兒,開罪了匠頭。房子蓋好以後,我娘又生了我老弟,我老弟慢慢長成了歪嘴兒,去看醫生也治不好,不知道咋回事。後來有一天,我爬上梁頭去玩,結果在大梁一頭看見裡面砌了把瓦刀,瓦刀把兒還有一點露在外面,我覺得奇,就下來跟我爹說,我爹忙去請了村裡的老木匠過來看,老木匠說這是匠頭下的厭勝,樑上一頭按照分寸、深淺、位置、角度砌進個瓦刀,家裡就會出一個歪嘴兒的人。這可把我爹給氣死了!」
  劉二偉在一旁聽得上心,連忙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我爹就請老木匠破,老木匠就在梁的另一頭,也按照同樣的分寸、深淺、位置、角度砌進去了一把瓦刀。」劉老漢說:「這也是怪事兒,沒過一年,我那老弟的嘴就不歪了。後來啊,村子裡來了個歪嘴兒的木匠,直接跑到我們家告饒,說是他不對,弄了半天,他就是當年給我們下厭的匠頭!我當場打了他一頓,還是我爹心善,就又找來村裡的老木匠,把兩把瓦刀都給起了。」
  我們聽得都是一陣感慨,謝麗紅說:「那我們這個有什麼說道?」
  「這我可不懂了。」劉老漢說:「我就經歷過那一件事兒,你們還是問小陳師傅吧。」
  我說:「這沒什麼好說道的,沒看這兩個木偶的樣子,就是在互相打罵嗎?就是那做床的木匠下的厭,為的就是報復當年劉哥罵他。這時間長了,還會鬧出人命呢!今天嫂子不就準備割腕自殺嗎?劉哥啊,你看看,要是嫂子真跟那木匠有一腿的話,那木匠會這麼咒嫂子嗎?用得著咒嫂子嗎?」
  謝麗紅一聽這話,兩行眼淚又湧出來了,嗚咽道:「今天要不是小陳還我這清白,我就是死了也不瞑目!」
  劉二偉看著謝麗紅,一臉歉意和憐愛,嚅囁了半天,估計是想說兩句軟話兒,可當著我和劉老漢的面兒,也不好意思說出來,結果問了我一句:「小陳,這下作的東西,要怎麼破?」

  第十四章 人怕出名豬怕壯

  謝麗紅也跟著問:「對,這要怎麼破?缺德的下賤坯子!最好也給他來個反咒,讓他家裡也天天跟炸油鍋似的,一輩子過不安生!」
  匠頭有罪,罪不及妻兒,想想以前師祖爺為了跟馬乂星的爹鬥法,最後累的自己死了不說,媳婦和女兒也都不得善終,何必呢?
  我歎了一口氣,說:「我也是聽我師傅講的這裡面的門道,只會拆厭,不會反咒。」
  劉老漢盯著我,說:「小陳是個厚道人啊。」
  劉二偉歎了一口氣,說:「算了,就當是買了個教訓,以後對人和善一點,也就不會招惹這些下算了。小陳兄弟,只要能破了就好,不反咒了。」
  謝麗紅恨恨的說:「便宜那鱉孫了!」
  我說:「破了好說,把這兩個木偶,連同柴頭、血繩,都丟到煤火裡,一把燒掉就行了。關鍵啊,還是人心,這些邪門歪道就是通過影響人心來影響人命的,你們倆互相信任,比什麼都強!」
  「小陳說得對!」劉老漢笑了:「我看是你們倆這心結一解開,以後想再吵架也難!我也聽不見熱鬧了。」
  劉老漢這玩笑開的,大家都樂了起來。
  謝麗紅笑著說:「把那床也都燒了吧!我現在想想都瘆的慌,寧可打地鋪,也不睡那破床了!」
  劉二偉問:「那以後咋辦?」
《失落的桃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