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


宗教局除了正常對外的辦公之外,另外還有一套牌子,也就是神秘的有關部門,專門處理涉及修行者以及諸般神秘事件,它最早是由8341進駐而成,這一批人是局內元老,構成了局中的基礎,而後開始陸續地加入軍方、道門以及各方的勢力,相互牽扯,陸續形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來,許老便是8341出身,他對把持局內事物的龍虎山並不是很滿意,言語之間,談到了很多的壞處。
我人微言輕,不敢插嘴政局,於是也就只帶了一雙耳朵,只聽不說,然而沒想到許老之所以要跟我會面,卻是有一些心思的,自然不會讓我這般矇混過關,於是問我,說你對道門大派陸續掌握要職重權,有什麼看法?
我一個根本不在此間的人,能夠有什麼看法?
不過我也曉得許老在試探我,於是說道:「道門之中,素來以匡扶正義為要,說到危害,自然有,但總體還是好的,不過是需要引導,需要平衡,需要溝通,需要多方調和的……」
我含含糊糊地胡扯了一堆模稜兩可的話語,而就在這時,許老突然問我道:「小陳,你可知道當初我為何會在戰局正酣的時候,把你從前線調回金陵來?」
他這話兒倒是將我給問住了,結合我這些年的猜測,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您莫非是算準了我能入茅山宗門之內?」
許老溫和的笑容開始凝固,變得嚴肅起來,沉聲問我道:「小陳,如果有一天,當茅山的利益和國家的利益相衝突的時候,你會站在哪一邊?」
他陡然跑出這麼一個問題,實在是將我給弄得腦子亂糟糟,不知道茅山開山沒幾年,到底犯了什麼王法,讓許老說出這麼一番話兒來,我茅山與局裡面,不正是打得火熱的時候麼?
我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中,然而許老卻是步步緊逼,再次問道:「小陳,你願意作為局裡面的耳目,幫我們掌控茅山上面的情況麼?」
在一連串的幌子之後,許老突然拋出了這麼一個話題來,直接將我給震在了當場。
難道,總局準備再次拿茅山來開刀了麼?
許老這是準備讓我當臥底,潛入茅山宗門之內做內應,等到時機一好的時候,便立刻站出來,將茅山給踩在腳下,踏上一萬遍麼?
我在經過最初的震驚、詫異和難以置信之後,開始權衡起了這裡面的利害關係來。
然而每次一想起,腦海裡便浮現出了青衣老道、師父、一塵哥和可愛的陶陶,茅山上無數我所熟悉的人物與景色,特別是小顏師妹……所有的一切,都讓我連虛與委蛇的心思都沒有,而是認真地說道:「對不起,許老,我是茅山大師兄。」
我表明自己的身份,便是間接的拒絕了他的提議,原本以為許老會勃然大怒,沒想到他卻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笑聲爽朗無比,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平靜地說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小陳,一個人,唯有懂得感恩,懂得有一些東西是有至死不讓的底線,方才能夠成就大事,這一點,你做得遠遠要比某些人強,我很看好你啊,希望以後能夠在一個旗幟下共事呢。」
我和許老這麼一場談話,在一個莫名其妙地氣氛中結束了,隨後他帶著我來到了偏廳,跟徐淡定和李騰飛見面。
在來的時候,兩人已經知道了許老的身份,知道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能夠前來與他們解蠱治病,那是天大的機緣和面子,當下也是不敢怠慢,又是鞠躬,又是敬言,表現得規規矩矩,十分恭敬。
巫蠱之道,我懂得不多,不過這中醫氣血之術,倒也是有些研究的,但見許老來到徐淡定的面前,伸手搭脈,閉目而聽,彷彿在感受他體內那些不斷繁衍的蟲蠱。
如此良久,氣氛沉默,不過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來的時候,卻是精光四射,顯示出了強大的自信心,接著又開始輪流地詢問起了兩人中蠱之後的臨床表現來,事無鉅細,表現出了難得的嚴謹和專業,李騰飛還小,描述不清,而徐淡定自小接受道門養生功的教育,最是清楚不過,也能夠將所有的狀況,一一說明清晰。
這一個過程十分漫長,但最後許老卻笑著點了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徐淡定看得有些心虛,趕忙問道:「前輩,我這病,可還有治?」
面對生死,即便是再淡定的人物,也忍不住面紅耳赤,說不出來的緊張,而許老也不會逗他,溫言寬慰道:「你別怕,這陰蛇蠱雖說手法千變萬化,但是萬變不離其宗,只要明白了他下蠱的原理和症狀,我便能夠推斷和還原出蠱毒的具體手法來,對症入藥,倒也不難。」
這話兒給了兩人一顆護心丸,彼此的情緒都不由得放鬆了下來,而後許老讓兩人來到西廂邊的臥房躺下,然後叫人弄來了艾蒿葉熏蒸房間,又令人取來一籃子的新鮮土雞蛋,煮熟了,讓我幫忙,在兩人的身上滾動。
許老弄了一個香爐,裡面放入了各種藥材和香料,然後用水蒸煮,將房間裡面弄得霧氣瀰漫,完了之後便讓我用煮熟了的雞蛋在他們身上滾動,只要瞧見那蛋殼有裂痕,便放在一邊,換另外一個。
如此忙忙碌碌,足足忙活了兩天多時間,那煮熟的土雞蛋都已經有了滿滿一臉盆,到了後來的時候,先前滾過的雞蛋表面黃殼已經全部變黑了,上面裂痕無數,用筷子輕輕戳穿表面,便能夠瞧見那蛋白之下,有無數比蟲子還要細微的小蛇從蛋黃出爬出,在上面翻滾不休。
許老通過特製的藥材熏制,將這蠱毒凝聚,又用煮熟過的農家土雞蛋,將體內的蠱蟲轉換而出,這等手段,當真是讓人驚歎。
到了第三天,這陰蛇蠱的蠱蟲已經是完全拔出了,接下來的便只是調養身體而已,沒有必要再待在此處,於是許老的秘書幫我們轉移到了軍區醫院去,我在病房又待了兩天,某天中午,那房門被吱呀一聲推向,我轉過頭去,卻見我師父走了進來。
第六十五章所謂天下十大
我這幾天在病房裡面埋頭照顧病人,有點兒昏頭昏腦,瞧見師父一身白色的練功服,慈眉善目,愣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驚喜地喊道:「師父。」
我這一聲師父將徐淡定給喊得立馬爬了起來,我師父可是茅山的掌教真人,即便他也是長老之子,也是有些受寵若驚,剛要跳下床來拜見,我師父一揚袖子,擺手說道:「別起來,你們的事情我也聽過了,淡定養身體,且歇著吧。」
我師父和徐淡定隨意聊了兩句,確定他身體裡面餘毒已解,也算是安了心,我問師父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他告訴我,說最近全國道教協會在搞一個活動,叫做天下正道十大高手的排行,他是被叫過來開會的。
我頓時就感覺到一陣好笑,俗話說得好,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修道界之間倘若要排個你上我下,自然是要擼起袖子來干一架,這樣得來的結果方才會令人信服,而問題又出來了,那就是像我師父這般的道門高人,未必會去湊那麼一個熱鬧,很多修道之人隱身山林之中,淡泊名利,那麼評選出來的天下十大,又如何保證自己的公信力呢?
我表達出自己的意見之後,我師父也是笑,上有所好,下有所投,八十年代末期,特異功能和氣功熱興起,很多不學無術的江湖二混子就跑了出來,辦講座,弄雜誌,一時間喧囂塵上,扭曲歪化得厲害,上面為了正視聽,方才有了辦這麼一個排名的活動,當然也不是拉出來比試,而是將這些名宿召集過來,弄這麼一個評選委員會,凝聚人氣。
茅山倘若關門封山,自然可以什麼都不理會,但是既然抱著開放的姿態,那麼就必須融入這個社會來,所以即便以我師父這般的修為和地位,也不得不三天兩頭跑到首都來開會,十分無奈。
這些都是國事,徐淡定一個人在病房裡面養著,倒也不適合聽得太多,師父帶著我來到了醫院後面的小花園裡,我便將下山之後這些天經歷的事情,給他一一說來。
師父含笑聽完我的講述,點點頭,先是稱讚了我在這一系列事件之中的表現,然後又提出了對我的建議,認為我個人的執行力還算不錯,但是沒有掌控力,對於有些事情的把握不夠,導致發生了很多悲劇的後果。事實上,我們做某些事情的時候,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要將很多事情都綢繆過了,這樣才會不至於太過被動。
對於師父的說法,我表示了同意,他教我的是領導力,這些年來,我雖然一直在茅山之上帶著眾位師弟師妹,但畢竟單獨出外的機會還算是很少,所以也沒有太多的經驗。
談了好一會兒,我猶豫再三,還是將那日總局許老對我試探的話語,給師父講了出來。
聽到我的講述,師父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之中,不過他的表情雖然嚴肅,但是也沒有變得多麼的憤恨,思慮了一陣之後,我師父告訴我:「許映愚這個人,其實我是認識的,他師父叫做洛十八,當年曾經和你師叔祖李道子、邪靈教右使屈陽並稱為當世最天才。此人很早就從了政,是個比較堅定的戰士,考慮問題,也多從國家層面來看待,說出這麼一番話兒來,也是沒有什麼錯的,不過當今之世,貴在制衡,相互之間的平衡和穩定,才是最重要的,這一點也正是我想要跟你談的一個問題。」
我仰起頭,問什麼事?
師父沉吟了一番,然後說道:「我茅山封山十幾年,自斷耳目,不問世事久矣,使得現在在朝堂之上的話語權,遠遠沒有龍虎、青城大,甚至還沒有懸空閣、嶗山等門第多,我是掌教真人,自然不可能入仕,但並不代表我們茅山在朝堂之上,就沒有人在,所以我思前想後,覺得應該派一些人加入朝堂之上,也能夠在關鍵時刻,給我茅山說一些話。」
我聽懂了師父的意思,茅山樹大招風,倘若沒有一兩個坐鎮朝堂之上的代言人,只怕到時候真的有什麼對我們不利的事情發生,連說一句話的權力都沒有。
師有事,弟子服其勞,我當即表示道:「師父,如果你不嫌棄,我便下山,重新加入宗教局。」
師父點了點頭,然後欣慰地說道:「在我的人選裡面,有兩個人,一個是我的小師弟楊知修,一個是你。你楊師叔這人,有手段有才學,做人做事皆是一時之選,不過眼光太淺,格局不大,至於你,初生牛犢,無論是品行還是修為,都是值得我所信任的,而且本身便是宗教局的出身,方便,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於年輕,不知道你能不能在這險惡詭異的官場之中,生存下來!」
聽到師父對我的評價,我好是一番激動,表態道:「師父,弟子八歲便已經出來闖蕩江湖了,經歷過的事情也多,倒也不是溫室裡面長的花骨朵兒,外面風雨多大,我曉得,也不怕,茅山教我養我多年,現如今要讓我為宗門出力,自然是義不容辭。」
師父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說道:「此事不急,容後再作商量,你要出山,獨當一面,也還是需要一些考驗的。」
師父不在與我閒談,與我約好歸程,然後離開了醫院。
徐淡定在醫院裡待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用中藥養著,總算是將餘毒給清除完畢了,又等了我師父兩天,方才一起結伴返回茅山。
至於李騰飛,自有老君閣的那名師兄帶著,倒也不用我們去操心。
火車上,辭別了前來送行的全國道教協會的工作人員,我問師父,說前些天談起的那個天下十大,評選出來了沒有?我師父笑,說上面當真是出了一個餿主意,原本想要凝聚人心,卻不曾想到跑出這麼一個果子來,好多人都撕破臉皮地去搶,你是沒在,我自個兒倒是笑得肚子痛。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