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


不過我終究還是沒有在這裡面找到有可能是錦毛鼠的身影,原先對門房呼來喚去的那個男人,卻是一個滿身肥肉的傢伙,正撅著屁股在長道盡頭督促手下人進行氣焊呢,我拿他跟陳子豪先前的描述對比了一下,才曉得他是錦毛鼠的頭馬大只佬。鐵門未破,赤松蟒便沒有什麼危險,我自然也不願意上前,與這一眾老鼠會的骨幹精英硬拚,於是縮回了門口這邊的方桌,蜷縮著身子,繼續假寐裝睡。
如此大概過了十來分鐘,那負責場面的大只佬卻背著手,朝著右邊的長桌這兒走來。
他走到跟前,敲了敲長桌,朝著那些睡得正香的漢子喊道:「都醒了,都醒了,再有一點點,那鐵門就給弄開了,你們都起來,打起精神,我可跟你們說了,這個小日本可不是什麼尋常角色,伊勢神宮的赤松家族,有沒有,他是太子爺!日本人在南非全部的種植園,有他們家一半的股份,家傳深厚,真幹起來,你們可都得留神一點——那個誰,短狗在你手上?」
短狗就是手槍的黑話,我瞇眼敲過去,只見一個削瘦的男人舉了舉手,冷冷地笑道:「管他什麼爺,真的不合作,老子一槍崩了!」
大只佬聽得不爽了,揮揮手道:「喂,新來的,你以為有一身好槍法,就可以制霸一切?收起你那份驕傲,給我乖乖地低頭做人,好好表現,曉得不?我靠,要不是看在你是小劉的遠房堂哥,你以為我們真的稀罕要你這個老勞改油子啊?」
氣氛有點僵,男人旁邊有一個矮個兒男子上前來打圓場:「大佬,別介意,我這兄弟以前在南疆戰場上面,也是殺過好多越南鬼子的,手上沾血,難免有些桀驁不馴。他就是這個倔強性子,要不然也不會在轉業之後得罪了領導,一氣之下將人家給崩了,流落至此。他槍法好,指哪打哪,一會兒那小日本要是真鬧起來,絕對是一把好手!」
矮個兒侃侃而談,大只佬這才消了點火,接過矮個兒遞過來的香煙點上,深吸一口,這才說道:「新人想出頭,我也曉得,不過多少也要懂得尊重前輩,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行了,都準備一下,做事了。」
他轉頭朝著我這邊走來,而這時我卻是已經瞧清楚了那個依舊僵冷著臉的漢子,瞧見他臉上那一道疤,記憶頓時就翻騰而起,一幕一幕地浮現眼前。
賤男春!
這個落魄的疤臉漢子,可不就是當初在巫山後備學校和我一同受訓的劉春麼,他可是38軍轉過來的儲備幹部,部隊大院子弟,老頭子都是正當年的山老虎,在宗教局和南疆戰場上面渡過金,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落魄到了這又悶又黑的防空洞裡面來,跟一幫盜墓翻土的傢伙為伍呢?
難道就如那矮子所說的,他真的犯了人命案?
然而此時我已經來不及思量了,因為大只佬已經快步走向了我這兒,口中囔囔道:「老蛋,你他娘的就知道睡睡睡,外面什麼情況,鑽山鼠的人來了沒有,那兩個傢伙,不會也在睡覺吧?我跟你說啊,白雲觀雖說觀主不在,但也不是睡著的老虎,現在外面說不定風聲鶴唳了呢,凡事都得小心一點,尤其是……等等,你是誰?」
我剛才倉促,也就只有將這門衛的一副脫下來披上了,趴在桌子上,隔得遠了,也沒有人能夠瞧得出什麼來,然而一走近前,便立刻露了餡。
大只佬發現情況不對,上前來抓我,然而這時我卻已然暴起,滑步而上,手朝著那大只佬的胳膊搭了過去。這是一個滿身肥肉的大漢,與我一般高,身子卻比我寬了兩三倍有餘,我抓在了他大衣的棉袖上面,猛然一拉,那人卻是將背脊一繃緊,身子一沉,竟然生生扛住了我的控制。我先前一路摸來,遇到的對手莫不是一個照面就擒下,此刻一上手,卻也曉得厲害,此人既然是錦毛鼠的頭馬,自然也是有一點兒底氣的。
大只佬紮緊馬步,抵住了我的這一擊,口中高聲提醒道:「點子扎手,諸位手足,快來助我!」
這一交手,他卻也曉得了我厲害,的確是有著猛龍過江的態勢,心中也有些慌,一邊猛力進攻,一邊朝著身後退開,我瞧見他也是十分有威望,一聲喊叫,右邊那幾個人便呼喊著衝了過來,而在長道盡頭那邊的弄氣焊的漢子也停下了手,朝著這邊望來。我並沒有想要獨闖龍潭的想法和表現欲,然而事到臨頭,我卻也沒有太多的退卻,抽身而上,將這粗壯的大只佬給死死釘住,纏鬥不休。
之所以跟這傢伙糾纏不休,倒不是我特別恨他,而是有些畏懼不遠處的賤男春,那個傢伙可是在南疆戰場上面實打實地殺過人,見過血,手穩得很,倘若我不與此間地位極高的大只佬鬥得難分難解,他一槍過來,子彈無眼,我今天說不定就得栽在這裡了。
大只佬作為老鼠會高層頭馬,的確有著非凡的手段,然而這都只是相對的,我若是尋常還好,一旦是拼了命,他便有些應付不來了,還沒等到右邊這些援兵來襲,胸口便被我猛力拍了一掌。
轟!
我使了狠,掌力之中自然帶了掌心雷的勁道,此法對於陰邪之物,最是奏效,不過並不是說對於人就沒有什麼作用,這一掌下去,大只佬胸口的衣物在驟然之間,就變成一片焦黑,雷意凜然,而他也是渾身一僵,朝著後面倒去。
我一擊得手,也不敢驕傲,伸手一拉,將這三百多斤的好肉給攬在了面前,讓自己的身子藏在了大只佬的身後,接著高聲喊道:「別過來,誰過來,我捅死他!」
此時我的右手之上已經拿出了辟邪小劍,鋒寒的劍刃頂在了這胖子的脖子上面,一邊後移,一邊打量前方,瞧見右邊四人果然投鼠忌器,不再上前,而賤男春卻是已經從腰間掏出了手槍,採用軍中標準的站姿射擊,朝著我瞄準過來。一切發生得都是那麼的突然,沒有人想到趴在門口睡覺的這個門衛早已偷天換日,變成了別人,而我在片刻之間,又將錦毛鼠的頭馬控制住,一時間有些慌神。
不過慌亂也只是暫時的,幾秒鐘之後,長道旁邊的一扇門被推開了,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走了出來,帶著盡頭的那幾個傢伙走上前來,神色不善地質詢道:「是何方的朋友,竟然摸到了我們老鼠會的地洞裡面來了?報上名來!」
這個男人三十來歲,國字臉,臉色略有些發白,大冷天就披著一汗衫,敞開的胸口上面還有許多汗水,我瞄了一下他,又瞧向了他出來的門口那兒,有一個豐盈的美嬌娘,便曉得他應該就是此間的主導者,錦毛鼠俞頭了。
來了正主,我也不慌不忙,一邊將自己給小心地藏在大只佬身後,一邊寒聲說道:「刀槍無眼,拿著短狗的那個兄弟,麻煩將彈夾取下,將短狗給我拆成碎片,謝謝。」
我稍微地露出了一點兒頭來,瞧見賤男春雖說臉上波瀾不驚,但是眼中卻露出了驚駭之色,曉得他應該是聽出了我的聲音來。
這個孤身闖入、膽大包天的過江猛龍,卻是當年的陳二蛋,曾經將他攆出十里地的那個惡魔少年。
第十七章洞中驚起槍聲
賤男春能夠認出我來,這也難怪,我與他認識了十多年,而且還給他帶來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兩人的關係算得上是對頭,哪裡能說忘就忘了?
但是他卻並沒有拆穿我的身份,而是裝著猶豫不決的樣子,朝著錦毛鼠瞧去,那剛剛行完房事的錦毛鼠臉上尤有一絲紅暈,顯然是中途被我打斷了。這快活事兒擱在一半,懸而未決,著實讓人沒有什麼好脾氣,所以他的臉陰晴不定,不過最終他還是在意自己頭馬的性命,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這才將手一揮,示意賤男春按照我說的去做。
得了吩咐,賤男春低頭開工,僅僅只要幾秒鐘,一直整槍便被他卸成了一大堆的零件,悉數抖落在了地上去。
沒有了槍支的威脅,我鬆了一口氣,感覺被我挾制的大只佬似乎緩過勁來,蠢蠢欲動,當即就是一腳踹在了他的兩隻小腿上面。我踹得狠,他撲通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地皮都感覺震了兩抖。我不經意地將辟邪小劍比在了大只佬粗壯的脖子上面,坦然站在這近十個老鼠會精英之前,平靜地說道:「如此最好,大家能夠心平氣和地談一談,很多問題便不是問題了。」
錦毛鼠瞧見我是一個年輕的生面孔,普通打扮,不由得一愣,出言說道:「嗯?你不是白雲觀的道士?」
我搖了搖頭,深呼吸,一邊回復氣力,一邊應答道:「俞頭,世間有許多事情,你都可以幹,但是你偏偏做了兩件最驚天動地的事情,第一就是偷竊白雲觀的鎮觀之寶,第二就是綁架日本考察團的成員,這樣的事兒,你當真覺得會一點兒責任都不需要承擔麼?你好歹也是老鼠會的五大魁首之一,到底有沒有腦子啊?」
被我這般一通訓,錦毛鼠的臉色立刻就有些不好了,瞇著眼睛說道:「聽著口氣,原來是官家的人咯,沒想到啊,你們竟然找來得這麼快?」
我平靜地笑了,一字一句地說道:「莫伸手,伸手必被抓,這事兒就不用我來提醒你了吧?」
語盡於此,在明白了我的來歷之後,錦毛鼠的臉色就變得無比陰沉起來,不過在片刻之後,他卻冷冷地說道:「官家的人,就了不起咯?有這膽子孤身前來我老鼠會,我俞頭倒是想要看看,你到底是憑著什麼樣的勇氣!」
我冷聲哼道:「一個人?實話告訴你吧,我外面一票弟兄呢,你這兒都已經被我們給包圍了,還不快給我丟下武器,速速投降?」
錦毛鼠似笑非笑地說道:「一票弟兄,哪兒呢?」
此番來得著急,鐵門之後,除了張勵耘,也就只有陳子豪這個被我嚇住的老鼠會投誠人員,至於增援,天知道僅僅只知道一個地址的努爾他們是否能夠找上門來,不過我卻也不肯落了威風,大聲示意道:「兄弟們,弄點動靜出來,讓這裡面的傢伙聽聽!」
一個人沒辦法站隊,但是搞點動靜出來卻並不困難,然而就在我出聲的那一刻,隔著一道門的張勵耘突然大聲喊了起來:「老大,有埋伏!」
這一聲驚叫之後,便是叮叮的劍刃撞擊聲,我心中一跳,卻聽到前面的錦毛鼠憤然罵道:「你個狗日的,跟老子玩空城計啊!」
我曉得對方已經是圖窮匕見了,正要將面前的這大只佬拉出來再威脅一番,突然間感覺懷中的這大只佬渾身透著一股陰寒,脖子之上,竟然迅速地變得粗糙,那皮膚也開始角質化,毛孔裡面也長出許多黑毛來,這一下讓我大驚,辟邪小劍猛然一割,那鋒利的劍刃竟然剛剛進入一點兒,就被皮肉給卡住了,接著剛才還像一灘軟肉的大只佬猛然轉過身來,我瞧見他那張臉上青黑一片,肌肉扭曲,表情猙獰,一雙眸子呈現出青芒綠色的邪光。
我靠,這是什麼鬼玩意兒?
我奮力抽出小寶劍,然而那玩意就彷彿在大只佬的脖子上面生根了一般,根本就拔不動。這情況是我以前所未有見過的,就彷彿他脖子上的血肉活過來一般,死死纏住了劍身。一身長毛的大只佬就像一頭黑色的狗熊,回身朝著我這兒猛地甩來一巴掌,我有些不確定這是什麼手段,翻身後撤,朝著鐵門那兒走去。
我的想法是撤回鐵門之後,將這一夥人給堵在裡面,將時間再拖一下,然而當我將那鐵門給猛然拉開的時候,迎接我的並不是張勵耘,而是撲面而來的一道勁風。
這股勁風充滿威脅,倘若砸實際了,我感覺自己的腦袋恐怕就跟今夜的那丁波一般,直接炸成了碎片去。當下我也是有些心驚,下盤不動,身子猛然一低,避過這猛然一下,然後朝前撲去,將這個在門口襲擊我的人給撲倒在地,而就在這一瞬之間,我還用腳尖將鐵門給勾關而上。砰,兩人砸落在地,我還沒有仔細打量,我身下的那個人便噴著熏臭溫熱的氣息,揮拳朝著我的面門砸來。
我避之不及,便抱著他往旁邊一滾,這時聽到身後的鐵門傳來一聲驚天的巨響,接著一道黑影從門後朝著我這裡猛然撲來。
我當下也是一股急智,跟地上這人不再多加糾纏,而是身子肌肉一扭,像游魚一般地脫身開去,接著一連幾個翻滾,一躍而起,終於重新站了起來。到了這時,我才來得及打量週遭情況,卻瞧見另外一邊的門口,竟然也來了一撥人,張勵耘正揮舞著手中的軟劍,與這三四人相鬥,而在另外一邊,剛才與我廝打一片的那個男人避開了一身黑毛宛如狗熊的大只佬,翻身站起,凝目朝著我望來。
這一望,凶悍無比。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