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我立即明白了老婆婆為什麼那麼瘦,阿貴這賭鬼自己生活一團糟,估計有錢了就山吃海喝,沒日沒夜打麻將,沒錢了餓三兩天也沒問題,哪裡能顧得上老婆婆?老婆婆沒有餓死已經是個奇跡了。再看他店裡面,亂七八糟一些東西擺在那兒,到處是灰塵,三五天也未必能賣出一件,可能都過了保質期了。
我拉了一張凳子坐下來,又拿出一百塊錢放在桌子上:「我問問題,你回答,我滿意了這錢就是你的。」
阿貴眼睛一亮,接著又皺眉:「我又不知道你想知道啥子,你鼓道我說不知道的事,我還是拿不到錢。你要是問我老婆跟別人在床上怎麼弄,我說啥子呦?」
我笑了起來:「我只問阿婆家裡的事,你實話說出來就可以,你有沒有說真話我知道的。」
阿貴一拍桌子:「你問!」
「她家裡人都是怎麼死的?」
阿貴愣了一下:「有的病死了,有的車撞死了,有的游水淹死了……那麼多人誰記得怎麼死的?」
「是最近幾年死的,還是很久以前死的?」
「這個……」阿貴揉了揉腦袋,開始回憶。
……
看在錢的分上,我問的問題他都盡可能回答,花了十幾分鐘時間,我大體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原來那座大宅的主人姓吳,祖先是給人看風水的,還會各種咒語法術,很有靈驗,村裡有紅白喜事,小兒夜哭之類的都是去找他們家。吳家幾代都很富有,經常接濟附近的窮人,是附近有名的大善人,阿貴小時候就受過吳家不少恩惠。
大約十二年前,吳家開始走噩運了,莫名其妙吃了官司,主人吳良銘被抓走死在拘留所,經營的店面倒閉,然後有的得怪病,有的發瘋,有的失足落水淹死,有的被車撞死,短短兩三年時間就死了十幾個。有幾個子孫見勢不妙搬到外地去了,後來再也沒有消息,只剩下吳良銘的母親,就是現在的老阿婆。老阿婆可能是受了刺激,神智有些不正常,癡癡傻傻,生活不能自理,家裡也一貧如洗了。親友和鄰居都不敢靠近吳家,說這棟房子是凶宅、鬼屋,阿貴是唯一還敢送東西給老阿婆吃的人。
以前曾經有幾個學生聽說了鬼屋大名來探險,在裡面過夜,於是阿貴萌生了開發「鬼屋客店」的想法,把西廂房打掃乾淨出租。但來過夜的人很少,而且眼看就要拆遷了,他也無心經營了。
據阿貴說老阿婆整天都呆愣著,走路都沒力氣,幾乎不出門,天黑後就睡覺,以前入住的人也沒發現什麼問題。阿貴雖然敢進出凶宅,但從來沒有在裡面過夜,他也沒這個膽。這我就想不通了,昨天晚上我明明看到她來去無聲,眼睛精光閃動,這又是怎麼回事?
假如老阿婆是被鬼怪之類附體了,喵太一定能發現,但今天早上喵太看見老阿婆並沒有什麼表示,這說明她身上沒有邪物。
從阿貴嘴裡問不出什麼有用的資料了,我只能結束問話,把錢給他。
吳家可能是學魯班法的人,出現這樣的情況有兩種可能:第一,吳家表面行善,暗中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現在受到報應了;第二,吳家得罪了更厲害的邪師,被人下了詛咒。具體原因我一時半會弄不清,跟我關係好像也不大,我還是先確定新入住的房客是不是那個長髮年輕人更重要。
我向阿貴要了西廂第二間的鑰匙,沒把第一間的鑰匙給他,他也沒注意到,繼續喝他的悶酒。
我輕手輕腳開了外面大門,進入老宅院子,裡面黑暗一片,沒有燈光,新房客應該沒在。喵太在黑暗中叫了一聲,向我走來,看起來它很平靜,這說明這裡是安全的。我俯身抱起了它,立即感應到了它的想法,它餓了,有幾天沒吃雞血拌硃砂了。
這個時間我上哪兒去找公雞?而且手上連新鮮的肉類都沒有,只好對它說:「你自己先去找點吃的,今晚隨便哪一家都有好吃的東西,明天早上我再去買大公雞。」
喵太倒也沒意見,從我懷裡跳下去,很快消失於黑暗中。我走到西廂第一間門口推了一下,門是鎖著的,我掏出鑰匙開門進去看了一下,裡面沒有增加任何新的東西,不知道長發年輕人今晚會不會來。實際上我還不能肯定新入住的是他,這附近出沒的都是年輕人,英俊長頭髮的也不少,不能排除是其他人的可能。
從房間出來把門鎖好,遠處鞭炮聲響個不停,不時有煙花衝上高空炸開,連這裡也變得有些忽明忽暗。我轉頭望了一眼東廂第一間,心裡有些可憐那個老婆婆,孤零零一個人,饑一餐飽一餐,真是生不如死,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這樣的後果呢?
法術這東西就像一把利刃,拿在好人手裡可以防身或維護正義,拿在壞人手裡就助長了凶焰。但好人與壞人的差距有時很小,只差一個念頭,當手裡握有利刃,好人也會心膽怒張,忍不住用來為惡,結果不是傷人就是傷己,甚至兩敗俱傷。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掏出來一看是家裡人專用的號碼,我急忙接聽。手機裡面傳來我媽的聲音,無非過節了有沒有好東西吃,生意怎麼樣,要注意身體多穿衣服之類。我一一回答,家裡其他人也都說了幾句,這才算完。
接完電話我感覺後面有些異樣,轉身往後看,剛好遠處有煙花炸開亮光一閃,看到了猶如鬼魅的老阿婆就站在我眼前,著實嚇了我一大跳。此刻她又像昨晚一樣,眼睛在閃著藍光,身上籠罩著一種奇異的氣息,老邁的身軀裡面像是裝著無窮精力,就像一個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
我精神緊張,高度戒備:「你想要幹什麼?」
老阿婆慢慢舉起了手,攤開她雞爪一樣的手掌,露出了一枚厭勝錢,光線太暗我看不清花紋,但應該就是昨晚那一枚。
又來這一套,她是要害我,還是想把這枚厭勝錢送給我?我無論如何不敢碰這枚厭勝錢,斷然搖頭:「我不要。」
老阿婆呆了幾秒鐘,收回了手,轉身離去,這一次我看到她走得很快,而且幾乎沒有腳步聲,連枴杖落地的聲音也非常小。
她這是什麼意思呢?有可能是她受了什麼詛咒,只有把這枚厭勝錢送出去才能解脫,如果我接了,詛咒就轉移到我身上了。也有可能是她害人已經成了習慣,現在瘋了依然想害人……可能性很多,不論是哪種可能,我都不能接這個厭勝錢。
我打開西廂第二間,裡面跟第一間差不多,除了床、桌子、椅子沒有別的東西了,較長時間沒人住,微有霉味。
新房客今晚很有可能會來,所以我稍微整理一下,就關好門熄了燈,盤腿坐在床上練功,再來一次守株待兔。
過了較長一段時間,外面好像傳來一些聲響,我急忙收功靜聽,果然有大門掩上的聲音。我跳下床湊到窗前往外看,可以看到有一個人拿著微光小手電筒進來,邊走邊往四周照。很快他走到我隔壁房間門口,開門進去,不用說就是新來的房客了,因為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臉,不知道是不是火車上遇到的長髮年輕人。
隔壁的燈亮了,木壁上有幾個小孔和間隙透過光線來。我大喜,輕輕走到一個小孔前,把眼睛湊在小孔上往那邊看……
第九章會法術的採花賊
木壁上的孔很小,能看到的區域有限,我沒看到那邊的人,只聽拉鏈拉開的聲音,以及輕微的器物碰撞聲。
我離開小孔左右掃視,看到床的上方透過一股較大亮光,於是爬上床,湊到孔邊往那邊看。這個孔是樹的小橫枝核心,製成木板後經過多年脫落形成的,有手指頭大小,斜向那一邊下方,並且正好處於房間中部,所以可以看到不少地方。
房間裡面一個長頭髮的年輕人正低著頭,從床上的一個大提包之中往外拿東西,有小香爐、神位、蠟燭、鈴鐺、小彩旗等,都是用來施法的東西。擺弄了一會兒,那人直起身來,果然就是我在火車上遇見的年輕人!
哈哈,這個世界真的很小啊!
長髮年輕人突然停止了動作,看向我這一邊。我嚇了一跳,急忙離開小孔並屏住了呼吸,難道看一眼他就感應到我了?
長髮年輕人轉身出門,腳步聲向我這邊移動,並且有手小電的光芒。我更加吃驚,本來想等著看好戲,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他識破了。
長髮年輕人走到我門前,用手推了幾下不會動,再用小手電往裡面照。我瞬間鎮定下來了,他還沒有發現我,否則就說話了,他只是擔心隔壁有人過來檢查一下。
木窗格很小,裡面很暗,他看不到我,轉身走了,但不是回房,而是走向東廂房。他走到東廂房前,兩個門都推了幾下,然後又走向正屋去查看。
我有些奇怪,老婆婆神出鬼沒,為什麼不出現嚇他一嚇?估計他中午來時,已經看到半死不活的老婆婆,所以完全沒把她放在心上,要是知道晚上老婆婆會變成幽靈一樣,他未必敢租這兒了。
長髮年輕人轉了一大圈,又回到房裡,開始擺弄他的東西,把桌子移到房間中央,向北擺好神位。中間是三山九侯神位,右邊是歷代祖師神位,左邊萬法教主神位,分插五色小旗,擺上桃木劍、召魂鈴,香燭紙錢供品一應俱全。
說實話,我孤陋寡聞,不知道三山九侯是哪一路神仙,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有人供奉,長髮年輕人想要做什麼?
佈置好袗袖型法壇,長髮年輕人關了燈,只有兩支小蠟燭的亮光,然後開始低聲念淨口咒、淨身咒、淨天地咒、請神咒、安神咒……有些咒語跟我會的很相似,有的我不懂,反正都是施法前的「熱身運動」。他進行這麼嚴謹的儀式,顯然是要施展一個很重要的法術,難道是要用「六神咒」那樣的邪法把美少女拘來?
做完各種預備功夫,長髮年輕人拿毛筆沾了硃砂畫了一張符,然後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個小塑料袋,裡面裝了一些像是泥土的東西。他打開塑料袋,再拿出一個小瓶子,往塑料袋裡面倒了一點兒液體,把泥土和在一起揉成一團,再捏成一個小人模樣。
我更加肯定他是在進行邪法,但是有我在,絕對不能讓他得逞,說不得今天要扮英雄救美一下了!
長髮年輕人把小泥人放在祭壇上,腳下走著奇怪的步法,右手掐劍訣,左手掐雷印,往東邊長吸了一口氣噴在小泥人上,然後拿起剛才畫的符點燃,低聲叱喝道:「天精地精,日月之精,天地合其精,日月合其明,神鬼合其形,你心合我心,我心合你心……佳人行步,吾今一劍赦爾自回結成,吾奉三山九侯先生律令攝!」
《旁門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