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節


在這死氣凜然,宛如鬼蜮一般的地方,我們幾個人湊在一起,散發出來的生氣就如同黑暗之中的明燈,根本就沒辦法遮掩,而就在一眾屍化的無辜村民陸陸續續地從村子裡冒出來,朝著我們這邊聚集的時候,在村口的方向,也陸續出現了幾個身影來。
時至如今,再躲起來,實在是沒有什麼必要了。
我們既然算錯了一步,就得咬著牙硬頂。
雙方碰面了,隔著遠遠的長街。
目光與目光在半空之中碰撞,擦出了激烈的火花。
要干!
我瞧見了卜桑,瞧見了毒蛇巴勒,瞧見了食人魔虜布,瞧見了幾十個、上百個影影綽綽的傢伙,心中不由覺得多出了幾分擔憂,又似乎有幾分期待。
那個被稱為血手狂魔和康王的男人,是否也來了?
圍剿我們的這一大幫子的人裡面,已然是匯聚了當年橫行吳哥的精銳之眾,能夠與這般的對手交戰,倘若是能夠再加上一個康克由的話,就算是死,想來也是無憾了吧?
十八劫啊十八劫,你這算是第幾劫,誰能幫我算一算?
彷彿為了附和我這荒唐的想法,在一大幫匯聚精英的身後,又站出了一個略顯得削瘦的身影來。
他一出現,就像早晨初起的太陽,群星的光芒消散。
世間,唯有他!
第六十七章要麼戰,要麼死
在早上五六點的凌晨,天空的邊際還有星子寂寥,稀疏但星光點點,然而當朝陽出現的一剎那。整個天空,便只有那顆紅彤彤的太陽。
那個傢伙,就是如太陽一般耀眼的男子。
他並沒有多靠前,甚至都沒有跟卜桑他們湊在一塊兒,而是將自己置身於陰影處。遠遠地瞧著我。
他之所以讓我瞧見,是因為想讓我知道他的存在。
讓我曉得,這連綿不絕、重重疊疊的巨網之下,還有這麼一個幕後的掌控者在。
他無時不刻地提醒著我,以及巴干達巫教的一切信徒。不管你們玩得怎麼跳脫,都請記住,他方才是規則最根本的制定者,在這個地方。他就是天,他就是地,他的旨意,就是必須應該要服從的東西,一如神旨。
這人就是,康克由。
血手狂魔的身影闖入我的視野之中後,給我的壓力不啻於我師父,又或者王紅旗、天王左使這般級別的高手,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為前面的那些人,他們從來不會將自己的氣息如此直接而碾壓地砸向我。
如此粗暴,如此直接,顯示出了康克由那如泰山一般傾倒的氣勢。
我在那一刻,窒息了。
是害怕。
康克由出現的一瞬間。我便明白了一個道理,先前我心中籌謀的諸般退路,在他的面前都變得十分可笑,當下在我面前只有兩條路可選擇了。
戰死。又或光榮的戰死!
並無活路。
一想到這裡,我的心中便生出了無數的悲涼來,在我的身後,有我準備抓回國內揚名立威的智飯和尚,有雖然結識不久、但是彼此都肯捨命的秦伯與依韻公子,還有如同親人一般的小白狐兒和布魚。
我當初離開自己國家的時候,曾經在心中對自己發過誓,一定要將布魚和小白狐兒活著帶回國內去。
然而此時此刻,我卻連自己能否活下來,都產生了懷疑。
天要亡我,那便亡。
為何還牽涉到那麼多我在意的人呢?
我一步一步地緩步走出,那些不斷揮舞著雙手、顯得無比恐怖的活死人,似乎感受到了我那一股壓抑不住的磅礡氣息,下意識地紛紛退後。
走出了屋子外面的曬場,我遙遙望去,平靜地問道:「不死不休,是不是這個意思?」
康克由僅僅只是露了一面,便又隱沒在了黑暗裡,並不答話,回我話的,是剛剛失去了最硬靠山的卜桑,他衝著我厲聲說道:「你這個狗賊,擄我師弟,殺我同僚,還將偉大的巴干達神使給封印住了,你難道還想活著離開?」
我聳了聳肩膀,慘然一笑道:「既如此,我也不多說了。」
拔劍。
言語無意義,說多了反倒是變成了嬌滴滴的娘們,求饒對於我來說,根本就不存在於字典之中,所以我毫不猶豫地將劍給拔了出來,平平地指向了前方。
就在我拔劍的那一刻,小白狐兒和稍微休整了一些的布魚,站到了我的身後來。
布魚儘管被那虛空巨眼的電柱給弄得一身燎泡,不過他是妖不是人,恢復能力十分強大,而且有著廣陵金丹這般的神丹妙藥,儘管不能恢復全盛狀態,但是多少也有了一戰之力。
儘管此戰過後,已是死期。
就在小白狐兒和布魚站出來之後,秦伯與依韻公子也同樣站在了我的身後。
沒有再多的人了,智飯和尚被藏在了無數臭鹹魚乾的最底部,而此時此刻需要面對這近兩三百號活死人,和幾十上百巴干達信徒精英強者的,就只有我們了。
五個人,亮劍,迎戰天下!
我沒有想到他們會如此果斷地站出來,與我並肩而戰,在感動於這些日子以來風雨同舟、相互扶持的情誼同時,也曉得了各自的心態。
大家都覺得,此時此刻,沒有退路,沒有僥倖,唯有一戰,方才是最終的解脫了。
我特意看向了秦伯,這個經歷過大半個世紀的老者朝著我平靜地笑了一笑,然後開口說道:「當年,有一個讓天下人都為之側目的天才和強者,而我曾經有一次與他並肩而戰的機會,卻因為某些原因,不能成行;他最終隕落了,不存世間,此事我終身引以為憾;時至如今,我感覺到了,這一次,或許是老天對我這近六十年來不斷的追悔和遺憾,一種補償吧……」
他的話語裡,充滿了滄桑和無奈,卻也有著年輕人都沒有的慷慨激昂。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