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9節


我搖頭說道:「不能這麼說,他到底如何,口說無用,你若是能見那人,或許能懂。」
聽到我這話語,黃天望突然長歎了一聲,搖頭說道:「你說得對,這些年來我東奔西走,鞠躬盡瘁,然而行事卻戰戰兢兢,小心翼翼,錯過了許多英雄豪傑,若論精彩,自不如你。」
面對著這誇讚,我毫不得意,眼觀鼻,鼻觀心,淡淡說道:「黃公過贊。」
對話結束,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而黃天望那股攀升至極致的氣勢,卻在兩人的對話之間,緩慢地降了下來。
他既然知道了這罐子裡到底是個怎麼回事,自然不敢妄動殺機,將這氣機牽扯。
頂尖高手所觸摸到的境界各不一樣,趨利避害的第六感也遠強於其他的人,若是這氣機牽扯,將那恐怖的九龍青銅罐給引爆了,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在這一刻,我能夠感受得到黃天望內心之中的憤怒和無奈。
裡面,估計得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黃天望一輩子謀算別人,自覺行事縝密,萬無一失,卻沒想到屢次折落於我的手上,先前在黃山倒也罷了,畢竟那兒有傾盡全茅山之力,而且名震江湖的陶晉鴻也在現場,然而這一次,卻是實實在在地栽了。
正是日了狗了,誰會想到這黑手陳,會隨身帶著這麼一個大炸彈?
他就不怕一不小心,給自己炸沒了?
沉默許久,黃天望長歎一口氣,對我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那軟玉麒麟蛟是你兄弟道侶,放了她,也不是不可以。」
我手掌一握,將那快飛出控制範圍的青銅罐抓住,問道:「黃公可有條件?」
黃天望瞇著眼睛,指著腳下道:「別的不說,你先把船下面那人給叫出來,若是把我這船給掀翻了,你倒無妨,我這些人,可都得游海回去了……」
第六十三章開盅之時
聽到黃天望這話語,我哈哈一笑,知道他算是暫時屈服了,當下也是手一揮,吩咐道:「讓布魚出來吧。好歹也是國家財產,弄沉了,以他的工資可賠不起。」
小白狐兒臉上露出了笑容,退到船舷邊緣,頗有規律地拍著船體。
此刻已然是次日夜間,那海天佛國崩潰之後的影響已然漸漸消散,通訊信息都不再干擾,羽麒麟也都能夠運轉,使得我一直都知道布魚尾隨著這大船,在船底依附,隨時等待著將這大船掀翻。
既然準備翻臉,自然得多留幾手。
小白狐兒能夠用羽麒麟聯絡布魚,我也能。不過該做的樣子,還是得做的。
黃天望今後是敵非友,能夠迷惑的,還是得做足模樣。
敲了一會兒,船邊不遠處突然出現一道巨大的水柱,浪花濺得飛起,洋洋灑灑,海水被風一吹,細碎的水珠落在了許多人的臉上。而一身腱子肉的布魚則踏浪而來,落在了離我不遠的甲板之上。
因為有著羽麒麟在,他對船上發生的一切都瞭然,一落地,理也不理黃天望,而是朝著我拱手為禮。
我點了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黃天望瞧見這個鬧出如此動靜的傢伙。方才知道就是先前抓捕軟玉麒麟蛟的時候,出手相攔的那個宗教局人員。
沒想到這傢伙在陸地上不敵他的幾招,但是在水下。卻是這般威勢。
黃天望人老成精,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玄妙,臉色立刻轉冷道:「我說你為何會為了一條軟玉麒麟蛟興師動眾,甚至不惜以性命相逼,原來卻是因為手下皆是妖魔鬼怪,有教無類啊……」
他本就是老派修行者,對於諸般異類,早在剛才與我的爭辯中,就已經表明了意思,此刻再一次申明,不過是在奚落我,想要找回場子來。
真正厲害的人,手段時軟時硬。都是看著形勢而言。
我剛才強硬,是要讓對方相信我有玉石俱焚的決心和勇氣,而此刻倒是不用事事針對,總得給對方一個台階下來,於是嘿然笑道:「黃公說得不錯,正所謂有教無類,只要是心向光明者,都不能剝奪它的善良之心。人我已經叫上來了,黃公還有什麼交代?」
這話是佛教的論點,黃天望眉頭一皺,也不與我爭辯,而是瞇著眼睛說道:「先前你深入地底,救我黃家養神,我曾說欠你一人情,至此,我們算是一筆購銷了。」
聽到黃天望提及此事,我嘿然一笑道:「自然。」
黃天望此人薄情寡性,說欠我一人情,結果這邊搶起人來,卻是毫不猶豫,一點兒心理負擔都沒有,我哪裡會把他的這話兒放在心頭,渾然不在意。
他又說道:「今日之事,終究傷了和氣,倘若傳出,只怕你我皆有麻煩,你……」
我毫不猶豫地拱手說道:「今日冒犯黃公威嚴,實屬走投無路之策,並沒有認真考慮後果,定不敢私下妄言。」
黃天望這麼說,其實到底還是愛惜自己的名節,不希望自己被我逼迫的事情傳出,免得被人嗤笑。
而這話語,卻正合我的心意。
要曉得,像我這般拔刀相向,已經屬於逾越之事,若是黃天望回去之後追究,只怕到時候官司纏身,惹人煩厭。
當然,黃天望私下裡肯定是會給我使絆子的,但至少明面上,他倒也不敢對我太過分了。
因為我倘若真的被逼急了,他也怕我狗急跳牆,跑去滅那黃家滿門。
要曉得,剛才我與他談論那南洋康克由的話語,並非那麼簡單,內中蘊含的凶險,非一般人所能夠領悟的,而黃天望也由此可以知曉,這個敢跟他掰手腕的傢伙,到底是個什麼角色。
我不再是他當年在茅山主峰之上,隨意耍弄的江湖新嫩,而是能夠與他平起平坐的頂尖高手了。
有著這樣的想法,他自然是投鼠忌器,不敢隨意亂動的。
故所願爾,不敢請也。
我向黃天望保證,我會管好我的手下,今日發生的事情,絕對不會傳出去,至於他自己的人,那就由他來調教了,這事兒我也管不得。
雙方到底還是自重身份,並沒有談得太過透徹,黃天望知道此事栽了,倒也光棍,讓人帶著布魚去了船艙,將那昏睡不醒的小玉兒給帶了上來,雙方交接完畢之後,我讓眾人離船,返回小艇之上去。
大船之上,只剩我一人之時,那黃公望看了我一眼,什麼話也沒有說,直接回了船艙,反倒是那馬三衝著我拱了一下手,冷冷地說道:「陳司長,今日之辱,來日必當奉還。」
聽到他的這狠話,我洒然而笑,不予置評,只是平靜說道:「我會等著的。」
說罷,我也騰空而起,落到了那已然開動了的快艇之上。
回望而去,卻見那馬三立在船上,遙遙望著我們這邊,眼中的怨毒之意不減,不過我卻並沒有放在心上。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