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節


就在我心中冷蔑一笑的時候,從人群之後撲來了另外一個人,失聲大叫道:「小磊,小磊!」
一聽到這聲音,我豁然想了起來,這個蒙著頭套、不敢露出真面目的傢伙,卻是先前與我有過衝突的渤海大豪,老丐黃斯博,而這個被我梟首的阿瑪尼既然被叫做「小磊」,恐怕就是老丐的親兒子黃小磊了。原來吉龍集團真的參與了此事,我心中暗恨,這傢伙在渤海灣根深蒂固,他投入了彌勒懷抱,使得那傢伙如虎添翼,平減了許多麻煩。
黃斯博抱著自己兒子的無頭屍體,一陣悲涼,哭了兩聲,憤然將頭上的黑色頭套給拽下,接著提著兒子手中的劍,朝著我大聲喊道:「我要殺了你,給我兒子償命。」
黃斯博一衝,他身邊立刻有四五人一起跟來,我雖然很想將這個老頭子給弄死,然而卻沒有時間,手勢一招,張勵耘和張大明白卻是衝了過來,擋在我的面前,而我則腳步不停,直接從這兒突圍而出,朝著不遠處土丘之上的彌勒衝去。因為換位迅速,我的突圍並沒有造成多大的阻攔,然而當我快速衝到跟前的時候,卻瞧見那組成祭壇的哪裡是什麼土丘,分明就是數億數十億的蝗蟲所組成,這些蝗蟲有的是屍體,有的則還在不停蠕動,十分詭異。
這樣的祭壇擺在面前,當真是噁心和恐怖,不過事到臨頭,我也不能退縮,正想提劍而上,然而這時從旁邊卻飄來了一道身影,白衣赤足,攔在了我的面前。
第七十五章不相為謀
我奮力衝擊,即便面前是恐怖的蝗蟲山海,也沒有停下半步,因為我的兄弟們在後面幫我拖著一眾凶神惡煞,這每一分每一秒的安寧,都是他們用血汗給我換來的,然而當瞧見攔在我面前的這身影真容時,我卻終究還是停住了腳步。
這個人與我有救命之恩,倘若不是她,只怕我和努爾早已死在安南的崇山峻嶺之中了。
嬌小玲瓏的身子,瓜子臉,一雙眼睛宛若天空上最璀璨奪目的星子,身穿著一身素淨白衣的小觀音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多年未見,小觀音依舊是當年我在麗江城外瞧見她的那般模樣,歲月甚至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一點兒痕跡,這絕對是一件神奇的事情,而出現之後,她並無敵意,卻伸手將我給攔了住,衝著我搖頭說道:「陳二哥,對不起,我師哥囑咐過我,任何人都不能上這祭壇之上,你也不能!」
他鄉遇故知,再見小觀音,那自然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然而聽到她表明了立場,我頓時就感覺到一陣沒來由的心疼。
我沒有再往前硬衝,不過卻也沒有退卻,而是死死地盯著她說道:「小觀音,你難道真的想要跟著你師哥彌勒在一起,為虎作倀麼?」
面對著我的責問,這個眼睛依舊清澈透亮的女孩兒卻是搖了搖頭,咬著牙,痛苦地說道:「不,我師哥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告訴我,如果一旦成功了,他就能夠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所有的人都不會再受到貧窮、飢餓和不公平的折磨,所有的權貴都將覆滅,每個人都能夠各盡所能、按需分配,有序自由地聯合起來,組成一個大同世界……」
小觀音說著這荒謬無稽的話語時,居然一點兒停頓都沒有,顯然是被彌勒灌輸了許多瘋狂的思想,不過我卻曉得這個姑娘即便小,卻也有最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不可能會被這種病毒性思想所感染,而且與曾經的朋友為敵,這對於我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當下也是詫異地問道:「小觀音,彌勒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你有參與麼?難道你看不出來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嗎?」
小觀音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找到師哥之後,去了另外一個地方;那個地方,跟這個世界是不一樣的……啊,不能跟你說,反正我答應了師哥,就不能讓你上去。」
她沒有撒謊,我能夠聽得出來,但是被小觀音攔住,使得我打亂彌勒的計劃功虧一簣,這是我不能夠忍受的,當下也是奮力疾呼道:「小觀音,你難道不明白麼?彌勒變了,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惡魔,在他的手上有著無數無辜之人的鮮血,這樣的人,他值得你來守護麼?你讓開吧,不讓開,還會有許許多多的人死去,這難道是你願意看到的麼?」
小觀音被我說得一臉猶豫,然而卻依舊咬著牙說道:「我答應了師哥的,一定就要做到……」
聽到小觀音最終蹦出來的這一句話,我難過地歎了一口氣,心裡面滴著血,而卻堅定地舉起了手中的劍,沉聲說道:「小觀音,你既然選擇了與我為敵,與我信奉的道義為敵,那麼我們從前的交情那就一筆勾銷吧,此劍一出,我們就是敵人了——請不要留手,請尊重我這個敵人!」
我一步一步地朝前,而小觀音則一步一步地後退,痛苦地搖著頭對我說道:「陳二哥,你能不能不要逼我,我不想與你為敵!」
我回望了一眼我那些奮力阻攔眾人圍攻上來的兄弟們,憤怒大吼道:「我也不想與你為敵,但是不破此陣,生靈塗炭!」
說著話,我開始朝著前方衝了過去,而當我抵達了交手距離的時候,小觀音終於不再退了,而是穩定住了心態,果斷出手。這女孩兒一對宛如蓮藕的白嫩小手翻飛,上面根本就沒有握著任何武器,不過面對著我的長劍直刺,她卻夷然不懼,準確地捏到了我的劍尖之上,微微一發力,我立刻感受到一陣酥麻的電擊,當時也是有些詫異,曉得彌勒既然敢叫小觀音前來守護自己,那這女孩兒自然也是一名值得尊重的對手。
刷、刷、刷……
我與小觀音過了幾招,立刻感受到一種凌厲之極的壓力,我面前這個白衣赤足的女孩兒看著如同春天的花骨朵兒,稚嫩純潔,然而一旦交上了手,便能夠感受到她身體裡蘊含著的那種渾厚勁力,以及對於近身交手的理解和感悟,這是她這個年齡所沒有的厚重,無論我的劍勢是疾是緩,是近身交擊還是遠程遊走,都表現得游刃有餘,而且那身法氣度,也儼然一方大家之派。
我越打越心驚,小觀音年紀比我小了一大截,雖說師出名門,但是能夠有這般的實戰修為,絕對不可能是什麼溫室裡的花朵兒,她也絕對是從生死邊緣之中走過來的,然而到底是哪兒,能夠磨練出這般厲害的她呢?
我想起了她剛才對我說的話語,她講她找到彌勒之後,其實並沒有長久地在一起,大部分時間裡,她是在另外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跟這個世界……不一樣?
追溯到了這一節,我悚然發現,倘若小觀音所說的話並沒有假,那麼即是說,她來自不同於我們所生存的這個世界?
想到這兒,我又聯想起了初見小觀音的時候,那頭流著藍色鮮血的野豬,於是更加肯定了一些。
我曉得,這個世間,除了我們所身處的空間,其實還有一些人類所未能探知的區域,佛經道籍之中描述的極樂世界和九重雲天、洞天福地,以及所謂的陰曹地府,深淵血海,諸如此類的等等,這些東西雖然太過於虛無縹緲,使得許多人根本沒有辦法去相信,但是無論是身處於這個行當之中的我們平日感觸,還是越來越多的科學證明,都顯示著在我們認知的領域之外,還有無數神秘的世界與我們身處的世間平行存在,而我們只不過是被一葉障目,看不到那扇門而已。
不過小觀音卻能夠看見,並且還能夠自由出入,這才是她之所以能夠有這般厲害修為的緣故。
想清楚了此節,我不由得對面前這個姑娘心生敬意,不過越是如此,我卻越發地不再留手。我曉得自己面對的,將是一個厲害程度遠遠超乎於她表面模樣的高手,但是我卻並沒有太多的恐懼和擔憂,反而渾身洋溢起來的戰意卻將我血管裡面冷卻的鮮血給燃燒了起來,這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也是我必須要越過的障礙,我只有全力以赴,方才能夠成就自己。
小觀音是什麼人?自我認識她一來,這姑娘就一直都是天之驕子,出行裝備的法器奢侈得嚇人,隨身攜帶的寵物都是傳說中的四象白虎,當年的我,在食量驚人的她面前,根本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兵哥」,時至如今,她更是有可能穿行兩界的神秘高手……
不過即便如此,我卻也有著強大的信心,儘管我學道和聞道的時間並不如這位天之驕女,但是我卻承受過比別人更多的苦難,這些苦難對於以前的我來說,那都是最憎惡的東西,然而現在於我,則都是財富,因為每一次的生死邊緣,我都能夠成長,特別是在經歷過了千年老鬼利蒼的磨礪之後,無論是境界,還是修為,我都有了一個明顯的提升。
世間的高手對決,從來不是實力的加減法,而是靠著自己的應變、機緣、實力甚至運氣的疊加,以及自己心中的那一股信念。
這就是意志,一種一往無前、有死無生的強大意志。
我與小觀音開始了激烈的交手,我用劍,她卻可以隨意地使用著自己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作為武器,這個女孩有著強大的瑜伽修行手段,以及無數種佛法手印,在交手的過程中,她潔白的足尖屢次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在我的印象之中,這個女孩從來都沒有穿過鞋子,然而奇怪的事情是,這小巧玲瓏的腳丫子,卻從來都沒有被泥土給弄髒過。
不知道為什麼,打到了後來,我總感覺自己面對的並不是小觀音,而是佛教傳說中的那個白衣大士。
是的,白衣大士。
我劍法精湛、魔功凶悍,而小觀音身法精妙,手段多變,一時間卻也難分勝負,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身後突然傳來了張良馗慘烈的叫聲:「老大,給我弟弟報仇,殺、殺、殺……」
聽到張良馗那從胸膛之中發出來的嘶吼,我的餘光之中瞧見勢若猛虎的張良馗在殺了四五人之後,終於精疲力竭,然而當幾人想要擒拿於他的時候,他卻縱身飛起,用身體撞開了數人,最後衝入了那老丐的懷裡,一雙鐵爪死死掐住了那個狗賊。老丐自然是給弄死,然而張良馗也最終被數人齊出,亂刀劈死。
張良馗死了!
即便是死,也在怒吼,也未瞑目。
我感覺一股熱血噴湧上了腦海裡,頓時一陣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巨大力量突起,朝著小觀音一掌擊出。
掌中,人飛!
第七十六章巨龍撞擊
張良馗死了,他終究在先前的被俘事件中受到了太多的傷害,剛才表現得勢若猛虎,不過是因為憤怒,在燃燒著自己的生命罷了。
修行橫練硬氣功的張良馗已然練就出了不錯的罡氣,籠罩全身,卻也是個衝鋒陷陣的猛將,然而在這些跟隨在彌勒身邊的這些嫡系部隊面前,卻也佔不了多少優勢,最終逃脫不了一死了之的命運。
然而即便是死,他也展現出了極為強大的意志和信念,特別是他臨死之前扯著沙啞嗓子奮力疾呼的三聲「殺」,卻宛若一點火星掉進了汽油桶裡,頓時將我心中藏匿著的暴戾,給瞬間點燃了。
平日裡的我,因為受著各種責任、規則以及心中的道義拘束,所以不得不強忍著很多情緒,便比如剛剛拋棄了我組員的王歆堯,這樣的傢伙一百個都比不上張良旭一根毫毛,聽到他在哪兒喋喋不休,我當時甚至想著直接出手,將其斬殺。然而別人常叫我「陳老魔」,但我終究不是真正的魔頭,我也有著我的顧忌和底線,有著太多牽扯我行為的理智,但是就在眼睜睜地瞧見張良馗死去的那一霎那,我整個腦海就好像被轟然引爆了,一股暴戾而不可控的意志,從心中騰然而出。
有一個聲音在我的耳邊瘋狂地喊道:「殺了他們,斬草除根,天下之間,唯我魔尊!」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