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我聽見院子裡有鑿木頭的聲音,就走了出去,果然看見師傅蹲在院子裡,正在一塊刮的乾乾淨淨,削的四四方方的木板上鑿刻。
  「師傅,你早就起來了啊?」我也走了過去,蹲下身子。
  師傅說:「起了大半天了。」
  我盯著那木板,見似乎是人的形狀,但又不是太像,因為有兩個腦袋,我問師傅:「這是鑿的什麼?」
  「人啊。」
  「那怎麼有倆頭?」
  「倆人不就是倆頭?」
  「倆人?」我更奇怪:「倆人長在一塊?」
  那木板是一整塊,根本就沒有分開。
  師傅看了我一眼,說:「夜兒黑睡哪兒了?」
  「睡裡屋了。」我頗有些不好意思,師傅怎麼會問這個問題,明知故問,讓我害臊嘛。
  「一張床上,兩個人。」師傅拿起那木板,吹了吹上面的木屑,說:「夫妻倆,不就得在一塊嗎?」
  我恍然大悟,說:「這就是要給徐冬梅下的厭勝物啊!」
  「對。」師傅說:「我把這人形刻好,你去問他們夫妻倆的生辰八字和姓名,全刻上去,然後在他們床上枕頭下面,找個地方,把這東西藏起來。成不成,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我驚訝了半天,說:「這樣,就能成?」
  師傅說:「成不成,還是要看他們自己。你不是也知道,關鍵在人嗎?內因,還是大於外因的。」
  「好。」我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師傅說:「去了千萬別再賣弄了,也別貪圖人家的錢!」
  「放心吧,師傅!」我說:「我知道利害。」
  師傅把木人又刻了刻,刮了刮,吹了吹,最後又用了一根紅毛線,在倆木人的腿上纏了一圈,遞給了我,說:「夫妻,夫妻,同心同意,同宿同起,休戚與共,福禍相依。姻緣線牽,不斷不離!」
  我愣了半天:「師傅,你說什麼呢?」
  「放木人時候,祈福的話!」師傅白了我一眼:「念叨的多了,總會感應人的。」
  我「哦」了一聲,把木人裝好,背了咒語,便匆匆去了。
  在劉二偉家裡也沒怎麼耽誤功夫,謝麗紅就領著我去了徐冬梅家中。
  這是個獨門獨戶獨院的大房子,鐵柵欄圈著大鐵門,院子裡空落落的,裡裡外外都看著冷清。
  大門是開著的,剛進了院子,謝麗紅就喊:「大姐,小陳師傅,我給您請來了!」
  沒有人出來,也沒有人應聲,我卻聽見了屋子裡一片噪雜,好像是個女人在絮絮叨叨的說,還有個略有些瘖啞的嗓音在中間穿插。
  「家裡來客人了?」我裝了一萬個小心,就怕這事兒傳的越來越開,徐冬梅家裡要是有客人的話,我是絕不會顯擺的。
  謝麗紅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非要拉著我往屋裡去看看,剛走到門口,我又聽見那聲瘖啞的嗓音,這次聽得清楚、真切了,我一下子就有些懵了——那聲音是萬建魁的!
  我扭頭就走。
  不管他是來幹什麼的,我都不想搭理他。
  這種小人,敬而遠之才是上上之策。
  只是我剛扭頭一走,謝麗紅就拽住了我,大聲小氣地說:「小陳,你幹啥去?來都來了,還不進屋?」
  謝麗紅這一喊,屋子裡的說話聲音都停住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走了出來:「誰呀?」
  「大姐,是我!」謝麗紅拽著我說:「你看,這就是我跟你講的小陳師傅!小陳師傅,這就是我冬梅姐!」
  我有些怨恨謝麗紅了。
  我也終於知道,劉二偉為什麼總是懷疑她跟做床的木匠有一腿了,她的話,顯然是太多了!
  「是小陳師傅啊!」徐冬梅熱情的說:「快進屋裡,快進屋裡吧!」
  我抬眼看了一眼徐冬梅,這是一個很漂亮也很端莊的女人,蓬鬆著頭髮,淡妝梳理,一身樸素的與這個大宅子都有些格格不入的衣服,讓我對她有了好感。
  我怕萬建魁聽見我的聲音,便低聲說:「屋子裡不是有客人嗎?我改天再來吧。」
  「沒事,是你的同行。」徐冬梅說:「你進來吧,正好一起說說話。」
  「哎呀,走吧。」謝麗紅推搡著我往屋子裡進,我剛掙扎了一下,就看見萬建魁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我們四目相對,我不動了,他笑了,臉上絲毫沒有意外的神情——這分明是在等著我來啊。
  萬建魁說:「我還以為是哪個小陳師傅,沒想到是你啊,老三。」
  「你們認識?」徐冬梅驚喜道:「那就太好了!」
  「我可不認識他。」我說:「這裡既然有他,那我就走了。」
  我扭頭就走,謝麗紅和徐冬梅都在那兒「哎」、「哎」的喊,謝麗紅更是跑得飛快,一把抱著我的胳膊,說:「小陳師傅,你咋回事!」
  我低聲說:「那是我的一個仇人!嫂子,我求求你了,別讓我在這兒待著好嗎?」
  「仇人?」謝麗紅愣了一下,她倒是反應極快,立即又說道:「嫂子知道你是好人!那要是你的仇人,肯定是壞傢伙了!不行,得讓他走,你留下來!」
  說著,謝麗紅就往回走了,我趕緊拉住她,說:「嫂子,你要幹什麼?」
  「我把他轟出去啊!」謝麗紅說:「你放心,冬梅大姐最聽我的話!」
《失落的桃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