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節


被我這般說起,張良馗的眼睛終於恢復了一絲清明,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流淚說道:「老大,你一定要幫我弟報仇啊!」
看到這個九尺大漢哭得像個小孩子,我心中就是一陣酸楚,然而就在這時,我卻看到下游的方向有光傳了過來。此時是白天,不過天氣卻陰沉得厲害,再加上漫天飛舞的蝗蟲,目力根本無法看得太遠,視線範圍有限,也只有到了河道中,方才能夠瞧得遠些。陰霾的世界中一片晦暗,陡然出現了一道光亮,我立刻心生疑惑,瞇眼瞧去,卻見在河流下游的方向,竟然有一個微微隆起,看那模樣……
祭壇,對,絕對是祭壇!
我想起了黑狗手下的交代,說有人準備在黃河出海口那兒開壇設法,雖說不知道具體的原因是什麼,但是卻曉得跟這一次的蝗災有著至關緊要的關係,我再仔細地看,發現就蝗蟲的密度而言,整片區域形成了一個外緊內松的形勢,在外圍部分的區域,那蝗蟲密集得有一種水潑不進的緊實,而越往那片微微隆起的祭壇走去,就越難看到這種場面,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頭頭宛如獵犬的巨大身影。
我心中急跳數下,想起了那日擒住阿厄勒蝗母蟲之時的場景,隨著那畜生一起的,可不就是這些長及半米、巨大而猙獰的公蝗麼?
原來在這裡,原來在這裡!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揪著失魂落魄的張良馗,朝著下游指道:「看到沒有,那兒,就是我們敵人的所在,母蝗、幕後支使者,還有那幫子為虎作倀的傢伙……所有的對頭都在那裡,你若是想給良旭報仇,就跟著我,去將那幫龜兒子給我殺得人仰馬翻,落花流水!」
我的話語終於鼓舞起了張良馗的鬥志,他猛然站起來,像野獸一般嘶吼了起來。
佛家講究「忍」,使人「溫順」,然而這世間有幾人能夠超脫愛恨情仇,有幾人能夠遺世獨立?所以想要化解心中的悲慟,最好的辦法,那就是給敵人以一記重拳,這才是真正的手段。張良馗的興奮讓我也是一陣激動,雖然曉得前方危險重重,稍有不逮,便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但是我卻站在了船頭,朝著布魚大聲喊道:「布魚,操船,朝那邊進發,我們去給那幫傢伙一個驚喜!」
特勤一組經歷過無數艱險,早已是心志堅定之輩,也無需我來做什麼戰鬥總動員,然而就在木船飛速滑向下游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陳組長,各位,我們這麼去,不就是送死麼?要不然先到對岸,等到援軍來了,我們商量過後,再說,行不行?」
這人一副商量的口氣,但是卻也多了許多肯定的話語,我抬起頭來,看著這個提出建議的王歆堯,而其他人也都朝著他望來。
我不說話,而旁邊的張勵耘卻是也憋了一肚子的氣,憤然說道:「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要遠比個人性命來得重要,倘若不消滅了母蝗,破壞敵人截斷龍脈以為自用的勾當,只怕我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不說,而且還會給敵人得到了喘息的良機,而一旦對方達成了目的,不但我們的性命不保,而且整個東營,乃至魯東地區都是一片生靈塗炭——聽到這些,你還想著逃麼?」
王歆堯根本沒有聽見張勵耘的話語,豁然站起來說道:「你說的這些,全部都只是猜測,一點證據支持都沒有。我現在只知道的是,我們現在如果過去,就是送死!」
我作為特勤一組的組長,中央工作組的最高領導,一直以來都是盡量收斂自己的脾氣,然而此刻卻也再也忍不住了,暴聲喝道:「草泥馬,怕死就給我滾!」
我這般憤怒,卻給了王歆堯一個下台階,他冷然一笑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各位既然急著送死,我就不奉陪了。」
這話說罷,他二話不說,直接躍身,跳下了河裡去,一個猛子,不見了蹤影。
王歆堯的臨陣逃脫讓所有人都憤怒不已,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卻瞧見我們已然到達了下游處,接著我被剛才發現的那個「祭台」之上的一個人給吸引住了。
光頭,錚亮!
第七十四章降龍伏虎,白衣赤足
光頭彌勒!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看到了光頭,便會條件反射地想起彌勒嘴角揚起的那微微笑容。這種笑容彷彿能夠掌控一切,所有的事情都不會放在心裡,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與彌勒剛開始認識的時候,儘管他與我們站在了一邊,毫無顧忌地將與自己合作的安南將軍阮錢錚給捅死,並且自言與我是苗疆老鄉,但是我卻從來沒有想到過,異國相識的我們居然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竟然會糾纏在一起。
多年以後,我再次遇到了小觀音,接著曉得我失散多年的兒時好友胖妞跟了一個光頭和尚,然後在南方市街頭又遇到了彌勒,曉得了這個山中老人的高徒,加入了邪靈教,成為了其中一個神秘的重要人物。
多年以前,我是誤入國境的戰士,而彌勒是安南權貴的客卿,而時至如今,我是官,他是賊。
我們天生對立,而且於公於私,對沒有和解的可能性。
在瞧見彌勒的第一眼,我顧不得臨陣逃脫的王歆堯,斷然下令,讓布魚推著木船,朝河岸邊的祭壇靠了過去。
我低伏在船頭,瞇眼打量,之間這祭壇就彷彿是本次蝗災的風眼一般,方圓百米之內,根本就沒有出現一隻蝗蟲。祭台之上,只有彌勒一人高高聳立,眼睛緊閉,雙手朝天而舉,似乎在主導什麼儀式,而在那高大五六米的祭壇土丘之下,則環立著數十人,因為隔得遠,所以看不清具體的模樣,不過想來就是彌勒的追隨者,也是本次蝗災事件的具體執行人。
彌勒此人實在是太恐怖了,無論是組織還是策劃能力,都是我所見過的對手中最厲害的,居然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地下,如此嚴防死守中弄出了這麼一幕來。
可以知道,彌勒最終所要的,恐怕就是現在這樣的東西。
他最後的目的,就是黃河龍脈!
儘管我不知道彌勒到底是有著什麼樣的手段,可以將這傳說中的龍脈力量給抽取而來,但是我卻曉得倘若是讓他成功了,只怕就會後患無窮,當下也是忘記了所有的個人安危與榮辱,大聲下令,讓布魚緊急朝著岸邊靠了過去。水下的布魚已然不是人形,不過他卻很介意這件事情,故而並未顯露出一點端倪來,而是攪動水浪,將木船朝著岸邊送去。
有了布魚在,這速度自然是一等一地強悍,我們很快就繞了一個大圈,再次回來了南岸來,而就在我們即將登船的時候,卻有一大幫的人朝著我們這邊衝來,衝在最前面的全部都是黑色的長袍大褂,古人裝扮,手中的十八般兵器都有,一齊湧來。
我一馬當先,從船頭一個飛躍而下,長劍前挑,用一往無前的蠻力,將第一波的傢伙給逼開了去,接著拳打腳踢,勢若猛虎一般地向前衝擊。而與我一般瘋狂的則是張良馗,雖說先前吃了一些苦頭,但是他畢竟不像弟弟一般被破了氣門,此番悲哀在心頭湧起,頓時也是顧不得性命,將橫練硬氣功直接灌注在全身,咬著牙,直接用身軀給我們開出了一條道路來。
有我和張良馗兩人的帶動,船上的徐淡定、張大明白、張勵耘和小白狐兒都一副搏命的架勢,而布魚也直接從水中一衝而出,帶著巨浪,扑打在了這幫黑袍人的身上。
特勤一組的一個衝刺,便將對方的防線給捅得稀里嘩啦,不過這並不代表著對方卻都是弱者,在曉得我們的衝勢如此兇猛,心頭必然有著一股怒氣,黑袍人當即也是收斂了陣型,朝著後面緊縮,而與此同時,則又有幾人闖入其中,朝著我們的側翼進攻而來。我們從岸邊往前方一路衝鋒,一連沖了二十多米,終於感覺到前方的抵抗實在是太過於激烈,終於收斂了攻勢,這才發現我們已然被人給團團圍住,而我的前方有一胖一瘦兩個高手,卻也是硬生生地擋在前面,不在後退。
儘管身陷重圍,但是我卻沒有眨一下眼,淡定地舉劍而指,凜然說道:「來者報名!」
那胖瘦兩人之中的瘦子嘿然笑道:「小帥帳下,綽號降龍,便是我了,我旁邊這個胖紙,本名也不與你得知,你喚作伏虎便是。」
這兩個都是大光頭,我一邊與身後眾人靠攏,一邊冷笑著問道:「十八羅漢?」
「然也!」那瘦子降龍傲然說道:「陳志程,沒想到你居然能夠察覺到我們的計劃,並且找到了這裡來,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我們不會讓你再進一步,打擾到我們老闆的安靜!」
我將長劍抬起,指著周圍一圈,然後冷然說道:「就憑你們這些無名之輩?」
我說得輕蔑,這當然是故意激怒他們的,因為我瞧見的都是陌生面孔,瞧不出來歷,也不清楚彌勒麾下的這一夥人到底有著怎麼樣的本事,不過從剛才的交手來看,這些名不見經傳的傢伙顯然是被彌勒調教得頗為難纏,所以想要讓對方憤怒,從而露出破綻來。
果然,越是一文不名的人,越是在乎「面子」二字,被我這般一頓奚落,那降龍和伏虎二人立刻臉色劇變,旁邊的人也紛紛開口罵了起來,而降龍則揚起手中的方便鏟,大聲喝道:「不就是一茅山道士麼,跟佛爺裝什麼大尾巴狼,得了個『黑手雙城』的諢號,便真的以為自己上了天?你大爺的,你跟我們老闆比起來,差得遠呢,來來來,老子不打得你叫爸爸,我就不配叫『降龍』!」
此人一衝,我卻退了,反而是徐淡定迎了上來,用那桃木劍擋住了降龍的攻擊。
木質與鐵質相較,自然是前者吃虧,不過在修行者之間的戰鬥來講,材料的差異並沒有那麼重要,反而是經過溫養的桃木劍在驅邪抑陰的方面,做得更加出色一點,故而徐淡定上前過來,頂住了降龍和伏虎的衝擊,倒也不會特別費力,而被替換下來的我則朝著敵人左側的包圍圈奮力突擊,手中的長劍揮舞地虎虎生風,一副拚命三郎的架勢。
一般來講,劍乃兵中王者,修煉到了一定境界的人,用劍與人交鋒,那叫做一個飄逸瀟灑,十分好看,然而我的出手,說不好聽一點,就如同瘋狗打架,東一劍西一刺,兇猛至極,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使得對手連連後退,不敢與我硬拚。
不過就在旁人都往後退的時候,有一個穿著名牌西裝的套頭男子卻硬生生地頂了上來,手中一把鐵劍,倒是頗有章法,想要將我給攔住。
在剛才的交手中,這人手法倒也中規中矩,看得出來,是個頗有潛力的傢伙,然而生死之戰,這樣的實力倘若不知道收斂,與眾人同進同退,便完全體現出了靶子的特徵來,我當下也是不放過這種機會,先是往後故意撤了兩步,誘敵深入,接著氣息陡轉,將身前的氣場猛然扭轉。
【深淵三法,風眼】!
氣場的微妙變化,在平日裡並不算什麼,而在這樣的激烈戰鬥中,卻使得對方立刻失去了平衡,而我則不會放過這麼一點兒小機會,當下也是長劍輕出,一劍將黑西裝套著頭罩的腦袋給取了下來。
漫天鮮血噴灑,我低頭看了一眼倒下去的那個人,哎呀,GA雙翅鷹,這不是阿瑪尼麼?
這一身西裝,夠我多久的工資來著?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