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節


雙方報過姓名過後,不再猶豫,彼此都朝著對方衝了過去,兩人騰身跳上了小溪上空,我化繁為簡,一劍斬去,而蘇秉義則將一對匕首舞弄成了在花叢中翩翩起舞的蝴蝶,試圖從我這劍勢的間隙穿過,以獲得致命一擊。
為了爆發的效果,雙方在起手的一瞬間,都用上了最強的攻勢,蘇秉義以快取勝,一寸短一寸險,一瞬間變招十多次,倘若是阻擋不及,恐怕就要給放得血液流乾了,而相對於蘇秉義的快,我則以被茅山無數前輩錘煉數百年的清池宮十三劍招相迎,此法有的雄奇,有的穩固,有的犀利,有的瑰麗,變化萬千,而萬變又不離其中,包涵千般手段,卻也能夠將蘇秉義的手段應接下來。
兩人交擊過後,雙雙落在了溪水之中,這溪水許是因為被太多蝗蟲屍體浸泡過的緣故,顯得分外冰冷,如同掉入冰窟,然而我們卻夷然不懼,眼中只有對方,而手中的長劍與雙匕則化作了自己身體的延伸,叮叮噹噹,不絕於耳。
在一瞬間,雙方交手數十回合,同時感到有些力竭,彼此後退兩步,我在溪水上游,蘇秉義在下游,身邊有衝散的蟲屍滑過,蘇秉義冷冷地笑了:「真的,很有意思!」
這句話是我們從試探到搏命的過度,話音剛落,兩人再次撞到了一起來,劍光飛舞,掩蓋萬千風華,風聲呼呼,呼嘯金戈之音,雙方龍爭虎鬥,勢均力敵,這情形讓周圍的人看得暗暗心驚,卻沒想到事情的結果竟然是這般模樣,一個不及而立的茅山弟子,竟然能夠硬生生地扛下惡名滿天下的風魔,而且還打得有聲有色,生死不分。
別人驚訝,然而我卻自知,此戰倘若發生在去年,只怕我便有可能在速度快到極致的風魔面前吃虧,然而經過年初的一次大劫,在利蒼老魔的諄諄教誨之下,使得我對寄生在體內的臨仙遣策有著更加深入的認識了,雖然我並不能從那神秘的符文之中解出遠古時代的秘密,但是卻憑著這股輕靈之氣,感知和觸摸到了已入化境之中的那種感受。
那是一種站在世界頂峰之後,俯瞰天下的神奇經歷,儘管只是一瞬之間的感覺,卻讓我受益終生。
有了那種感覺,我便能夠對超過半百的修行者和他們結成的陣法衝鋒,破而殺之,也可以面對這個讓多數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
一把劍,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攪、壓、掛、掃,每一劍都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靈感爆發,劍如飛風,這樣的我讓風魔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於是他終於摒棄了公平爭鬥的前提,對圍觀的手下吩咐道:「不要看了,殺了其他人!」
我心中一驚,回頭一看,除了張勵耘之外,其餘兩人,如何能夠在十三人的圍攻下,留下性命?
第三十六章奪命狂奔
張勵耘是北疆王的外侄,自有傳承,無論是手段還是意志都是當今年輕人的一時之選,我倒也不會擔心他太多,然而林豪不過是腿腳快一些的普通修行者,因為資質問題,這些年來在修行上並沒有太多的進步,而那小滿雖說是華東神學院的畢業生,但倘若厲害,自然直接進了中央,被分配到魯東省局來,估計也不會有多麼厲害,而與此相反的是風魔的這十三個手下,無論從身姿還是從氣場,都是不弱的精銳。
雙方一比較,高下立分,而風魔既然要耍無賴了,只怕這些人的性命可就留不下來。
我心中焦急,牽掛略多,結果精神一被分散,那風魔便是一聲冷笑,面具之下的口中得意說道:「不過一介凡人,當真是自覺良好了,這樣的你,到底是怎麼活到的今天,而且還被人叫做黑手雙城的呢?」
一聲奚落,風魔再次如疾風衝來,腳步急促,手中的匕首化作兩道閃電,差一點就將我胸口的衣服給絞成粉碎。
鋒利的匕刃與我的肌膚擦肩而過,讓我感受到了對方的恐怖實力,也曉得這些人喜怒無常,從來不會去注重過程中的榮譽感,而只在乎最後的結果,所以殺死我便是最重要的事情,至於所謂的承諾,或者別的東西,那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我知道此刻倘若去指責風魔不守規矩,只會被他恥笑,唯有露出爪牙,讓人知道我的凶狠,方才會贏得尊重,當下也是將劍朝前一頓疾刺,勉強與風魔拉開距離,接著咬牙切齒地說道:「是否有資格,你待會就知道,不過不聽話的人,我要讓你明白,下場如何!」
此言罷休,我便朝前一步疾衝,接著掄圓了橫斬,將周圍的空間全數擠壓,逼得風魔不得不跟我作一記硬拚,而與此同時,我左手在身後微微結印,使出了隱秘的一招。
【深淵三法,土盾】!
風魔並不懼硬拚,他與我在力量上面的表現已然都在伯仲之間,然而這力量在自己強大的速度加成之下,卻能夠產生數倍的效果,能夠硬拚,便能夠迅速解決戰鬥,風魔求之不得,當下也是將身子猛然一擰,搓身而上,一雙匕首交叉而立,朝著我的長劍撞了過來。此一交擊之後,整個空間陡然一震,一聲清越的金屬之音從中揚起,風魔攜著千鈞之力轟然而來,卻沒想到自己彷彿撞到了鐵板之上一般,整個身子都一陣晃動,接著朝著後面跌飛而去。
衝勢陡然被阻,接著又被撞得朝後跌飛,這是風魔在交手以來第一次處於劣勢之中,看著好像打蛇隨棍,跟上去與之糾纏混戰,乘勝追擊要好許多,然而我卻曉得風魔即便一時失勢,也可以憑藉著速度的優勢來一點一點彌補,而在明白了我土盾的訣竅之後,他反而不會再與我硬拚,更加難纏,當下也是劍鋒一轉,陡然朝著後面正在圍攻我三名手下的十三鐵面人斬去。
清池宮十三劍招之一,依然秋水長天。
依舊是秋潮向晚天,依舊是蘆花長堤遠,多少雲山夢斷,幾番少年情淚,盡付與海上,無際風煙,早化作遠方漁火萬點……
劍招意境深遠,而劍光流轉而過的一瞬間,便有一個最為兇猛的鐵面人因為躲閃不及,被我如同剛才那棵桃花樹一般,從左腰到右肩,自下而上,斜斜一劍劈出。此劍甚快,宛如疾電,除了我之外,竟然無人得見,而飲血寒光劍的劍刃之上,卻一陣紅光游弋,瀲灩如新,而當我以傾天之勢將長劍傾瀉在一個即將斬殺林豪的鐵面人身上之時,這人方才覺出驚訝,雙手前伸,接過上半身跌落在地,下半身慣性前衝,分成了兩截。
因為太快,所以此人並沒有死去,傷口一開始光滑,接著很快便被鮮血和內臟弄得模糊不已,他驚恐地大聲尖叫著,從喉嚨裡冒出聲聲淒厲到了極點的叫聲,竟然不像是人類的聲音,而宛如夜梟。
他在害怕,在後悔,在表達著自己無盡的痛苦,然而這樣的叫聲顯然只能夠增加同伴的驚恐,使得我的闖入,便如同那猛虎衝入了狼群,剩餘的十二人連跟我一拼的勇氣都沒有,紛紛朝著後面退開去。在這一刻,他們已經不再是邪靈教的骨幹精英,而只是一群被農夫驅趕的鴨子。
而憑著這暴起的一擊,震懾全場的我並沒有留戀於嗜血的快感之中,當下也是衝著手持軟劍的張勵耘高聲喊道:「往山外沖,不要管,埋頭往前衝,我來斷後!」
張勵耘得到吩咐,沉聲應諾,當下也是一咬牙,手中的軟劍微微一抖,便化作萬千的劍光,將前面那人給逼開了去,接著帶上林豪和司機小滿,快步前衝,而就在此時,剛才縈繞在耳邊的慘叫聲驟然停歇,卻是風魔及時趕到,一把匕首宛如插到豆腐裡一般,輕鬆無比地結果了此人性命。將追隨自己多年的手下幹掉,風魔一點兒負擔都沒有,而是朝著左右大聲喊道:「殺了他們,一個不留,為了劉二又報仇!」
周圍之人轟然應諾,紛紛衝上前來,而我則是邊走便戰,竭盡全力地應付這群打了雞血一般的傢伙。
我一人應付風魔之時,倒也還算游刃有餘,然而此刻人數達到十數人的時候,已然有些應付不及,退到林子之中的時候,剛剛將如跗骨之蛆的風魔擋開之時,旁邊突然衝出一個鐵面人來,手中的棍子猛然一提,結果我的背上挨了一下。這棍子乃硬木所製,勢大力沉,被敲了這麼一記悶棍的我一個踉蹌,當下也是撞到了一棵樹上去,那人心中狂喜,還待上前一棍,將我結果,然而卻沒想到我宛如瘋虎一般不避反衝,朝著他猛然撞去,接著懷中的小寶劍一出,輕鬆刺穿了他的胸膛。
原本想要補刀,卻被我反殺,當我揭開此人面具的時候,瞧見這竟然是個面如冠玉的英俊男子,嘴唇烏紫,一臉怨毒地看著我。
長得如此一副好皮相,不去演戲唱歌,真的是可惜了,最不濟去賣屁股,也好過跟著這些邪惡之人出生入死好多了啊?我滿懷惡意地想著,當下也是手腳不停,將此人的屍體朝著身後一拋,剛才追著前面的人逃離,卻見風魔如一頭極速狂奔的獵豹赫然撲來,就在那人的屍體即將砸到了他的時候,風魔雙手輕描淡寫地一抖,那人的身子竟然化作了上百塊熱騰騰的肉塊,朝著我這邊飛撲而來。
在那血霧噴起的一瞬間,我與風魔再次對視一眼,彼此都瞧見了對方眼中的瘋狂。
其實我們都是同一類的人,倘若拋開立場,或許能夠成為朋友。
然而此刻,唯有刀兵相向了。
風魔發狂,我曉得自己恐怕又要一番力戰了,然而左手上面的小寶劍剛剛換成八卦異獸旗之時,卻聽到耳邊一聲嬌喝,從頭頂上面落下一個白衣女孩兒,撲入我的懷中,將我朝著後面推開。我看著懷中的小白狐兒,卻見她滿臉青獰,臉龐的邊緣有白色的絨毛,而一雙眼睛清澈如帝王種的極品翡翠,竟然是露出了狐狸法相,接著她的褲子發出一聲撕裂之音,有四條白色的雪絨長尾赫然衝出,足有兩三丈那麼長,朝著後方猛然攪動,胡亂拍打,接著這一片樹林子都給拍得東倒西歪,紛紛栽倒而下。
「走!」
現出法相之聲的小白狐兒已然沒有那少女的嬌柔,隱隱之間已然有了洪荒大妖的氣度,我曉得這小妮子的這種狀態持續不了多久,又心憂前方的兄弟,當下也是不做猶豫,果斷乾脆地快步前衝,不讓她的努力白費。
我提氣縱體,從樹林中快速飛奔而去,卻聽到身後不斷傳來樹林轟然倒下的聲音,卻是小白狐兒用那大樹拖延風魔等人的追擊,如此狂奔了四五分鐘,我衝出一片樹林,見到張勵耘和林豪被五個鐵面人給纏住,當下也是縱身飛入其中,一把劍將三人盪開,接著又將擋在前方的一人給衝開去,對著兩人大聲喊道:「快走,直走不要停!」
張勵耘和林豪也曉得此刻不是逞個人武勇的時候,當下也是馬不停蹄,繼續奔逃,而我與這五人交手兩個回合,曉得難纏,又怕風魔擺脫了小白狐兒的阻攔,再次追來,也沒有在與之交鋒,而是一劍逼開所有人,然後再次快步逃離現場。
我腳程比旁人快上許多,又頗為兇猛,很快就將那五人給甩脫了去,埋頭一路狂奔,終於再次攆上了張勵耘和林豪,三人顧不得多說什麼,一路疾衝,終於衝出了潭溪山,左右一打量,卻見竟然回到了方才入山的那條河邊來。
我們三人一路狂奔,頗有些虛脫,紛紛跪倒在地上喘氣,而這時我左右一看,突然皺眉問道:「小滿呢?」
第三十七章生死抉擇
聽到我這般問起,張勵耘方才想起此事,左右一看,卻見視野之內,一直跟隨在身邊的司機小滿卻已然不見了蹤影,頓時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錯愕地說道:「小滿呢?我不知道啊,他不是一直跟著我們的麼?」
我看了張勵耘一眼,心中略微有些吃驚,要曉得我之所以素來看中張勵耘,便是因為他臨戰之時的頭腦從來都是很清楚的,有大局觀,也能夠把握全場,我既然吩咐了讓他護住林豪和司機小滿,他自會留著一份心思在這二人之上,怎麼可能直到我提醒了,他方纔如夢初醒?
我沒說話,而是望向了林豪,這個滿臉是疤的年輕人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猶豫了一下,然後對我說道:「可能是在剛才過那片桃花林的時候,他因為驚慌過度,走岔了路……」
林豪言語晦澀,不過我卻差不多能夠琢磨得出當時的場景,只怕是因為太多人的圍攻,使得極度驚慌的三人在路徑的選擇中發生了分歧,而沒有太多經驗的司機小滿似乎相信一個人走會更加安全一些,所以才拋棄了兩人,選擇了另外一條道路,而在那麼危急時刻,張勵耘下意識的決斷當然是自我保護,並沒有去跟司機小滿糾正錯誤,而是一邊阻敵,一邊掩護著林豪離開。
雙方的選擇都是有一些利己之處,不過司機小滿卻忘記了,沒有我們強力的保護,他即便是能夠獲得暫時的安全,卻不過只是幻象而已。
在風魔以及他的手下眼中,單獨行動的他最終不過是一盤肥美的鮮肉。
司機小滿因為恐慌而選擇了放棄他人,而張勵耘卻同樣選擇放棄了他,我明白了此中道理,卻也生不出責怪張勵耘的心思,因為我曉得,真正到了需要抉擇的時候,林豪與一個相識不過一天的司機小滿,他下意識想要去保護的,自然是自己的隊友。而這事兒即便是我,只怕當時做出來的選擇也是一樣的,所以時至如今,只能祝福小滿能夠闖出一條自己的路了。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