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節


那個時候的我們正在路上,難道是有人給文公子通風報信了,是誰,是帝豪歌舞廳的那一幫人麼?
我沉吟著,張伯走過來告訴我,說車庫裡面兩輛車都在,沒有帶走,說明對方應該是徒步離開的這裡,看來他們走得也是十分慌張。我點了頭,吩咐所有人立刻在這片區域進行盤查,看能不能找到那些人的蹤跡,同時讓省局幫忙協調一下,在這附近增加巡查警力和關口,全力通緝文公子一行人,同時徹底搜查這棟別墅,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遺漏的線索。
一番命令之後,大家各行其是,我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兒,叫來張勵耘,讓他趕回帝豪歌舞廳去,仔細排查,看看是不是那邊走漏了消息。
張勵耘匆匆而去,而努爾他們這時卻正好趕了過來,得知了這情況,他皺著眉頭說道:「有點不對勁啊,照你剛才的說法,你們在歌舞廳裡只跟那服務生和保安主管有過接觸,現在他們都給鎖在了包廂中,沒有人知道我們已經得到了文鵠落腳的地址,而其餘人都有被監管者,只以為是江湖紛爭,就算是有人通知到了文鵠這兒,也不會當作一回事的——事實卻是文鵠接到電話,就匆匆離開了,甚至都來不及將車給開走……」
我點了點頭,臉色變得越發嚴肅起來,咬牙說道:「嗯,你說得對。看來,對方的警覺性不是一般的高啊。」
努爾瞧了一下周圍的人,低聲說道:「或許還有……」
我舉手,制止了努爾的話語,眼神溝通即可,接著負責搜索房間的張大明白和林豪走了過來,給我匯報,說這兒只是文公子暫時落腳的一個地點,他們走的時候已經做過清理了,沒有留下什麼多餘的線索,至於指紋和腳印之類的,這個得等明天技術科的人來調取。
這結果是我預料之中的事情,倘若文公子真的有那黑西裝所說的這般厲害,自然不可能留下太多的痕跡,不過從黑西裝的口中,我們又多了一條線,那就是所謂的磚頭哥,我不知道這人是否在今晚堵住我們的那些人裡面,不過他既然是南方市地下毒品市場的大拆家,自然也有很多蹤跡可尋的,只不過大家都以為案情會在今晚有重大進展,結果最終功虧一簣,實在是有些失望。
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我們今天晚上的行動,恐怕有些打草驚蛇了。
一番忙碌,張伯和小白狐兒相繼返回,告訴我對方可能從江邊泅水逃脫,這些人入了水,就真的很難查找到任何蹤跡,儘管可以協調有關部門對沿江進行盤查,不過估計效果不大。事情鬧到現在,基本上算是錯過了,我讓人留在這裡看守現場,然後帶著那兩個應召女郎返回省局,讓她們回憶起別墅裡面所有人的畫像,給通緝提供線索。
到了省局,張勵耘那邊也傳來了消息,說歌舞廳的老闆趕了回來,不過雙方還在協調,不過到目前為止,並沒有發現有任何人打電話給文公子。
至於那個號碼上面相關的通訊記錄,需要第二天到郵電公司那兒去查詢。
一夜忙碌,我一直到凌晨四點多才暫時歇了一會,到了天明,我又與李副局長等人溝通了一番,在經過慎重考慮之後,我撥通了彌勒給我留下的電話號碼,接的人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男人,問我什麼事,我自報家門,然後告訴他,說如果有可能,我想請彌勒喝個早茶。那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回答我,說會替我轉告的。
我掛了電話,按了按太陽穴,感覺事情有點兒超脫掌控之中了,不過約彌勒見面這事,我是跟李副局長商量過的,快刀斬亂麻,這個也是在文公子有可能逃遁之後,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
十分鐘之後,我的電話響了,那人告訴我,說彌勒答應了我的見面請求,跟我約好在陶陶居見面。
第十七章喝早茶,王秋水點破玄機
在傳統的南方茶樓中,最享盛譽的要數陶陶居、蓮香樓、惠如樓等地,其中這陶陶居位於第十甫路,原名葡萄居,光緒六年轉手由一陳姓老闆經營時,易名為陶陶居,後又轉由一位叫做黃靜波的人掌管。黃老闆經營有方,邀康有為題寫點名,又以「陶陶」二字作鶴頂格,公開徵集對聯,如此一來,名聲大噪,算是喝早茶的一個不錯的去處。
我得了回話,立即叫上了努爾,然後驅車趕往陶陶居。到了地方,才發現或許是因為盛名太負的緣故,搞得這茶樓簡直就是擠爆了,偌大的店面愣是找不但一個空位,而且門前都排了一長串的人,我往人頭擠擠的大廳看了一圈,卻沒有瞧見彌勒那標誌性的光頭。
這擁擠的人群讓人感覺有一些迷茫,而這時旁邊突然走來一人,西裝革履,黑皮鞋打領帶,一副白領人士的打扮,十分的精明能幹,他打量了我和努爾一番,然後說道:「你是陳先生麼?」
我點頭,那人便笑了,說道:「你好,鄙人王秋水,是陸老闆的下屬,剛才跟你通過電話的。不好意思哈,剛才我老闆不知道陶陶居這邊的生意居然這麼好,結果約在了這裡,實在有些失禮。不過我們已經在隔壁的咖啡館找了一處位置,一會兒叫老闆送些茶點過去便可,兩位請隨我來——對了,這位先生如何稱呼?」
努爾用的是腹語,一般為了避免旁人大驚小怪,盡量不會出言,我便與他解釋,說這位先生姓梁,也是彌勒的故友,他有口疾,不能說話,還請不要見怪。
王秋水看了努爾一眼,然後說道:「無妨,既然是老闆的故友,一起來便是了。」
他領著我們兩人一路來到了隔壁的咖啡館,晨間的咖啡館半掩著門,放著不知道是肖邦還是莫扎特的鋼琴曲,那琴聲就像流水一般,撞擊著我的耳膜,產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來。咖啡館不大,不過裡面的景致被籐蔓之物和精巧的屏風給遮掩,倒是不能一眼望盡,繞過了兩道屏風,我才看到彌勒那招牌式的光頭,在角落裡面瞇眼坐著。
王秋水引完路,朝著彌勒微微一點頭,然後便離開,給我們準備早點去了,而我和彌勒坐下來,剛要客套一番,結果安靜坐著的彌勒突然睜開眼睛,用一種極為平淡的語氣說道:「志程小哥,你找我來,到底所為何事?」
他的開門見山讓我省了許多口舌,然而細細一品,卻陡然一驚。
要曉得,我可從來沒有告訴過小觀音,以及彌勒我的真名,而且我這名字還是上了茅山之後改的,此刻被彌勒一語叫出,我頓時渾身僵直,這才曉得原來我昨日與彌勒一本正經地討論什麼外貿問題,卻是出了大洋相,而彌勒其實應該是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了。
那種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感覺當真不好,此刻又被戳破,即便是臉皮已然很厚的我,也不由得有些臉紅。不過我倒也不會太過於羞澀,很自然地問道:「怎麼,你認識我?」
彌勒溫和地笑了,說道:「茅山宗掌教真人的大弟子,宗教總局二司特勤一組的組長,你在江湖上也算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哪能不認識?」
我的瞳孔頓時就凝聚起來了,平緩地說道:「果然,我就知道彌勒兄也是闖蕩江湖的人士,不知道你混哪一行的?」
瞧見我和努爾全神戒備的模樣,彌勒笑著擺了擺手,然後說道:「你們兩個別緊張,我不是你們要找的對象,也跟你們的案子沒有關係,我今天過來,是與朋友敘舊,而不是別的,倘若你們想要對我究根結底,我倒是沒有什麼義務配合的。之所以跟你見面,也只不過是看在小觀音的面子而已,開門見山說話,是時間有限,不想與你繞圈子。」
他的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便也沒有再戒備重重了,雖然我不知道彌勒跟我們所追查的閔教有著什麼聯繫,不過想來他似乎也有利用我們來剪除這組織的心思,於是直接將昨天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然後問道:「你昨天出現在江邊,並且告訴我你的地址,應該是故意為之的吧?」
彌勒笑了笑,既不否認,也不承認,而是淡淡一笑道:「這都是你的猜測,你今天過來找我,難道就是想跟我說這些麼?」
我搖了搖頭,直接問道:「不是,我就是想問一問你,怎麼才能找到閔教的老巢?」
彌勒搖頭說道:「閔教的老巢,你們宗教局這麼大的勢力,都不曾知曉,而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呢?這事兒我想你真的問錯了人了——呃,好吧,陶陶居的茶點來了,你們嘗一嘗?」說話間,那王秋水也不知道是使了什麼手段,真的從熱火朝天的陶陶居裡面叫了兩個夥計,端著擺滿茶點小吃的托盤走了過來,那西裝革履的男人笑著說道:「來嘗嘗,陶陶居的奶黃包香氣四溢,還有很特別的椰奶味哦;薄皮鮮蝦餃也很不錯的,就像藝術品……」
王秋水指揮著夥計在桌子前上菜,我們的談話被打斷了,而這時間裡我則在思考著,從昨天的事情來看,我幾乎可以確定彌勒是想要透露些什麼東西給我們,但是他卻又特別矯情,從來不明說,而是喜歡讓我自己去猜度,我想這可能是他也怕報復的緣故,又或者其他的原因。
不過這般繞圈子,著實讓人難受,我沒有再繼續,而是待一切放妥,陶陶居的兩個夥計離去之後,問起了彌勒的另外一個問題:「那好,不談文公子,彌勒,我家胖妞,是否在你這兒?」
彌勒眉頭一揚,不解地問道:「什麼胖妞?」
我見他一副什麼也不知曉的模樣,便直接所起道:「就是一隻很神奇的小猴子,它曾經與我從小長到大,是最好的夥伴,後來我在南疆的時候,遇到你之前,與它失散了,從此就再無消息,直到心中,有人告訴我,瞧見它跟你在一起……」
「不可能!」
彌勒斷然否決了我的說法,搖著頭說道:「沒有的事情,我從來沒有帶過什麼猴子。這一點你可以問秋水,問問他我什麼時候有養過這麼一個寵物?」
旁邊的王秋水給我們倒過一遍茶之後,搖了搖頭,很認真地說道:「老闆身邊,從來沒有什麼猴子。」
我盯著彌勒那雙深邃而黝黑的眼睛,感覺這個謎一般的男子有著太多我不可知的東西存在,足足看了十來秒鐘,我才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哦,既然如此,可能是別人看花了眼吧。不過我希望倘若是撿到了胖妞的那人,能夠好好地對待它,那小傢伙很簡單的,誰對它好,它就會對誰加倍的好……」
彌勒微笑著不說話,開始食用起了桌子上琳琅滿目的早點來,旁邊的王秋水也張羅著,讓我們趁熱嘗一嘗,我吃了一個奶黃包,然後開始自顧自地講述起了查找文公子的幾個線索方向,也不管彌勒願不願意聽,說得差不多了,這頓早茶也算是結束了,我毫不留戀,手托著桌面準備離開,在此之前,我最後又問了一句:「兩位作為局外人,不知道有什麼可以教我的?」
彌勒抿了一口茶,搖了搖頭,然後舉杯說道:「最近這段時間我可能都在南方市,有空一起喝茶咯?」
而那王秋水則不著痕跡地說了一句:「你說那文公子曾經給你誇下海口,說想吃龍蝦可以找他啊,這麼吊?說出這樣的話,辦不到是很丟臉的哦,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王秋水說的話語讓我豁然開朗,對了,先前我們一直誤以為文公子用來打幌子的盛世漁業不過是句謊言,所謂的控制地下水產市場四成以上的事兒估計講的是毒品,然而現在看來,說不定那個盛世漁業真的可能存在,只不過藏得比較深,一般人可能不知曉而已——我們先前讓人去工商局調查,並不細緻,卻不曉得這裡面可能另有貓膩……
你來我往的太極拳打了半天,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我和努爾也不再多留,起身告辭。
臨走的時候,我看著彌勒那張宛如佛像的臉,誠懇地說道:「彌勒兄,你我認識也已經超過十年了,真的很希望以後都能夠是朋友,而不希望某一天,你也成為我需要追查的目標。」
彌勒伸手過來與我相握,平靜地笑了:「那是,我以後便是陳組長治下的草民了,還請多多關照才是。」
與彌勒告辭之後,回程的路上,我打電話讓人去附近的水產市場和高檔飯店,讓他們調查一下這些地方都是從哪兒進的貨。對於我的指令,他們都不明白,但是卻照著做了,而差不多兩個小時之後,就陸續有回饋過來了,大部分的調查顯示,這些貨都與汕頭一家文記漁行有關係。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