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節


聽到我的勸降,那傢伙卻是一臉不屑地說道:「陳志程,你真當自己是個人物麼,還想讓我投降認命,我看應該認命的人是你自己吧?你真的當我們不知道你茅山引蛇出洞的伎倆,本來幕主並不想理會你們的,沒想到金主除了不容拒絕的大價錢,這才順帶著將你那性命給收走的,真的當自己那一百五十萬,能夠讓幕主親自出手麼?」
徐墨一語道破我和馮乾坤的計劃,這讓我有些意外,而他更是指出了另外還有人想要殺我,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我的臉色一變,而就是現在,那千面人徐墨一扭身,原地突然出現了一股刺鼻的白煙,而他則化作一道肉眼看不到的影子,朝著門外射去。
他想要逃離,不過卻到底還是低估了我們的手段,我都沒有出手,那小白狐兒、張勵耘和布魚便先一步站好位置,三把劍陡然而出,封住了他的去路。
這三人手中所那的鐵木劍,是南南費了一年半的時間傾力煉製的,這劍厲害,除了木劍本身的材質之外,它劍身的長度、劍柄的規格以及諸多講究,都暗合了北斗七星的諸般變化,而劍身之上更是繪滿了各種符文,彼此牽連,而在最後的處理之中,南南還在劍身之上塗抹了從武穆王那裡弄來的龍鬚木墨精,不但堅硬如鋼鐵,而且還有一股堂皇而然的龍氣。
最關鍵的是,這些劍之中,還注入了那優曇婆羅的花靈,而有了劍靈的法劍,方才是真正得以自傲的法器。
這東西此刻雖說還是缺些沉澱,不過時間一久,必然就會成為震驚江湖的法器。
作為最滿意的作品之一,南南將其命名為「北斗七星劍」。
這劍名字雖然普通大眾,不過威力卻著實讓人刮目相看,那徐墨學得一種讓人眼花繚亂的身法,整個人比那鬼靈還要輕靈許多,然而無論他再怎麼折騰,都衝不開張勵耘、小白狐兒和布魚的劍陣之中,左衝右突,十分狼狽。
所謂北斗七劍,並非說缺人了便不能成陣,這陣法無數變化,此刻陡然一轉,那三才陣施展而出,卻是讓這人無計可施。
千面人徐墨的名氣雖大,不過像他們這個行當,講究的是一個突然性,陡然而出的手段才是最致命的,而一旦暴露了,那持續力則顯得有些匱乏,我也不讓人傷他性命,只是讓張勵耘他們將他的力量給消磨著,就等著他精疲力竭的時候,將其擒下,便可以盤問出許多我們所需要的東西來。
然而就在徐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突然將兩把匕首朝著自己的大腿處猛然一扎,大聲吼道:「我以我血祭,幕主,目標出現,速速前來!」
那鮮血灑落地磚之上,立刻化作了一大灘的黑色鮮血,而就在此時,上面一陣紅光游動,緊接著我感覺到了一股恐懼的力量從那血泊之中騰然升了出來,下意識地朝著附近的三劍大聲喊道:「你們三個,退!」
我身上陪著羽麒麟的母玉,這命令比我的吼聲更早地傳達到了他們三人的腦海中。
不過即便是他們往後退開,時間也已然晚了,卻見那血泊之中突然升起了一個血紅色的身影來,整個身子猛然一陣旋轉,接著劍光升天而起,張勵耘、布魚和小白狐兒都受到這一股巨大的推動,不由自主地朝著後面退去,我瞧見那紅色影子在出現的那一瞬間,手中的利刃竟然朝著小白狐兒的脖子,當下也是心中一跳,箭步踏前,小寶劍抽出,將這利刃給擋了下來。
鐺!
一聲錚然之音,我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劍風吹來,即便是我下意識地用了土盾之法轉移力量,也止不住這股巨大的壓力,一連往後退了三步,方才穩住了身形。
「不錯!」
一聲喝彩,卻是從那個血影人的嘴中喊出,我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感覺週遭的氣場恢復原來模樣,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剛才眼中的血影不見,此刻不過就是一個滿臉慈祥的中年人,腆著個富態的肚子,瞇著眼睛朝著我看了過來,我下意識地問道:「亭下走馬?」
那中年胖子點頭微笑道:「是,鄙人馬如亭!」
第八章劍的背叛
亭下走馬,這個號稱天下第一殺手的傢伙因為彪悍的戰績以及過於傳奇的神秘色彩,已經被無數人給傳頌得光怪陸離了。以至於我的想像中,他應該是那種身高兩丈的怪物,而此刻一見,卻不過就是一個有著兩條英氣眉毛的中年胖子,普普通通,與常人並沒有太多的區別。
不過雖是胖子,此人從血泊之中倏然爬出,一劍傷人,蒞臨當場的氣勢,簡直就是讓所有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
而他的自報姓名,更是讓我們曉得,原來所謂的亭下走馬,不過就是將自己的名字給倒過來而已。
在那個混亂的年代,亭下走馬如流星一般乍現。又消失無蹤,沒有太多人知道他的來歷,自然也無從曉得他的師承和路數是什麼,不過站在了他的面前,我卻能夠感受到一種與我一般的氣息,那就是凶氣。
這種凶氣,只有手上沾染過無數鮮血,方才會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血腥之氣。
顯然亭下走馬也感覺到了我們之間的這一個共同點,詫異地看著我說道:「我看你年紀不大,魔孽卻深厚無比,不應該啊,你不是六扇門的走狗麼,怎麼會有這般濃而不化的凶氣?」
我平靜地說道:「陳某人十來歲就闖蕩江湖。十六歲便出現在南疆戰場,與安南修行者同場較技,十多年來,鏟奸除惡無數,手上的亡魂多一些,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不過我與你之間,終究還是有區別的,那就是你的手下,總有無辜,而被我殺掉的每一條性命。都是罪有應得。」
「哈、哈、哈……」
這名聞天下的第一殺手忍不住笑了起來,右手持著一把冒著黑氣的劍,左手捧胸,彷彿笑得心痛一般,對我搖頭說道:「人來到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有罪的,談不上什麼無辜不無辜,你的視野,終究看不透這個真實的世界,而只是拿別人的那一套道德標準來束縛自己,這樣只會讓你永遠都無法成長——譬如你,你覺得自己無辜,但是對那些被你宰掉的人來說,你的死。才是對他們最大的慰藉!」
我瞇著眼睛說道:「如此說來,那個出錢讓你殺我的。也應該是我的仇人咯?」
亭下走馬無奈地搖頭說道:「嘉禾海鹽那邊傳來的消息,我差不多已經知道了,茅山十大長老剛死,就有人找到我門下,讓我殺了你,這事兒別以為做得有多隱秘,我若是如此不謹慎之人,便不會有這麼大的名頭,也不可能活到現在,實際上我本來是不想接這單生意的,現在江湖難混,得罪了茅山宗,世道就有些艱難了,所以之前他請我殺你,我拒絕了,不過今日,我終究還是應了下來,你可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我一邊左右打量,一邊平靜地詢問道:「願聞其詳。」
亭下走馬指著我的鼻子說道:「因為你們太瞧不起我了,竟然敢以身犯險,真的以為我殺不了你麼?這天下間,我若是想要殺人,只要認真點,那誰被我盯上了,就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所以接到了你們的挑釁過後,我便決定如果不殺了你,我這天下第一殺手的名頭,便也不要了——如此說來,倒是你們逼我的。」
我將手中的短劍平平一指,然後翻轉過來,強忍著心中的悲慟說道:「既然不想與茅山為敵,為何還要殺了英華真人?」
亭下走馬的手朝著空中一抓,整個餐廳突然變得一片混沌,周圍的門窗皆被霧氣縈繞,而他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飄忽起來,我下意識地恍惚了一下,一開始聽得不是很周全,而後聽到他的末尾是:「……便是我殺的,那又如何,便是你,也不過是一個死人而已!」
原來這是不準備讓我知曉太多,而是準備動手宰我了。
瞧見亭下走馬左手在頭頂的天空不斷使出印法,我突然想到了一個緣由,他剛才之所以與我說這麼多,並不是因為那個第一殺手愛說話,是個話癆,而是因為他在出現的第一擊沒有奏效之後,通過血遁的方法長途而來,修為難免有些缺損,故而才會與我言語周旋,卻不料我的心中太過於想要知道答案,於是中了他的計謀,錯過了最好的攻擊時機。
而此刻他已然恢復了大部分的修為,哪裡還會在這裡與我閒扯許多,自然是趕緊將我給宰了,完結任務便好。
亭下走馬,是一個絕對稱職的殺手。
他在將此處的餐廳給封閉起來之後,開始揚起了手中的劍。
他的這把劍,黑氣洋溢,似曾相識,我瞧見它非金非木的材質,倏然心中一動,驚聲喊道:「不可能,這是我的飲血寒光劍!」
是的,沒錯,這是跟隨了我快二十個年頭的魔劍,從當年金陵於墨晗大師交到我的手中,它便一直沒有離開過我,直到後來,我將它遺失在了太行山中,落入了武穆王手上。
武穆王曾經想拿這劍與我換那龍鬚木墨精,結果被我拒絕了。
我之所以拒絕,是因為想讓自己記住這樣的仇怨,總有一天,我要親自回來,剷除這個毒瘤一般的太行武家,奪回我自己的東西。
然而此刻,我卻再次瞧見了自己的劍,不過此刻的它已然面目全非,瞧見它劍身之上充盈而濃郁的黑氣,我的心不由得往下沉,倏然想明白了到底是誰花錢找亭下走馬來殺我,於是朝著他說道:「這劍,莫非也是佣金的一部分麼?」
亭下走馬身子一晃,便已然衝到了我的跟前來,長劍橫斬,口中冷然說道:「對於一個修行者來說,你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
這劍斬在了我的脖頸之上,眼看著就要將我的頭顱給帶走了,他才說道:「我不過是個殺手,不是百科全書,這些問題,你留著去黃泉上面慢慢琢磨吧?」
快,實在是太快了!
這劍一閃而逝,有一種超越視線的輕靈,它本來只屬於我一個人,此刻在別人的手上,卻又是服服帖帖,比當日在我的掌握中,更加厲害幾分。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