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大豬哥拍了拍手,然後無所謂地說道:「你如何,我便如何,我們是老相識了,交手也有好幾次,不分伯仲,現在所能夠比擬的,不過就是耐心和膽氣而已,你的勇氣可嘉,而我的耐心,卻剛好比你多那麼一點點。」
「李朝耳?」重瞳子打量著地上這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語氣不知不覺就變得凝重了許多,沉聲問道:「這麼說來,外面的人,已經都被你控制了咯?」
大豬哥滿臉燦爛的笑容,揮揮手否定道:「世界上哪裡會有絕對安全的人,總共十七個隨從和伏兵,我哪裡控制得住?不過這世界上呢,最安全的人,就是死人,之所以回來得這麼晚,就是因為你給我準備的開胃小菜實在是有些難啃。不過再難啃的骨頭,終究還是逃不過它最終的命運,你說是不是?」
大豬哥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就彷彿剛剛吃完人的野獸在展露戰果,如此殘忍,而重瞳子則有些飽受打擊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外面的人,全部都被你給殺了?」
那胖子優雅地欠了一下身子,表示了確認。
重瞳子嚥了嚥口水,然後又問道:「一個不留?」
胖子終於開口了:「有一個小姑娘長得挺漂亮的,根骨又好,本來打算留下來當鼎爐用的,不過這裡面不是發生了一些事情麼,我沒有時間在那裡磨蹭,所以就沒有留她性命——唉,真可惜啊,長成那樣的素淨美人兒,這世上還真的是少有了……」
他長長歎息著,彷彿很惋惜,不過聯繫到他那殺人兇手的身份,反而感到更加的詭異恐怖。
胖子笑嘻嘻,看著很仁慈,不過卻是活生生的一個笑面虎,面對著這樣的傢伙,原本風輕雲淡的灰袍道人重瞳子終於展現出了難得的憤怒,一字一句地說道:「朱作良你這頭肥豬,當真是將我給惹火了!」
鬼面袍哥會的坐館大哥瞧見重瞳子的一雙眼睛變得碧綠幽幽,笑得越加的放肆了:「養尊處優的重瞳子真人,你也有生氣的時候?」
重瞳子閉目,仰首望天,過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地說道:「十七條人命,整整十七條,如此對生命沒有敬畏之心的行為,所為的不過就是要激怒我,這代價實在是太重了,不過我承認,你的確是激怒我了,此番過後,要麼你死,要麼我亡,天下間再也不會有第三種答案。出手吧,讓我看看傳說中的金錢肥君,真正的本事!」
他這邊一說完,那朱作良肥厚寬大的左邊手掌之上立刻多了一疊銅錢,但見他右手曲指而彈,頻率飛速,接著無數有勁風的銅幣從他的手掌之上飛出,倏然而至,朝著重瞳子週身穴道襲來。
空中只聽到銅幣犀利的破空聲響,我瞧見重瞳子的臉上陡然一下,就變得無比的嚴肅起來,身子似乎不動,然而卻在那一刻不停地顫抖,避開無數宛如子彈一般的銅幣,在那一瞬間,他表現出了身法之中最高明的境界,也就是入微,通過最少的力量,來達到逃避攻擊的目的。
這意思也就是說,即便是在槍林彈雨之中,重瞳子也能夠在正面衝鋒之中,分毫無傷。
所有的子彈,唯一的命運便是錯肩而過,絕對不會扎入到皮膚和肌肉裡面。
這便是入微,在極短的時間裡面迅速判斷攻擊的方向和力度,從而選擇避開或者是拿捏住,這只有真正達到一定境界、對天地人三境有著深刻體悟的高手,方才能夠做得到的。
然而就在重瞳子施展這絢麗的閃避身法的時候,我卻發現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朱作良射出的這些金色銅錢,並非只是單純地拿來當做暗器,而是在排演佈陣,只見那些速度極快的金色銅錢到達了某一個預定地點的時候,驟然落下,然後圍繞著重瞳子佈置出了一個逆北斗七星陣來。
朱作良不停地甩著金色銅錢,重瞳子但凡想要跳出這佈置,前方的身位必然就會出現一枚灌足了氣勁的銅錢子,劃出炸響。
慢慢的,重瞳子陷落於朱作良的陣中之陣,泥足深陷,難以解脫,不過他卻也是放鬆了心思來,渾然不管,一步一步地前進,想要逼進那個幾百斤的大胖子,然而朱作良看起來雖然蠢笨無比,但是速度確實比尋常人還要快過幾分,終於在某一個時間節點,他將此法布完之後,一步踏前,口中高喝道:「金錢熔火,七星連陣!」
此言一出,地上所有的金色銅錢都開始變得透明,繼而化作了光,光束向上升起,密密麻麻,將重瞳子整個身形都給籠罩其間,接著一點一點地縮攏了起來。
眼看著重瞳子即將要被那些充滿傷害性的光束給併攏,正在與白紙扇喬健拚搏的我也著急了,使出了清池宮十三劍招最厲害的一式,將其逼開之後,我滑步前衝,一劍挑向了朱作良碩大的板油肚子。
這胖子的要害自然不在腹部,我之所以這般攻擊,倒也只是想要亂了他的心神,好讓重瞳子有機會逃脫而已,然而他卻一眼瞧出了我的心思,將手掌前伸,緊接著一翻,猛然一收。
那光圈在瞬間就縮做了一團,最後化作了一個點,煙消雲散。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消失無蹤的空間,很難想像威名赫赫的重瞳子,就這般簡簡單單地被鬼面袍哥會的坐館大哥給一把弄死了?
我的劍遞到了一半,恍然若失,瞧見那胖子目露凶光,頓時抽身後撤,回望空空如也的場地,大聲喊道:「前輩,前輩?」
朱作良嘿然笑道:「你找他麼?不要急,黃泉路漫漫,他還沒有走遠,你若是想要,我立刻送你下去陪他!」
我聽到他這滿含殺意的話語,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然而那傢伙卻已經衝將了上來,此人體型巨重,一旦衝將起來,立刻就是肉山奔走,氣勢如虹,然而就在我咬著牙準備硬拚的時候,突然間這狂奔的大象腳底一空,直接朝著旁邊傾倒,轟然滾到了一旁去。
第五十九章風眼立功
就在我們都為重瞳子驟然消失而感到震驚萬分、鬼面袍哥會的氣勢如此滔天的時候,原本是懷著萬般兇猛氣勢而來的朱作良在頃刻之間,竟然馬失前蹄,還沒有接近我的身前,便直接翻到在了地上,這情況讓所有人都大為震驚。
是誰,能夠將如日中天的朱作良給一把撞開倒地了去呢?
我下意識地朝著旁邊瞧去,但見一襲灰衫出現,接著那佈滿符文的油紙傘打開,不停地旋轉開來,原本消失於無形之中的重瞳子傲然而立,冷然哼道:「區區金錢熔火陣,便想要奪取我的性命,真的當我這雙眼睛是瞎了的麼?」
重瞳子身負雙瞳,四隻眼仁兒,能夠看破許多我們所不能及的規則和線索,在那火焰燃起的一霎那,通過示敵以弱的手段,提前消失,然後驟然出現,痛下殺手,這手段當真是了得,不過那朱作良在滾了幾番之後,卻又滴溜溜地爬了起來。
瞧他狗熊、大象一般的身子,自個兒卻是靈活得很,上下跳躍,敏捷非凡,一連避開了重瞳子連續而至的進攻,拉開距離之後,他嘿然說道:「我原本也不妄想將你速殺,貓捉老鼠,總得玩一玩,方才會有樂趣嘛,你說對不對?」
重瞳子連續進招而不得,驟然收住身形,歎了一口氣,說道:「老朱,你居酆都,我居青城,兩者遙遙而望,一直相安無事,今日何必又要鬧個你死我活呢?」
這灰袍道人剛才逃離那金錢陣的手段也是有些勉強,此番在勻氣,而那胖子則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原本也以為咱們會相安無事地一直終老,做一對有默契的忘友,然而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同了,國門都打開了,我鬼面袍哥會又何必偏安一隅,在這個窮得連燒豬蹄都不捨得放鹵料的破爛地方,呆上一輩子呢?重瞳子,本來你這個人,除了猥瑣點,還有點兒戀童癖之外,其實還算不錯,不過呢,我們終究還是對頭,立場不一樣了。」
胖子一步一步地逼近過來,而重瞳子則一動也不動,沉聲問道:「那個南來的傢伙到底是誰,他到底是怎麼說動的王新鑒,你們又會有什麼計劃呢?」
聽到重瞳子這般連續詢問,胖子一愣,下意識地看了正在與我拚鬥的白紙扇一眼,然後說道:「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厄德勒分裂快半個世紀了,久合必分,久分必合,終究還是要走到一起來,將勁兒擰成一股。既然有這麼一個由頭,不管是我,還是天王左使,都是不能放過這機會的……」
他說完這些,便不再言,衝將上前,與重瞳子繼續正面交鋒起來。
我在此以前,一直覺得胖子不過就是脂肪堆積,除了體型過大之外,交手起來,幾乎沒有任何優勢,然而此刻的朱作良卻讓我再一次認識到,所謂胖子,從來都不是好惹的一群人,特別是他這般靈活的胖子,說速度,腳蹬便有風,說停卻又停,紋絲不動,每一拳都有山嶽倒塌之勢,而他的手段也是層出不窮,有力量和速度大得驚人的拳腳,有冷不丁的銅錢暗器,有氣場牽引,有口吐火雲,簡直就是一個人形怪物。
此胖子走得是巫門鬼道一脈,除了脂肪堆積的力量之外,更多的,其實都是無數鬼靈在他的身體裡面穿行而得,這些瞞得過別人,卻全數都在我的臨仙遣策面前原形畢露。
不過即便是如此,能夠將鬼道凝練於身這般成功的,當今天下,這樣的人也不多。
不但不多,而且少,重瞳子乃青城三老,當今道門之中最頂尖的一群人,當時卻被他給壓得死死的,要知道,這道法堂皇正統,天生就對邪門歪道有一股壓制之意,雖說在這陣中朱作良有了法陣加成,但是重瞳子也有天賦眸術,看破端倪,所以如此說來,那朱作良有可能要比重瞳子還高尚一線。
這便是鬼面袍哥會,一個膽敢挑戰頂級道門的幫會組織,只有領頭的傢伙有這般強悍,方才會做出這般的事情來。
分裂和統一,並不是悄不作聲,就能夠完成的,當年的天下第一大幫會,邪靈教,或者說是厄德勒,倘若想要重新回歸統一,那麼就必須要流血,便如當年民國一統江山一般,又拉又打,使盡了手段方才得行,而且還需要斬旗立威。
當初的水泊梁山,還不是兵發祝家莊,攻打高唐州,方才天下震動,從者雲集的麼?
如此說來,這鬼面袍哥會與青城山老君閣的李昭旭恩怨事小,借題發揮,名揚天下,方才是正事兒。
既然是這樣的目的,鬼面袍哥會自然是力求功成,廝殺得也格外凶悍,坐館大哥朱作良,白紙扇喬健,紅棍鐵牛,法陣大拿李由以及那個一直沒有在露面的蠱師,這樣的黃金組合一齊出現,的確是讓人心中震撼,我瞧見重瞳子以一把符文油紙傘應對那一身肥膘的朱作良,鬼化鐵牛以一人之力迎戰七把劍,而李昭旭則盯上了那個陣法師李由,一路追殺,生怕他再次躲回陣眼去,而白紙扇則扇面翻轉,朝著我狂攻而來。
白紙扇用招,陰損刁鑽,極盡歹毒之勢,不過他卻算計漏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的實力,遠遠比他想像的更加強大,想要通過如潮攻勢的壓力來讓我屈服,這事兒還真的有些不准,反而是我,一把魔劍上下縱橫,將他給逼迫得連連後退。
我勝在法器犀利,要不是那陣法之中無數怨鬼出沒,白紙扇還真的有些招架不住我的劍招。
不過我這裡形成了局部優勢,但是旁邊不遠處的七把劍,卻有些扛不住,他們原本倒也厲害得很,但是自從被內部破了兩人之後,撐起來就顯得有些勉力了,這些年齡不一的劍手都是老君閣當代不錯的弟子,但是遠遠還達不到抵住一方之雄的水平,倘若有劍陣憑恃,倒也無妨,此刻兩名減員,雖說還拿得動劍,但是卻也幫不上什麼忙,而鐵牛則是攻擊越發的兇猛了,使得他們手忙腳亂,每每都有崩潰之勢。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