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我瞧見他一本正經,也不好嬉皮笑臉了,不過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三爺,西遊記是什麼?小說話本而已,上面說的,難道還是真的?」
劉老三眉頭一豎,揚聲說道:「上面就沒有真的麼?你那隻小猴子,可不就是異種之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鱗非毛非羽非昆,四猴混世的一種麼?」
劉老三重重地說著,瞧見我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樣,歎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你呢,本身就麻煩纏身,命中該有這麼一劫,不過黃天望那傢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初黃養神死於金陵瓦浪山水庫,我蹲守金陵好幾個月,也算是將兇手給揪出來了,你還是幫他手刃仇人,算是做了一個了結。沒想到他這短短一瞥,竟然還將你這誘因給導發出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當真是天上的九頭鳥,地上的鄂北佬,果然不好惹啊……」
劉老三感歎,我則皺起了眉頭來,回憶一下,感覺先前被黃老拉著手的時候,的確有些古怪,難道就是因為他,我方才會跪倒在地,走火入魔的麼?
我將心中的疑問說出,劉老三剛要回答,這時一字劍突然從後面走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劉老三臉色一變,沒有再言,而是凝聲說道:「這件事情,不可說,也不要再追究。總之你的運勢雖然凶險,但是既然來到了這裡,也算是走對了一步棋,那個總局的許老看得很透徹,你是否能夠逃過劫難,的確是應該改名字;不過這名字,不可亂改,需由某位大人物親自動手——總之你能不能活下去,可能就要看這一次的茅山重開山門了。」
他說完,竟然匆匆而走,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讓人感覺頗為奇怪。
兩人走後,我仔細地琢磨劉老三意猶未盡的話語,心中也算是有了一些概念,抬頭看去,只見皎潔繁星於天際,一輪皎月其間,星辰熱鬧,反而更顯地上之人的孤獨。
人越孤獨,便越想要得到某些東西或者情感來依靠,我亦如此,不知不覺間,想著倘若此刻有那麼一襲白衣相伴其間,人生或許就不會這般寂寞如雪吧?
我在小院子旁邊徘徊許久,當時的我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總感覺心中的某一扇窗戶給人撬開了來,有另外一種月光流入,就像山澗清泉,徐徐而走,不知道在想什麼,但是回憶起來,滿是溫馨與微笑。如此朦朦朧朧許久,碰到了過來找我的申重和丁三,問我飯是不是已經送過去了,怎麼這麼久都沒有回應?我不敢講起先前之事,又恐懼與黃老的見面,連忙胡亂推脫,而申重看我一副扶不起阿斗的模樣,便歎了一口氣,讓丁三去黃老那兒照應著。
丁三歡天喜地過了去,在他看來,黃老可是中央來人,要倘若能夠攀上一點兒關係,日後必然是受益無窮的。
別人都在忙,而我的神情懨懨,跟申重請了假,就回房間裡歇息。黃老這種級別的是單間,而我則和申重、丁三和另外一個首都來的幹部住一起。人都不在,我躺在床上,看著外面皎潔的月光,又看著牆上面掛著的那把毫不起眼的寶劍,心中亂糟糟的,不得頭緒,翻來覆去睡不著,一直到了後來,我迷迷糊糊之間,腦海裡先是浮現起一雙潔白無瑕的赤腳,而後又看到了一張宜喜宜嗔、清秀動人的小臉兒,以及聞到了某種動人心魂的香味,這才終於得享安寧。
次日我醒過來的時候,感覺褲襠一片滑膩,十分地不舒服,正想起來查看究竟的時候,突然瞧見我掛在牆頭的那飲血寒光劍竟然不見了。
這情形讓我詫異得很,倒不是因為這劍有多貴重,而是當初我拿走的時候,於大師再三交代我,說這劍因為第一次開光之時,是我使用的,所以只有我能夠控制其意志,因為這劍認得主人,要不然也不會便宜了我;而倘若是交由別人之手,只怕會反之逆行,成為魔劍,喋血狠戾。
我連忙爬起來,瞧見那個與我們同屋的首都幹部正在把玩這劍,而申重和丁三則在旁邊勸:「顧幹部,這是我們同志的,還是不要玩的好。」
這人是我認為幾個難以伺候的大爺之一,一路上滿臉驕橫,頗有些天子腳下的貴氣,聽到勸解,渾不在意地說道:「我就是看著好奇,玩玩而已;我顧愉歡也是玩劍高手,見過的好劍數不勝數,就是乾隆爺的御劍,也耍過幾回,還能貪了你這把不成?」
看見劍在,我這才放下心來,平靜地看著那人,沉聲說道:「領導說得是,這劍就是把破劍,家傳的,所以小子才一直帶著;不過您若是喜歡,拔出來,便算是您的了。」
我剛剛起床,心中本來就有一股氣,看到自己的劍給別人隨意把弄,自然不爽——別人說劍客的劍,可比老婆還要珍貴,除了自己,誰都摸不得,這顧幹部不經我同意,就隨意摸我老婆,我怎麼都得讓他出一回丑。
我說得客氣,顧幹部卻也聽出了其中的火氣,當下也是一咬牙,猛然一拉,嘿然說笑道:「你這般說,我倒也不會客氣,那這劍可就歸我了啊……」
第六章亂雲紛起,茅山來客
顧幹部信心滿滿,然而片刻之後,他的臉頓時就憋成了豬肝色。
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能夠將劍給拔出來。
所謂魔劍,其實也是有靈性的,它就像名種馬兒,對人的要求特別苛刻,除非是那種對「道」有著特殊領悟的大拿,要不然基本上是拔不出這把魔劍來的。整個隊伍裡面,黃老或許能夠做到這一點,但是這個整日混在機關裡面、自我感覺良好的顧幹部,顯然不具備這一點能力,所以即便是他指骨發白,臉色發黑,咬牙切齒無數回,也沒有能夠拔出哪怕是一點。
在努力了好一會兒之後,顧幹部有些氣餒了,「啪」的一下,將劍給拍在了桌子上,氣哼哼地說道:「搞了半天,原來是弄了一個整體的模型騙我……」
說完這話兒,他板著臉出去了,而留下申重和丁三兩人在房間瞧著我。
省鋼廠二車間的鬧鬼案,申重是有親自參與過的,劉老三和一字劍從李浩然局長和吳琊副局手上將飲血寒光劍奪走,這事兒他也是知道的,先前或許忙著接待上級,所以暫時顧不上這些,今天這麼一鬧,他便瞧出來了,待顧幹部離開之後,他低聲問我道:「二蛋,那把劍,現在怎麼在你的手上?」
我從桌子上面將劍給拾起來,右手輕輕握住把柄,微微一用勁,劍出鞘,勢如閃電,倏然而出,一劍斬斷了桌子巴掌大的一塊邊角,接著又收了回來。
整個過程,不過半秒,兩人不過眼前一花,而後,我將劍又重新掛在了牆上,慢條斯理地說道:「申頭,這劍認主,我當初那它斬殺了楊大侉子,所以它就將我視作了主人。不過有邪性,旁人是碰不得的,剛才那貨在這兒,我敬他是上級,所以沒有跟他吵,不過回頭你告訴一下他,若是有下一次,這桌子什麼樣,他的脖子就是怎麼樣。」
我說得斬釘截鐵,一字一句,申重看了好一會兒,才深吸了一口氣,長長歎道:「二蛋,南疆一行,你真的成長了。」
我微微一笑,平靜地說道:「也不能說是成長,見過了太多的血,太多的人在我的眼前死去,想不變都難。拿我們的忍讓當做軟弱,這只會助長某些人愈加猖狂。申頭,我為國拚死,血戰邊疆,不是為了給這種人當奴才的。」這一番話兒,我說得淡定從容,而申重也終於明白,面前這個小子,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剛出茅廬的小傢伙了,南疆血戰,已經賦予了他太多難以形容的品質和性格。
早上的事情發生之後,我沒有再做理會,不過中午的時候我碰見了顧幹部,發現他看向我的眼神之中,頗有些躲閃,曉得申重已經通過委婉的方式,告知了他。
我不管他是什麼樣的看法,因為我的直屬上司並不是這個老機關油子,根本就不會影響到我,即便是影響了,憑著我在南疆的表現,天下之大,哪兒都可以去的。
在宗教局的這個有光部門裡面,存在著一個真理,那就是有本事的人,在哪兒都能夠做得下去,而且還能夠做得比別人好、別人強。
我很忙,顧及不得這種小人物的看法,接下來的三天都得吃齋,沐浴靜修,所以事情倒也不多,我到處閒逛,想要再會一下昨晚上的那個少女,然而我逛遍了整個九霄萬福宮,卻都沒有找到她的影子,打聽了一下,都說沒有瞧見,這讓我感到十分詫異,結果中午的時候又碰到了劉老三和一字劍,兩人相邀要去逛九峰、十九泉,以及靈泉聖池,問我去不去?
我苦著臉,指著觀裡面的一大攤子事情,說我哪裡有時間去玩兒?
劉老三不耐煩地說道:「你呀你,這狗屁工作,要不然就辭了唄,反正也沒有什麼前途。還不如跟我和老黃一起,縱情於江湖之上,徘徊於山水之間,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豈不暢快?」每回見面他都攛掇我幾回,我也沒有理他,說你倒是暢快了,可回來金陵,都找我打秋風,你倒是無憂無慮,我老家還有爹娘和姐姐呢,可不能讓他們受窮不是?
劉老三擺擺手,說我窮不過是一時的,你等著吧,等以後的人有錢了,我隨便動動嘴皮子,保管衣食無憂,財源滾滾。
我哈哈大笑,說那到時候我再來投奔你吧。
我目送兩人離去,這時不斷地有人上山來,三五成群。因為我們並非是此間的主人,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受到了邀請,所以管不著,只有姑且由之。不過申重和戴巧姐還是蠻重視的,帶著我們跑了好幾趟,找九霄萬福宮裡的道士瞭解這些香客的情況。這些道士並非是茅山宗的人,九峰之上,上清、正一、全真多教並存,所以也只負責接待事宜,基本上還算是配合。
然而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瞧見山路下方,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我感覺到很是熟悉,過了好一會兒,我這才想起來此人是誰。
九年前的五姑娘山上面,他曾經闖過神仙府,並且追責青衣老道的那個「天兵天將」。
我是後才出山之後,才曉得青衣老道又多麼厲害的,幾乎我認識的所有人,提起「李道子」之名,都是肅然起敬,而此人曾經逼得青衣老道遠遁而走,從此不再回來,便能夠感受得到其中的厲害,而他出現在這裡,到底是所為何事呢?
我心中頗為不安,將此事告知了申重,申重又跟上面的領導商量過一番之後,將我叫道了房內,裡面有黃老,以及來自首都的兩位老幹部,詢問我具體事宜。
事涉重大,我也不敢隱瞞,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講了清楚,其中的一位領導顯得難以置信,有些驚訝地問我,說你當初真的有跟李道子在苗疆麻栗山一起生活過三年?
我給了他確定的答覆,他盯了我好一會兒,然後回頭過去,問那個一直閉目不語的老者道:「黃老,這江湖上,能夠勝得過李道子的人,都還有誰?」
黃老一直都顯得很沉默,不過那人恭敬問起,他倒也不會閉口不答,沉吟一番,這才說道:「李道子名氣很大,不過那都是在符菉之道,以及對天道的領悟上面;當然,論面對面的戰鬥力,拋開符菉,這世間能夠勝過他的也很少,據我所知,拋開三秘境的人,也只有三五位,而照這位小友的描述,恐怕只能是邪靈教的左使王新鑒了。」
「王新鑒?」
那人的眉頭立刻就揚了起來,而黃老則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邪靈教上承白蓮教,創始人沈老總統合了很多邪教性質的教派,納於麾下,是當今國內最恐怖而龐大的黑暗組織,雖然後來沈老總離奇失蹤,邪靈教因為左右分歧導致內亂,從此潛伏下來,不過左使王新鑒乃雄才大略之輩,先是謀害了右派領袖屈陽,然後一拉一打,勉強維持了瀕臨奔潰的邪靈教。這老傢伙十分厲害,要不是他與邪靈教的一眾魔星並不對付,估計會鬧出大事情來的。」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邪靈教這麼一個黑暗組織,在此以前,我感覺集雲社或者像是法螺道場這樣的組織方,才是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反倒是那位豪爽的中年大叔,更加讓人心生好感。
畢竟當初他本來可以隨手將我給殺了,但是卻輕飄飄地將我放過,而且他連李道子留給我的符袋都沒有拿。
這樣的品質,怎麼可能是那傳說中的黑暗組織的頭目呢?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