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


兩人說得熱鬧,唯有白家老奶奶提出了反對意見來,說那老和尚看起來慈眉善目的,怎麼可能做出這般嗔事兒來?不過話說回來,倘若是跟了那老和尚,這事兒倒也還簡單了,孩子總算也是有個著落了,至少不用太過於擔心。
這邊一吵,亂哄哄的,我便也不再停留,安慰了他們幾句,然後順著那窗戶上面的蹤跡往前追去。
我曾經在巫山後備培訓學校學過一些追蹤學和痕跡學的課程,但是像這種破舊的居民區,人來人往,根本沒有辦法順著痕跡一直往前走,我也只是大概地憑藉著自己的第六感,一路找尋過去,不過在這小巷子裡面繞來繞去,我自己倒是先迷失了方向,心中一陣煩躁,想著還沒有給白合恢復前世記憶,就將他給弄丟了,生死不知,怎麼說起來,都是我的錯。
我當初倘若是做主將白合一家給接回茅山上去,說不定就免卻了這麼多麻煩,想一想,認識那個女鬼以來,說是我幫助她,其實她反倒是幫了我不少的忙,倘若沒有她,我不一定能夠活到現在呢。
這般想著,我越發地煩躁起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瞧見前方有一個快速走動的身影,從我面前的那個小巷子口一閃而過。
我愣了一秒鐘,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在這麼一個小城裡面,哪裡會有身手這般好的人在?若有,必然跟那個將白合擄走的神秘人,有著直接的關係吧!
反應過來之後,我立刻馬不停蹄地朝著那人衝去,腳步如飛地追趕。
這一追,那人跑得更快了,簡直就是一頭獵豹在地上飛奔,不過我也是緊追不捨,越發近了,我瞧見還真的就是一個光頭老和尚,側面看不出年紀有多大,也許七十,也許八十,一把斑白的鬍鬚拖得長長,一直掛在了胸口。我一開始並沒有太多執著,然而左右一打量,瞧見他的右手握著一串蜜蠟佛珠,左手之上,竟然是一隻黑色的布鞋——而這布鞋,看著跟昨日我瞧見小白合穿的那隻,一模一樣。
瞧見這一幕,我一個激靈,朝著前方的那個大和尚一陣怒喝:「那光頭和尚,你站住,別動!」
我這般一聲暴喝,那個狂走疾奔的老和尚終於停下了腳步,扭身過來,但見其生得身長八尺、腰闊十圍、面圓耳大、鼻直口方,無端凶狠模樣,鼻子一翻,惡狠狠地說道:「我站住了,怎地?」
這老和尚還真囂張,說話宛如炸雷,平地驚起,我因為白合的事情鬧得心焦,也不客氣地說道:「站住就好,我有話問你……」
話還沒有說完,老和尚一聲暴喝道:「你跟他們,是一夥的對吧?既如此,那就吃老和尚一拳!」
瞧見老和尚這兇惡面貌,我也曉得他是個好鬥之人,卻不曾想這二話不說,便開打了起來。
不過論打架,我倒也不怕什麼,想著左右不過是一個佛門中人,即便是護法金剛,我堂堂一茅山大師兄,還怕誰不成?既然想要耍拳頭,那我就先將你給撂趴下了,再來論一論白合被擄之事。我心中剛剛下了這決心,那老和尚的拳頭便遞到了我的跟前,我瞧他氣勢凜然,不過畢竟年老,所以也暗留三分勁,伸手過去抓他拳頭。
我這一招叫做小擒拿手,茅山道家的手段,抽身換影,乘勢借力,引進落空,避鋒藏銳,以橫破正,以巧制拙,滿心能夠拿下此人。
然而這兩相一接觸,我頓時感覺到一股恐怖巨力從對方拳頭之上傾瀉而來,腳頓時就站不住了,身子一陣跌飛,朝著牆上砸了去。
轟!
我從牆上滑落,結果後面那一面牆,卻倒塌了半邊。
好恐怖的手段!
第三十八章地上冒出老和尚
我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身後的那面牆在轟隆隆地垮塌下去,喉嚨一陣腥甜,沒有控制住,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這情形讓我有點兒憤怒,一拳頭將我弄得如此狼狽,這事兒得有多久沒有發生了?我的臉上燒得慌,當下也是一口氣又提了起來,雷意凝聚於手掌之上,陡然震響,朝著箭步奔來的那老和尚再次拼去。此法乃茅山掌心雷,一旦灌足於掌中,施展而出之時,呼轟有聲,能夠用以震開雲障,擊殺鬼魅——即便對方不是妖邪之物,中了這麼一掌,只怕也是渾身僵直,動彈不得。
我這是為了挽回顏面,故而全力施展而出的得意手段,本以為能夠贏回一點兒場面,卻不料那老和尚眉頭一皺,手掌在空中翻了好幾個手勢,最後竟然結成了不動明王印,口中微微念誦,接著與我隨手印來。
這不動明王印乃真言宗之物,結合天地靈力,降三世三昧耶會,讓這禪修得道的法師施展出來,頓時身後彷彿有佛陀聳立,金光臨體。
這一方是茅山秘術掌心雷,一方則是真言宗的明王印法,猛然撞擊在一塊兒,驟然間雷聲炸響,氣場震動,我感覺自己的一對臂膀酸麻難過,然而得意手段掌心雷卻並沒有轟擊出一方天地來,反而是被那承接佛陀之威的印法給死死地頂住,接著一股磅礡的反饋力,從那宛如城牆一般堅韌的防衛這之後傳遞而來,我使出了多少力,對方便有雙倍的力量傾瀉而來,轟擊在了我的手掌之上。
不動明王,當真是紋絲不動!
我為了壓住場面,傾盡了全力,結果不但沒有寸進,反而連步後退,蹬蹬蹬,朝著後面退開。
每一步都在卸力,我腳下的鞋子在瞬間就磨去了好幾分,每一步都有一個儘是汗水的腳印顯露出來,將我在此處所受到的壓力給盡數顯示而出。
先前我毫無準備,只使了七分力,結果騰空而飛,而後全力以赴,結果對方不動如山,穩穩當當,然而我卻連退了三步,方才穩住身形,從這對比來看,便能夠曉得面前的這個老和尚並非尋常之人,要麼就是惡貫滿盈的大魔頭,要麼就是名動一方的土豪霸主,而這一次,恐怕也是我上回遇到那黑花夫人之後,碰到的最強一位對手。
再次穩住身形,我深吸了兩口氣,也顧不得許多,將背上偽裝好的魔劍給徐徐拔了出來,劍鞘扔在一邊,然後死死盯著這個老和尚,並且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那滿臉惡相的老和尚瞧見我手中這把賣相奇異的長劍,臉上也露出了謹慎的表情來,嘿然說道:「劍是好劍,這可就有點兒意思了。」
我將這把飲血寒光劍給橫在身前,朗聲說道:「這劍名叫做飲血寒光,別看它鋒刃不利,但是貫足氣勁,那可是能夠削鐵如泥的!」我提醒完,錯步上前,抬手便是一招清池宮十三劍招中最為詭異蹊蹺的一劍,劍尖前面虛晃一槍,接著從斜側裡往上刺入,朝著那老和尚的手臂斬去。這一招詭異莫名,一般人只會因為其表象而退卻,或者閃避,卻很少有料到後續那一連串的殺招侵襲而來。
然而對方不但修為高深,而且眼光卻也是十分厲害,亂中取靜,對於我這陸續而來的殺招似乎瞭如指掌一般,三兩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竟然捏在了我的劍尖之上,穩穩地止住了我的劍勢,讓我運行不得,一口血又憋在了胸口。
雖說這一下,僅僅只是片刻,隨後我便立刻變招,使用了那防守厲害的真武八卦劍,防住了對方暴風驟雨一般的反撲,但是就衝著剛才老和尚那瀟灑精純的拈花一指,我便曉得,這一次,哥們估計就得栽在這裡了。
越是如此,我越是有些心有不甘,除了不願意輸給壞人之外,還有一個事情,那就是倘若我給這老和尚給制服了,就休想再曉得白合之事了,那小白合被這老和尚擄去,到底是做些什麼,伺候人還是拜師學藝,這些我都管不著了,如此一想,心中頓時升騰出許多怒火來,這些年來修習那道心種魔之法養出來的銳氣,也驟然發了起來,魔劍一翻,便朝著這老和尚直刺而去。
沒曾想我就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但是差距實在太大了,那滿臉蒼白大鬍鬚的老和尚簡直就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即便是我用出了深淵三法中的風眼和土盾,卻也實在是有些難以撼動對方的節奏。
有時候,拚鬥的雙方倘若是修為上面相差不遠,更多的手段會令人處於一種優勢地位,然而雙方實力有著落差,一切技法都不過是延長痛苦的一種辦法,我與其鬥得痛苦無比,心中也飛速思量起來,想著這江湖上哪兒有這麼一位滿臉凶狠的老和尚,竟然能夠將我給逼到了這個角落裡,一點兒脾氣都不能發出來。
我越戰越心驚,長劍羚羊掛角,劍法越純熟,腳步卻越是慌亂,到了最後,那老和尚憑著一串蜜蠟佛珠,將我手中的魔劍給玩弄於鼓掌之中。
好幾次,我都感覺自己好像那蹣跚學步的孩子,而對方則是那捉到老鼠又逗弄的惡貓,心中終於有些發慌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老和尚突然往後急退兩步,一改剛才剛猛激烈的作風,與我拉開了距離來,不鹹不淡地說道:「哦,你跟她們不是一夥的,茅山跟龍虎山不一樣,再怎麼墮落,也不會跟這些人混在一起的……瞧你這身手,莫非是陶晉鴻的弟子?」
這人不怒的時候,卻展現出了真修大家的氣度來,我剛才被壓得頗慘,這會兒一放鬆,曉得對方也是有意放了我一馬,這交情一攀,我也就順驢下坡,拱手說道:「茅山門下,陳志程,拜見前輩。剛才太過於焦急,多多得罪,還請見諒。」
佛門素來崇尚清淨,自然不會做違背居士本心的事情,特別是修為得到這個境界的,那更是乾淨,我不是蠢人,從他剛才的隻言片語之中,已然感覺到他雖說可能是那個想收白合為徒的老和尚,但絕對不會做出那般齷齪的事情,如此看來,兇手另有其人,而這位大師恐怕也是如我一般,在追查真兇,兩人都是火氣十足,撞到一起,生出了誤會來。
果然,那老和尚聽到我自報山門之後,卻是將手中的蜜蠟佛珠給收入了袖中,平靜地說道:「我說現在的年輕人怎麼能夠這般純熟地使出清池宮十三劍招,果然是陶晉鴻的弟子。如此,我們算是誤會了,你還好吧?」
他伸手過來要扶我,我拒絕了,從地上將魔劍的劍鞘撿起來,將其收好,然後拱手問道:「前輩尊姓大名?」
那老和尚擺擺手,不願意透露姓名,只說老和尚一個,何必關心,不過年輕人,你剛才叫住老和尚我,到底所為何事?
他這般問起,我也不敢閉口不言,而是將我受白家夫婦所托,前來尋找白合之事講出,老和尚沒有再生疑心,而是問起我的身份。我此刻就職於有關部門,這話兒對邪門歪道不可言,但是對有著這般身手的高手大拿,卻還是可以拿出來講一講,撐一下腰桿的,於是也不再隱瞞,當得知了我在總局供職之事,又與白家有故之後,老和尚便不再多問,而是也坦白了自己的來意。
原來在一年之前,他行腳路過麗江,不經意瞧見了白合這小孩兒,覺得骨骼精奇,略有些好才之心,深入一瞭解,發現這白合竟然是兩世為人,不過還未有覺醒而已。這情況就讓人有些心癢了,要曉得,在藏傳佛教裡面,能夠如此的,都是各派活佛,而即便在大陸各宗,也是極為了不得的佛緣,然而當他想要收白合為徒之時,那小鬼頭卻斷然拒絕了,理由卻是他要等一個人。
他要等的這個人沒有來,他哪兒都不回去,至於那個人是誰,卻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此番他心有不甘,再次而來,也是想著能夠磨一磨,畢竟良才難遇,錯過了實在可惜,然而昨日耽擱,今天卻遇見幾個鬼鬼祟祟之人,正要盤問,結果就遇到了我阻攔,一言不合,便打將了起來。老和尚手中這鞋子,的確是白合的,至於如何得來,他卻不願多講,與我聊完幾句之後告別,自行離去,顯然要想自己去追查此事。
我無力阻攔,左右也無線索,便想憑著自己六扇門這身份,去當地的公安機關尋求幫助,發動人民的力量。
我對麗江古城這兒不熟悉,派出所的大門往那兒開也不曉得,於是決定返回白家,然而我走在青石板長街的時候,匆匆路過,卻又瞧見一個精靈一般美麗的姑娘,怎麼看著都眼熟。麗江這麼小小的一個地方,這幾日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人物呢?我心中好奇,走上前去仔細打量,還沒有瞧清楚,那姑娘卻一臉驚喜地朝我大叫道:「陳二哥?」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