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聽到戴巧姐這話兒,我一陣鬱悶,沒想到我竟然還有這麼一個外號。陳瘋子——我招誰惹誰了,誰沒事把我往神經病人那一撥劃拉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天色也漸漸開始亮了起來,這時白合悄不作聲地出現在戴巧姐身後,那女人似乎感應到了什麼,背脊一挺,坐直身來四處望,瑤鼻一嗅一嗅,似乎在聞著什麼。
白合有心作弄這女人,不過我怕這大水沖了龍王廟,示意她別鬧了,天都要亮了,趕緊回來,白合不情不願地回了小寶劍,而當她一進來,戴巧姐立刻朝著我輕聲責問道:「你養陰神?」
我含笑不語,沒有回答,而戴巧姐則不依不饒地說道:「這事情雖然能夠短暫的提升修為,但是很容易損傷自身,而且還會折壽的,你最好不要弄……」
她嘮嘮叨叨,而這時下方一陣吵鬧,我瞧見有幾人從遠處抬來了一具屍體,其他人都圍了過去,不過離得遠,我也沒有瞧見什麼,我被身體裡的那熱流搞得懶洋洋的,也不想起來,瞧見小魯走了過來,連忙叫住他,問怎麼回事,小魯告訴我,說剛剛找到了那個叛徒的屍體了,身上被打了十五槍,居然還拖著跑了五里地,是黃超班長帶著兩個兄弟從松樹林子裡面,把他給拖出來的。
聽到這話,我也顧不得什麼了,立刻爬起來,朝著人群那兒跑去,到了地方,瞧見剛才凶如惡魔的張快此刻也就是死屍一具,臉蒼白,嘴唇緊緊閉著,早無生氣。
旁邊的程老、孫老師和申重小聲議論著,音量壓得很低,不過都在懷疑那利蒼應該是另外找人附體還魂了,至於那人是誰,就不得而知了。
我走過來,孫老師總是不懷好意地打量我,一副看賊的樣子,我受不了,又返回了火堆旁邊去。
天已經完全亮了,幾個領頭的商量了一番,決定派人在這裡看著,其餘的人先返回山口的那個村子,我們這些傷員安置在老鄉家,而後請求上級,立刻派人過來增援,並且開展挖掘工作。
我、小魯、張知青和戴巧姐四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害,暫且歇在村中。
沒想到這一歇,又鬧出了一樁公案來。
第五十七章一片死寂
天亮之後,我們折轉回村,申重帶人留在了坍塌近半的雙包丘。
臨走之前,他拉著我交待了好一會兒,大概的意思,是讓我將脾氣收斂一點,不要對科考隊的同志流露出不配合的態度,甚至是敵意,這樣子很不好,說不定回去之後,他們會向上面投訴,到時候有可能會毀我前程。
在此之前,申重曾經跟我說過一件事情,那就是此次行動只是磨合,等完結之後,省局會抽調精幹人員,組成數支隊伍,專門處理應急事件,他雖然不夠資歷做隊長,但是應該可以擔當副職,到那個時候,應急隊裡面,鐵定會有我的一個名額,讓我千萬要把握住了。
這樣的編制十分特殊,啞巴努爾在西川那邊就是這樣的情況,一般都是精銳的精銳,處理事情,也絕對迅速快捷,很能夠鍛煉人,也有更多、更好的機會和待遇。
我能夠明白申重的好意,於是全程保持了沉默,返回山口小村之後,我被安排和張知青同一個院子,小魯受了刺激,也被安排休息,至於戴巧姐,她雖然胸口受了一擊,不過不重,勉強負起了申重的責任,安排人員,並且護送孫老師和另外一名科考隊的成員去鄉里面,一是轉移那玉簡,二來也是去向上面求援。
村子裡面沒有電話,十分不方便,不過戴巧姐還是跟當地的民兵隊長取得了聯繫,組織了十多個精壯的村民進山,到雙包丘那兒去值守。
事情頗多,不過這些跟我都沒有什麼關係,我被安排在老鄉的家裡面,單獨一間,喝過了玉米混合紅薯熬煮的稀飯之後,鋪蓋一卷,就躺著睡覺了。
說是睡覺,其實也就是鞏固身體裡面肆意亂串的熱流,我曾修習過《種魔經註解》,這行周天之法雖然偏僻詭異,但卻也是一種修行鞏固的法門。我入此門之中,最先學的是道經,而修的卻是魔功,慣來小心翼翼,也不敢與別人交流,往屋子的床上一躺,閉目修行,人已入定,不知不覺,便已經到了夜間時分。
睜開眼,我長長舒了一口氣,感覺那氣如劍,吞吐似霧,渾身暖洋洋的,先前所受到的所有內傷外傷都已無礙,站起身來,一捏拳頭,全身的骨頭都辟里啪啦地作響。
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化虛,此三步為中國道家內丹修行中的三個階段,而當最後一個階段達到大圓滿的時候,則能夠成就地仙之位,超凡脫俗,不理人間事務。如我一般,剛剛跨入行當之中的,則大都停留在「煉精化氣」的階段,打熬筋骨皮肉,凝固意識載體,如此骨骼啪啪作響,乃筋骨的經脈皆通,修為又越一層樓的表象。
這情形讓我有些安心,因為我只有越強大,才能夠越安全,那十八劫,我是否能夠安然度過,也都取決於我自身的機緣和努力。
天色已晚,外面麻麻黑,胖妞不知道去了哪兒,我站在窗前往外望,瞧見整個村子都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而在遠處的村頭,卻彷彿升起了幾盞高高掛起的紅燈籠,這樣的景象讓人莫名就感覺到有一絲詭異,我也不由得慌了起來,匆忙披上衣服,然後推門朝外走。
我沒有找到這房子裡的老鄉,整棟房子空空的,別說大人,連孩子也沒有,靜謐得可怕。
我記得張知青在左手邊的第二個房間,老鄉去竄門了,這情有可原,而張知青他因為凌晨所受到的驚嚇,再加上崴了的腳又開始發作了,所以應該是會留在屋子裡面的。
來到了左手邊的第二個房間,看著那虛掩的木門,我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這並不是一種直覺,而是因為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這味道很淡,應該是被人刻意處理過的,一般不仔細聞,是感覺不出來的。然而越是如此,我越是沒由來的心慌,在停頓了兩三秒中,我將貼身的小寶劍給抽了出來,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木門猛然推開。
這木門在開了一道很大的門縫之後,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擋住了一樣,又反著關了過來。
我暗自感覺不對,將手放在門上,一點一點地往前推,但再次推到一半的時候,我感受到了門後有一股強大的阻力,讓我難以再推開。
大約地感受了一下這阻力的構成,我的心突然一沉,咬牙,一腳踹過去,將那門給往裡面轟然踢開,而就在門朝著裡間擠過去的時候,突然間一個黑影從門口面朝著我晃蕩過來。
我下意識地往旁邊推了兩步,閃開,然後伸手一撈,將這東西給把握在了手中,抬頭一看,卻是張知青。
吊在房樑上的張知青,一臉猙獰和恐怖,鐵青的臉色,舌頭長長地掉落下來,一雙眼睛幾乎就要凸了出來,雙手下垂,整個身子已經僵硬地跟塊木頭一樣了。
張知青死了,在這個詭異的夜晚,吊死在了房門的後面,我失魂落魄地放開了他的雙腿,結果他便開始晃蕩起來,我頭頂上面,吱呀吱呀地響。
我當時的心情複雜極了,恐懼、懊惱、後悔、害怕以及深深的失落感,一齊用上了我的心頭,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我的心臟給人緊緊攥住了一樣,有一種想要放肆大喊的衝動。
被吊著的張知青在房樑上晃蕩來、晃蕩去,我不忍心他的屍體被這般糟蹋,手一揮,小寶劍立刻釘在了房樑上,而張知青的屍體也掉落了下來。
我接住,放平在了地上,然後開始給他檢查起了死因來。
張知青並沒有死於窒息,而在他的全身上下,除了口鼻之間有血痕之外,其他的都沒有致命的外傷。排除了這些之後,我掏出了一根銀針來,直接刺入了張知青的大腿上面。這針是劉老三用剩下來之後,給我私自摸過來的,沒想到現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我瞧著那根發黑的銀針,一臉憤怒,這說明張知青是被人用毒給鳩殺了,我此行所來的目的終究還是沒有完成,我沒有保護好張知青,回去以後,如何向一枝花和小妮交代?
到底是什麼人,竟然就這麼強無聲息地奪走了張知青的性命,還將他給吊了起來呢?
望著張知青鐵青僵直的臉,我感覺胸口之中有一團冒火,下意識地猛捶了兩次地下,依舊是鬱悶得不行。
不過這會兒,也不是什麼傷春悲秋的好時間,從張知青的屍體上,我大致猜得出他是在幾個小時之前被人給弄死的,心中雖然悲傷,但也沒有太多驚恐的情緒,天大地大,活著最大,我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裡跟人死磕,於是將他的屍體給輕輕放置在地上,而我則轉身出了院門。
我走得時間匆匆,出來的時候,感覺身後一片陰涼,嗖嗖的冷風一直朝著褲管裡面鑽,四處一瞧,一片寧靜如水,沒有一處人影出現。
整個村子,也彷彿死去了一般,根本什麼都沒有回饋,靜悄悄地,嚇人得要死。
這時我才感覺到了害怕,倘若說我們居住的院子裡什麼人都沒有,張知青離奇死亡,這事兒還算是突兀,那麼這一村子的人,都往哪兒去了呢?這麼一想,我立刻一陣發虛,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劇烈的疼痛從腰間傳來,我整個人一陣激靈,才發現面前的景象如假包換,真的不能再真了。
站在村子中間空蕩的大路旁,我的目光被遠處那幾盞燈籠給吸引住了,大紅燈籠高高掛,遙遙籠在了村子的東南西北的四個角落,彷彿就像一個陣子,讓人走脫不得。我第一時間跑到了離著不遠的小魯那兒,想要曉得那名同伴的安危,結果不好也不壞——不好是因為我沒有見到人,而不壞,是我沒有見到屍體。
四週一片寂靜,唯有天際的紅燈籠在遙遙高掛,這讓我有一種被拋棄的孤獨感覺,整個人有些緊張過度,下意識地朝著空蕩蕩的大街狂喊了一聲:「我……」
這一聲髒話好像投入平靜湖水的石子,一切寧靜都化作了無形,我似乎聽到了好多嘈雜之聲,從村頭那兒響起,嗡嗡嗡,然後朝著這邊傳來,正想走上前一看,結果這時一道白色身影從旁邊略過,伸手朝我抓來,我正要反抗,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焦急喝道:「你這傢伙,是我!」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