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節


依韻公子也笑了:「我尚晴天,生於浙東尚家,天賦超卓,自出生起就是含著金鑰匙的男子,也曾為無數虛榮迷失,甚至還被人稱作邪靈四大公子之一;然而時至如今,方才覺得一點,那就是真英雄,靠的從來不是家世和傳承,而是自己。陳兄,能與你並肩而戰,就算是死,晴天今生來世,卻也無憾。」
無憾!
交情泛泛,甚至在此之前卻也素未謀面,但是大家今天卻能夠站在一起來,並肩而立,那就是一種緣分。
天賜的緣分。
目光掃過布魚和小白狐兒,兩人都沒有說話,彼此之間清亮的眼神,唯有信任。
我們曾經無數次的面臨著各種各樣的挑戰,無數次的共同面對生死,再多的言語,在此刻,都只是蒼白,因為我們同呼吸,共命運,再也難分出彼此。
戰!
戰!
戰!
彷彿有一隻大鼓,在我們各自的心頭敲響,每一秒過去,都讓人熱血沸騰,難以自已,而這個時候,有人吹響了嗚嗚的鳴笛之聲,巴干達巫教之中某一位下降者,卻是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打頭陣的,卻是那些剛剛還害死的無辜村民。
這些人死狀淒慘,口鼻不斷往外冒著粘稠的鮮血和微黃的屍液,雙手盲目前伸,胡亂地揮舞著,試圖抓到些什麼,喉嚨裡面的聲帶未僵化,故而還能夠發出嘶啞的吼聲,隨著這些活死人不斷地從附近的木屋草棚中匯聚而來,兩三百多人圍在一起,那氣勢,倒也是駭人之極。
在降頭師的催促下,這些活死人不斷衝上前來,眼看著離我們只有咫尺,在我身後的秦伯,陡然出手了。
依舊是飛刀。
颼、颼、颼……
因為之前與虛空巨眼的一戰,秦伯有一把法術飛刀被融掉,此刻只有八把,不過即便如此,卻也宛如暴雨梨花,倏然而往,立刻插破了最前面這一排的活死人頭顱。
飛刀穿顱而過,裡面蘊含的巨大道力在瞬間釋放,準備將裡面支持的惡魄消散。
然而卻沒想到,那些活死人的後背處,突然浮現出了一頭蒼白無力的鬼獠,就像脫離母體的胎兒,而當它們的那一縷如尾巴一般的觸角最終脫離的時候,這具活死人頓時就化作了人肉炸彈,轟然一下,碎肉橫飛,沒有一塊骨頭和好肉。
這些碎肉蘊含劇毒,所過之處,草木生煙,即便是泥土,也被消融幾寸。
毒!
秦伯的這一試探,將我們的臉色都給弄得一陣黑。
殭屍、活死人,這些逝去的生靈,憑藉著惡魄的凶戾本能行事,這樣的事兒我們不知道遇過多少次,別說兩三百,再多一倍,都並不會感覺有多頭疼,但是如果都是像這樣,避又避不開,打又打不得,那就可真是有些頭疼了。
脫離活死人的那蒼白鬼影,在天空之上匯聚,彼此融合,不斷呼嘯,將整個場面給渲染得陰森恐怖。
下方的大堆活死人卻「奮不顧身」地洶湧前來。
我深吸了一口腥臭的涼氣,方才曉得這巴干達巫教之所以能夠橫行一世,並非沒有道理,別的不說,這神秘的南洋巫術,以及操弄亡魂屍體的手段,卻不知道比國內高出多少倍。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對方的材料太多,狂人不少,精湛也是正常的。
怎麼辦?
我的眉頭皺了起來,倒不是說我怕了這些玩意,不過一旦廝殺起來,噁心不說,麻煩卻也不少,而就在此時,依韻公子卻躋身上前,淡然說道:「無事,我來。」
說完這話兒,他從懷中掏出了一隻筆來。
這筆桿身為象牙,筆頭毛髮油光水滑,數值朝下,非一般狼毫鼠尾,而配著符筆的,則是依韻公子涅破的一丸硃砂。
筆頭沾染硃砂,依韻公子的身影在一瞬間變成了鬼魅,影子分身化作了無數。
而就在他發動的幾秒鐘之後,圍繞著我們那宛如蒼蠅的嘶啞呼喝聲,頓時就少了一小半。
別人或許瞧得一頭霧水,但是我卻看了個真切,卻見依韻公子將這符筆在一眾奔湧上前的活死人額頭之上,點出了一個勻潤的硃砂痣,除此之外,還在那些傢伙的膝蓋、手肘處都各點了一顆,力透紙背,穿透了那些襤褸衣物,定格在上。
每一個被點上硃砂的活死人,都停住了腳步,僵直地回轉過身去,抵擋同類。
依韻公子的身法飄逸,宛如那全神貫注的畫家,而他的畫布,則是那不斷湧動的活死人大軍,此時此刻的他,飄逸靈動到了極點,那模樣,帥得讓人簡直就合不攏腿。
我有些駭然,他的這手段,不是別的,卻是——湘西趕屍術!
第六十八章人質,公平
湘西趕屍術是一種通過硃砂、雞血、糯米以及諸般物品,封鎖住惡魄,從而達到控制屍體的一種手段。
這玩意最早是湖廣填四川的時候,那些客死異鄉的人靈魂無歸處。為了尊重風俗,落葉歸根,由湘西的楚巫一派研究出來的控屍手段,而後發揚光大,成為了一個系統性的派別。因為多集中於湘西一帶,故而稱之為湘西趕屍術。
我年幼時,遇到的地包天,就是湘西趕屍家族的其中一員。
不過與此刻的依韻公子比起來,那地包天簡直就是太過於弱小了。一支筆,一丸硃砂墨,便將整個洶湧的場面給穩固了下來。
經過依韻公子控制住的活死人紛紛回轉過去,將自己的同類給攔在了外面。不讓它們有往幾面擠的空間。
活死人分為了兩派,一邊在那人為的催促下奮力往前衝,一邊在依韻公子的控制下,化作人牆,將雙方給僵持在了這裡,也給了我們一定的喘息空間。
有著這時間,我便仔細地打量起週遭的情況來,瞧見在這些活死人的身後,巴干達的一眾信徒在毒蛇巴勒、食人魔虜布、卜桑和從陰影中冒出來的小藥匣子帶領下,朝著我們這邊緩慢地靠近過來,而那個讓人絕對不敢忽視的男人,則一直隱藏在了黑暗中,並不露面。
他不露面。不過所在之處,給人的感覺卻是冉冉血色,濃郁不化。
血手狂魔,果不其然。
到了對方的這個境界。其實是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氣息,並不會如此刻那般張揚,然而他之所以露出來,卻是有給我提醒的重要原因。
他是在告訴我——老子在這裡,你就別想走。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那康克由並沒有動身,展露出半點兒手段,但是眼瞧見這被用來耗費我們實力的無數活死人,居然被一一地控制住,卜桑等人的面子上卻還是掛不住了,有人吹了一下忽哨,有十幾人往前一站,卻是群聲呼喝,試圖增強指揮活死人的控制力。
指揮這些活死人的降頭師,是一個又老又瘦、長得有幾分像康克由的傢伙,而在他的身邊,那些人且歌且舞,不斷地揮舞著雙手,氣氛凝重而跳脫。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