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8節


總之,那是一個所有樹林精靈所為之憧憬和嚮往的天堂,只可惜聽那個漂亮的觀音小娘娘說,那裡並不適合它們的體質。
倘若陽光太足,林子裡的精靈們就會被照得飛灰湮滅。
畢竟,生於斯長於斯的它們,吸收了這個世界太多的負能量,終究不能遠離。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明又亮,亮又明,忽然間一道身影騰空而起,踏著樹林的頂端而過,一路來到了這男人的跟前來。
男人一直靜坐,等待對方接近身前五米的距離時,方才平靜地睜開了眼睛來,微笑而言道:「大明白,什麼事?」
唇微動,他說得卻是腹語。
來人卻是一個身材魁梧、長相粗魯的壯漢,光著上身,露出油光澤亮的胸膛來,而他的手上,則抓著一個瘦瘦小小的小精靈,這精靈乃草木孕育而生,長著一顆洋蔥頭,腦袋大,身子小,有點兒重心不穩,搖搖晃晃,十分可笑。
瞧見這小精靈,男人也點了點頭。
他一臉鬍子看著凶悍,但是露出微微笑容來的時候,卻平添了許多溫暖。
張大明白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水,說道:「沒事,就是楚楚瞧見你過了這麼多天,一動不動,怕你得痔瘡,讓我叫你下去吃點兒東西呢。」
這朋友說話古怪,男人也沒有辦法,緩緩站起來,雙手一伸,全身骨骼辟里啪啦作響,而那個被張大明白抓在手上的小精靈頓時就是一哆嗦,慌忙藏在他的身後去。
這小東西如此膽小,弄得張大明白一肚子火,氣呼呼地罵道:「洋蔥頭,這是你梁大爺,怕甚呢?這麼膽小,以後要是碰到雙頭狼這些,你可不就臨陣脫逃了?」
那洋蔥頭吐了一下粉紅色的舌頭,嘻嘻笑道:「雙頭狼哪裡有俺們梁大爺厲害?」
張大明白歎了一口氣,對那男人說道:「梁老大,說句實話,我們這一夥人裡面,就你的進步最快,以前小觀音我看著高高在上,一不小心,你現在可比她那天人之資更加強厲害了,恐怕連我那大師兄,都不一定如你呢……」
男人搖頭說道:「不,你不懂,志程與你我都不一樣,所以永遠都不要以他以前的修為,去猜度他的未來……」
張大明白聳肩說道:「唉,要是我大師兄沒有弄丟那天龍真火珠,說不定咱沒事還可以串門呢。」
男人平靜地說道:「生死天定,聚散有緣,既然上天讓我們無法見面,冥冥之中,只有注定,而倘若緣未盡,自有相見的一天,所以,你不要執著於眼下……」
張大明白苦著臉說道:「天啊,你說話怎麼跟小觀音一個德性啊,我受不了了!」
男人笑了,點頭說道:「好了,我不說教,下去吧——最後說一句,你這些年來,境界一直沒有突破,並非積累不夠,而是因為心境太過於急躁。心急了,就會有東西遮住你的雙眼,讓你看不清楚這個世界……」
話未說完,張大明白便帶著他的小徒弟洋蔥頭飛身躍開了去。
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只是苦笑。
他自然明白這位兄弟的脾氣和秉性,也知道他修行的烈陽掌想來都是一往無前、有死無生,然而凡事都是過猶不及,孤陽不長,如果不懂得迴旋之道,或許這把好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折斷。
畢竟在這樣的地方,危機,是每一分鐘都會存在著的……
從樹林頂端騰空而落,到了下半層的時候,就能夠瞧見許許多多附著在樹上的小屋子,一直落到紅色的土地之上。
樹林與樹林之間的間隙,種著許許多多的草木和籐條,分門別類,這些的根莖給他們提供了足夠的食物,而落到地下之後,就會瞧見許許多多在林間不斷飛躍的小精靈。
這些小東西是男人和他的夥伴們所要守護的人,它們善良,乖巧,善於種植和治病,但就是不懂得戰鬥,逆來順受,在此之前,屬於食物鏈的最底層。
其實它們擁有很強大的潛力,身體裡甚至有天人的血脈,只不過很少有人能夠覺醒而已。
這些小東西在男人和他朋友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他們。
這,就是他留下來,和朋友們一起守護的原因。
真正的男人,只為一諾。
誓言,比生命更加重要。
除了這些躍來躍去的小東西,還有人在樹林中走,瞧見他的時候,都紛紛點頭,恭敬地叫道:「梁老大……」
當然,也有放不開的人,會叫他以前的職務「梁組長」,不過每當碰到這樣的事情時,他都會含笑溫言說道:「那都是以前的事兒了,在這兒,沒有什麼組長,叫我努爾就好。」
通常這個時候,那人就會順著話兒點頭,說「努爾哥」,也有叫「梁老大」的,不過終究有一些人太過於拘謹,又攝於男人的威嚴,不敢太過於親熱。
他們都是在幾年前一場被命名為「興凱湖落龍」的事件中,誤入此境的武警、軍人或者有關部門人員,因為種種原因沒有趕上回程,被男人和他的朋友從各種各樣的地方給救到了這裡來的。
當然,還有的人卻沒有這般幸運,在找到之前,就已經進了那些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猛獸肚子裡。
命運,就是這般不公平。
男人緩步而走,讓自己整個人都融入了森林的氣息之中,一路來到了中心一處最大的樹屋裡,跨門而入,裡面卻是坐著兩個女人。
一個永遠都只有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兒,一個出落得越發美麗動人的明艷女子。
前者已經成為了森林部落的圖騰女神,負責對這些小人兒的教化,以及潛力啟發,讓它們在這種混亂的環境之中,能夠盡快地成長起來,而後者,則永遠都是一個沉浸在這個世界裡的女人。
那是一個需要用愛情拯救的女人,她曾經告訴過小觀音,說她這輩子,就愛過兩個男人。
一個男人,他是天上的月亮,神秘而遼闊,卻從來觸及不到;而另外一個男人,他是唯一一個能夠與前面那人比肩的奇男子,而且伸一伸手,似乎還能夠摸到……
只可惜,那個男人的心,她永遠也得不到。
楚楚是一隻荊棘鳥,一直都在尋找著自己所想要的幸福,然而卻一直都沒有找到,她希望那幸福即便是一株最長、最尖的荊棘,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扎進去,流著血淚,放聲歌唱。
可惜,沒有人……
男人剛剛進入樹屋,張大明白就匆匆趕了過來,餐桌上面的食物不多,都是一些植物的根莖之類的,並無血食,他吃得不甚痛快,卻也只能硬著頭皮待著。
因為今天,幾個人要聚在一起,開一個小會。
一個關於除了林楚楚之外所有人的朋友的消息,讓小觀音不得不謹慎對待,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毋庸置疑,因為它是來自於男人的師父蛇婆婆。
他們的朋友叫做陳志程。
他是張大明白的大師兄,是努爾一生的兄弟,是小觀音的陳二哥,是他們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男人,而如今,那個男人,現在可能遇見了自己一生之中,最大的危險……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