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節


兩人說了幾句,那赤松蟒突然眼睛一瞪,顯得很生氣,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吵了幾聲,這時林翻譯似乎妥協了,扭過頭來,跟我商量道:「陳同志,日本客人聽說咱們宗教事務局的同志們個個身懷絕技,想讓你表演一下,你看行不行?」
我瞧見林翻譯一臉都要哭了的表情,有些發愣,沒聽懂地問了一句:「他想要什麼?」
林翻譯苦笑著說道:「日本客人不信任咱們有保護他們的能力,所以想要讓您給他表演一點真功夫,看看到底能不能夠勝任……」
我終於聽明白了,眼睛不由得一下子就瞇了起來,看著坐在主位上的赤松蟒挑釁一般看著我的那得意表情,臉也變得嚴肅了。昨天副司長給我的書裡面,告訴我日本人最是注重禮儀,很講禮貌,說話從來都用敬語,我卻沒想到第一次見面,這個仁丹胡就給我一個下馬威。我沉默了好一會兒,那赤松蟒有些不耐煩了,大聲對林翻譯催促了幾句,林翻譯難為情地看著我,十分可憐。
我一陣鬱悶,心中想著,我靠,這該怎麼辦啊?
第二章目的何在
我這人就是個山裡人的性子,吃軟不吃硬,最受不了別人強迫,雖說副司長跟我說此事跟一筆巨大的無息貸款有著莫大關係,不過拿我來當猴兒耍,這事兒我卻是絕對不能做的;再說了,這一回我倘若是低了頭,那個仁丹胡指不定後面還怎麼編排我呢。
咱八年抗戰都打過來了,何至於此刻又當了奴才呢?
如此一想,我不卑不亢地冷冷一笑,這本事長在身上呢,不是拿來耍的,你若要看,咱們戲園子給你伺候著,多的是;我的這手藝是拿來殺人的,特別難看,小心濺大家一身血。
我說得淡定,而林翻譯則一臉驚到了的樣子,赤松蟒催了他兩回,都沒有將我的話給翻譯過去,第三回的時候,他這才考慮了一下語氣,作了轉述,不過即便他將那語氣弄得再委婉,也避免不過這裡面的意思,赤松蟒的眼睛一瞬間就瞇了起來,而就在一剎那,給我的感覺這個矮個兒日本人真的就如同一條蟒蛇一般的危險。
副司長說他們三個都是日本的修行者,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原來表現得一直聽不懂中文的赤松蟒突然笑了,站起來說道:「陳桑,你這麼不配合工作,就不怕我們投訴你不能勝任這一份工作,將你給趕回去麼?」這個仁丹胡說的中文依舊十分怪異,不過卻跟他先前表現出來的那莽夫模樣,有著很大的差異,林翻譯沒想到這日本客人還會講中文,然而我卻不慌不忙地笑了:「趕回去?正好,我就可以放假了,你知道的,這幾天春節,咱們都忙著過年呢……」
我一副油鹽不進的滾刀肉作態,直接表明了本來就不願意伺候的意願,赤松蟒的眼睛反倒是亮了起來,一邊鼓掌,一邊說道:「有骨氣,有原則,看得出來,陳桑在中國修行界,是個不錯的人物吧?原來還以為會派和林翻譯一樣的人過來應付我們呢,沒想到竟然有陳桑這般的人。不錯,很不錯,請坐!」
氣氛本來顯得十分沉重的,結果赤松蟒這當事人嘿嘿一笑,便頓時化解了下來,唯有旁邊的林翻譯被這般輕蔑提起,顯得有些尷尬。
我感覺面前這個日本人當真是個賤骨頭,別人曲意奉承,他看之不起,反而是我這樣跟他頂槓子的傢伙,反倒是另眼相看,果然不愧是傳說中的欺軟怕硬。那人熱情招呼我,我也不拒絕,一屁股坐在餐桌的對面,那清秀的日本美女福原香立刻遞過來一杯牛奶,接著赤松蟒則詢問我道:「據我所知,陳桑供職的地方,是中國專門處理宗教以及修行界事務的特殊部門,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有著一定背景的,不知道您是來自哪兒?」
沒有當場翻臉,而是試圖探我的底細,這人外表看起來囂張跋扈,沒想到心眼藏得這麼的深,我心中盤算著,臉上卻洋溢著笑容:「哪裡有什麼背景啊,我祖籍黔州,之前當過兵,後來退役了給安排工作,就到了這裡來,啥也不是。」
我胡口變了幾句,赤松蟒將信將疑,又盤問了幾句,比如說在哪兒當的兵,都是什麼部隊之類的,這日本人心眼多得跟篩子一般,說多錯多,我立刻以軍事機密為由,將他的嘴巴給堵上了。
聊了幾句,赤松蟒開始談及了此番前來中國的目的,他們並非是過來作商業或者政治考察的,他說白了,也就是托關係混進考察組的,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跟中國特別有緣,所以一直就想來這邊走一遭,好圓一回他的中國夢。說到這兒,旁邊的眼鏡加籐一夫開口了,說赤松蟒的父親曾經參加過五十年前的那一場戰爭,那個時候的他要不是被一個中國人救了性命,說不定就沒他了。
說到這兒,赤松蟒講出了自己中國之行的目的,那就是他老父親時日不多了,一直想知曉那一位恩人的消息,如果活著,就想見上一面,而倘若是死了,他也能代他父親,去墳前燒一炷香。
我有點兒奇怪,問到底是何方人物,這事情有沒有什麼線索呢?
赤松蟒左右一看,說出了兩個字:「屈陽?」
屈陽?
我的眼睛瞇了起來,這個人我聽說過,曾與我李師叔祖並列當世最天才的陣王之名,當年的天下第一大派邪靈教中,創教領袖沈老總失蹤之後,這個屈陽便是當時的左翼領袖,號召當時的教眾前去抗日,結果最後被邪靈左使王新鑒給設局殺害了,從此邪靈教處於分崩離析的狀態,一直延續至今,再也沒有起色。
邪靈教的左使天王我曾經有緣見過兩次面,天神一般的人物,便是在我師父面前,也是面不改色,卓然而立,那右使屈陽,想必也是不一般的人物。
不過問題來了,這屈陽可是號召抗日的精神領袖,他又怎麼會救這赤松蟒的父親呢?
當然,陳年往事不可追,說也說不清楚,我不管這赤松蟒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來華的,我只要看住他,不讓他出事就好,能盡快回去,那就盡快回去,免得耽誤我過年,這般一想,我便直接告訴他道:「你說的那個屈陽,倘若是我知道的那人的話,恐怕你是找不到他了——他應該已經死了,這件事情不難打聽得到。」
赤松蟒抬起頭來,詢問我道:「你知道我說的是哪個屈陽麼?」
我平靜地說道:「天下間,能夠鼎鼎有名的屈陽,不過一人,那就是邪靈右使,陣王屈陽,你說我講得對吧?」
赤松蟒和我對視了好一會兒,臉上突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來,哈哈一笑,說跟你這樣的明白人講話,是最舒服不過的事情,你講得對,就是他,不過他那般強大而驕傲的人,到底是怎麼死的?病死的,老死的,還是死在了哪位名門正道之手?
這事兒不是秘密,我便將我所知道的事情,平靜地跟赤松蟒托盤而出,他靜靜地聽完之後,閉上了眼睛,過了很久,他突然開口說道:「陳桑,我有點累了,今天早上就不出去了,您和林翻譯先回去吧;對了,加籐和福原想找個道觀燒柱香,你覺得那兒比較合適?」
道觀?
我看了旁邊的林翻譯一眼,搖頭說不曉得,我來京的時間不多,哪裡曉得這些,林翻譯這邊插話了,說:「如果說是道觀,附近的呂祖宮就不錯,還有什剎海旁邊火神廟、地安門東嶽廟,魯班祠、平谷藥王廟和龍王廟也都不錯,諸位倘若是想要去,什麼時候都可以,我們可以幫忙安排……」
他七七八八列舉了一大堆,那赤松蟒眉頭低垂不說話,旁邊的加籐一夫則說道:「白雲觀,可以安排麼?」
我眉頭一揚,心中也有些奇怪,這伙日本人的言行著實有些奇怪,白雲觀什麼地方,這可是全國道教協會的總部,白雲觀諸人海常真人,也名列天下十大之中,了不得的大人物,林翻譯說了這麼多,卻偏偏漏了白雲觀,自然是有道理的,結果他們卻仍然執意前往,恐怕是另有它圖啊。我默然不語,林翻譯說可以幫忙聯絡一下,接著兩人離開了釣魚台國賓館。
我回到了總局這兒,副司長聽說我回來了,找我過去問話,我將今天的疑點給他說起,他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問我的看法。
我覺得這伙日本人之所以前來此處,除了赤松蟒所說的那個目的之外,恐怕是想打探一下我們國家修行界的虛實吧?
副司長聽到了我的分析,當著我的面給上面掛了一個電話,嗯嗯啊啊一番之後,轉頭對我講道:「你說的很有道理,這些年來,很多日本人藉著投資、開礦或者尋人的由頭,深入地對我們國家的政治經濟和地理、社會人情進行了調查,這些都是他們戰略部署的一部分;不過和平年代,一切都以發展和穩定為主,你接著陪,有什麼消息,及時反饋上來便是了。」
我一臉無奈,到了中午時分,又有電話打過來了,說日本客人準備前往白雲觀去燒香,讓我前去陪同。
我無奈,苦著臉過釣魚台國賓館去跟他們匯合,接著又前往白雲觀。
我來京都也有許久,但是這傳聞中的白雲觀倒是第一次,不過這道觀是清代古建築,跟故宮的景色相差不多,行走在裡面,除了遊人之外,倒是很少有看到道士,瞧見這副場面,赤松蟒顯得有些不耐煩,四處看了一會兒,突然衝著東北角的一處閣樓那兒走了過去。那閣樓大門禁閉,赤松蟒伸手去推,結果旁邊走來兩個年輕道人,伸手來攔,說這兒是觀中禁地,遊客不能隨意進入。
這話說得赤松蟒勃然大怒,一字一句地沖那兩個道士喊道:「八嘎,不就是瞧一下你們的鎮觀之寶麼,這麼小氣?」
這話一出,他伸手一推,那兩個年輕道士竟然不敵,身子輕飄飄地朝著大門砸落而去。
吱呀一聲,門開了。
第三章白雲鬧局
門開,紅色門牆之後,一個留著短髯的中年道士手上掛著抹布,看著兩個在地上呻吟的道門弟子,以及剛剛呈過凶威的赤松蟒,一臉錯愕。
自從三十多年前,白雲觀被中央確定為全國道教協會會址之後,就沒有人再次動過拳腳了,今天這是怎麼一回事?
要變天了麼?
我在旁邊也是看出來了,剛才那兩名年輕道士的修為其實也是還算不錯的,而赤松蟒輕鬆得手,卻顯露出了他厲害的手段來。這樣的人哪裡還會要我來保護,他不去欺負別人,那已經是萬幸了。然而赤松蟒這一擊得手之後,卻嘿然笑了起來,對著那不明情況的中年道士說道:「你看看,貴觀的人真沒禮貌,二話不說就動起了手來,當真是沒有待客之道啊。對了,裡面那玻璃罩子裡面的,可是著名的御賜長生牌,可否讓我一觀?」
說著話兒,赤松蟒便已經踏步而入,逕直走進了這閣樓之中去,中年道人瞧見這門口五人,特別是看見了林翻譯和我,有些摸不清情況,然而當那赤松蟒一走入閣中,臉色一變,立刻上前來推道:「居士,此乃觀中禁地,外人不得入內。」
中年道人伸手來推,那赤松蟒的雙手便如蟒蛇一般纏了上去,這回我在旁邊瞧清楚了,他使得是一吞一吐兩股勁道,讓對方猝不及防,立足不穩,宛如行於船上一般。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