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而唐三娘什麼時候外出過就無人能說個明白。只知道當晚九時左右竇威曾到瀠香樓找過她,樓裡的龜奴這才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瀠香樓。無人留意到她的離開,在正門迎客的龜奴也沒見過她邁出過正門半步,主事龜奴說道,唐三娘曾提過晚上有事要外出,讓他好生替她招呼客人,因而沒怎麼在意她何時離開了。八時三十分她還與他一道招呼過貴賓,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她。至於她特別招呼的貴賓是誰,元寶神秘一笑,道:「那幾個貴賓待會兒我再告訴您是誰,先賣個關子。」
  「大哥好臭屁!」元鶴不屑地撇了撇嘴。
  元寶馬上暴跳起來,大喊:「閉嘴!」
  趙昊啟搖著紙扇催促道:「別打岔,快說下去。」
  元寶灌了一大杯茶才繼續說道:「守後門的老龜奴說他自己盯著門沒看到三娘進出過。不過,其他龜奴說那老傢伙天一黑就會開始打瞌睡,所以我想他那些話定是謊言。我花了點兒碎銀並向他保證不對別人洩露,他才偷偷對我說真話。老龜奴確實整晚都在打瞌睡,只是途中他被冷風吹醒了,發現那扇後門不知何時被人打開了,時間大約是在十一時三十分至半夜十二時之間。老龜奴關上門後,又打瞌睡了,那扇門直到賊人破門之前,一直沒再打開過。」
  趙昊啟聽了心思一轉,「就是說,唐三娘從晚上八時三十分到她遭劫持之前,再沒人見過她,是吧?」
  「嗯,衙役們都認為她只能是在九時前離開,十二時之前回去,也有可能是她根本沒外出過,只是心虛裝作外出了,以此逃避竇大人的問話。可是……」元寶雙手抱胸皺起眉頭做苦思狀,「她有那麼大的膽子敢讓竇大人苦等她四個小時嗎?」
  「你說呢?」趙昊啟反問道。
  元寶搖頭,「我不覺得,她肯定曾外出到過幸運閣客棧。」
  「為什麼呢?」
  「從馬廄裡的玉珮印子來看,唐三娘是在七月十三日收到玉珮之後到過幸運閣的馬廄,而且還是在拜祭過邵老闆,提出要拿房契被拒絕之後。」
  趙昊啟微笑著點點頭,以眼神鼓勵他說下去。
  「在被拒之後,因為鬧翻了,唐三娘要從正門堂堂正正走入幸運閣大門恐怕比較難,她只能偷偷地從後門進去。我打聽過了,唐三娘當日是拿了邵老闆預先寫下贈房契的遺書去的,翻臉不認賬的是大掌櫃,老掌櫃和二掌櫃沒怎麼表態。大掌櫃是幸運閣的二號人物,其餘兩個掌櫃平常除了邵老闆,就聽他的話,他反對的話,其餘兩個也不好說什麼。而二掌櫃是唐三娘親妹的丈夫,表面上站在大掌櫃這邊,心裡頭應該是向著唐三娘的,要是唐三娘暗地要求他放自己從後門進去,我看他多半會同意,那晚說不好兩人約好了放唐三娘進幸運閣。馬廄地上的印子大概是唐三娘摸黑進去後,玉珮不小心掉在地上印上去的。」
  「腳印呢?」翠晴問道。
  元寶回答:「那個有很多種可能。」
  「你就說說吧。」趙昊啟右手托了腮,一副饒有興味的神情,讓元寶繼續說下去。
  「最大可能是衙役們追緝賊人時踩上去的,也有可能是第二天在客棧裡頭進進出出的仵作、衙役、掌櫃等人留下的,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個賊人了。」
  「賊人?」翠晴尖聲驚叫。
  「唐三娘大概是在十二時之前到過幸運閣。我打聽過了,老掌櫃比二掌櫃要睡得早些,在九時三十分回房歇息,二掌櫃說自己在賬房裡整理賬本,直到十時三十分才回房睡下。這點瓶兒證實他沒說謊,她也是那個時候回三樓的銀字八號房歇息,恰好看到二掌櫃從賬房回到他自己的廂房裡。瓶兒原本是睡在馬廄旁的屋子,因為要幫忙照顧邵老闆的幼子,這幾天睡在三樓。方秀才沒到子時十一時就到三樓銀字十號房鄭童生的臨時住房裡歇息。子時後十二時,二樓靈堂就只剩鄭童生一人守靈了。凌晨一時客棧裡發生追逐打鬥,他們全都聽見了,因為才發生過邵老闆被害之事沒多久,他們都害怕得躲在房裡不敢動。從時間上來說,二掌櫃有鑰匙,他完全有可能替唐三娘開門並領著她到藏寶齋偷房契。而且,唐三娘還請了個潑皮凌晨一時時在正門前潑血鬧事,正好可以作個掩護。」
  「不對。」翠晴大聲說道,「唐三娘是八時三十分到十二時之間在瀠香樓與幸運閣之間來回,潑皮是在凌晨一時鬧事,怎麼想都對不上!」
  「那就是二掌櫃一早把後門打開,唐三娘過了十二時才到幸運閣,然後在一時之前回到瀠香樓,那賊人定是早就埋伏在後門附近,一瞧見後門打開了,就偷偷溜進去,結果被發現了,在幸運閣跑了一圈,再到後門外小巷裡與竇大人糾纏,把竇大人撂倒後,恰好老龜奴聽到動靜,開了個門縫,賊人一見燈光就踹門而入。」
  「那老龜奴有看到賊人的臉嗎?」趙昊啟忽然插口問道。
  「沒有。老龜奴說,他才開了條縫門就被踹開了,門板正好撞在他臉上,他痛得眼冒金星跌倒在地,只看到一團黑影直撲向他,把他踹得打了好幾個滾撞上牆,然後他就不省人事了。」
  「高明!」趙昊啟突然評說了這麼一句。
  翠晴瞟了他一眼,「我看您說錯了吧,是高強才對。那人要是沒有好身手,根本不能讓一眾都頭衙役栽觔斗,早就被逮住了。」
  「不對,是籌謀得好的緣故。即使沒有好武藝,也能把那一票雞腦子衙役耍弄一圈。要是我的話,那票衙役可不是跑一圈那麼簡單,可以跑個十圈八圈的。」趙昊啟回駁道。
  翠晴聽了從鼻子哼了一聲,輕蔑地哂笑道:「沒有好武藝也行?我看像您這種跟了十個師傅還學不會一套拳的笨傢伙,恐怕用爪鉤從二樓蕩到三樓的半途就會直接掉到地面,把聰明的腦袋給摔破了。光有腦子有什麼用?我的話,從一樓就能蕩上三樓,保準能讓一大票光吃不動、身肥體胖的衙役一整晚跑個痛快!」
  趙昊啟一下跳了起來,瞪著翠晴道:「胡說,沒有武藝又怎樣?只有傻瓜才會像猴子一樣滿樓亂竄,有腦子的人根本就用不著掛在爪鉤上蕩來蕩去!」
  翠晴兩手往纖腰上一叉,回瞪向他快嘴快舌說道:「那您說,不用爪鉤怎麼從二樓飛上三樓?」
  「對哦,爪鉤就掛在了三樓屋簷上,不然那個是幹嗎的?」元寶插嘴聲援翠晴。
  趙昊啟逐一狠瞪了他們一眼,「幹嗎?就是用來騙你們這些不會動腦子只會動身子的猴子的!」
  翠晴叉著腰發出冷蔑嗤笑,「是您故意胡說來耍我們的吧,那些不都是明擺著的事實嗎?」
  元寶不住點頭,「翠晴說得對。」
  「總有一天你們會知道我說的沒錯!」趙昊啟氣惱地別過頭,不再理睬翠晴了。
  元寶趕忙打圓場道:「我們還是別再爭論不休了,無論真假,現在我們都不清楚,這些都暫且先放一邊。你們難道都不好奇昨晚瀠香樓有些什麼貴賓?」
  趙昊啟眼珠一轉斜看向元寶,不屑地道:「哼,用得著猜嗎?瞧你那翹尾巴的樣子,莫不是那日摘花宴上的人都在?」
  「不是全部,而是同時那天在幸運閣受邵老闆招待過的人都在。那些貴賓就是候補知縣湯康滎、邢參軍、王達朋、竇永庭和童師爺。」
  「哦?有那麼巧?」
  「就那麼巧。而且,他們除了竇永庭和童師爺在十時十五分離開,其餘三人均在瀠香樓過夜。」
  「你可有打探過中途他們是否有離開過?」翠晴問道。
  「不勞吩咐,我早向陪宿的妓女問過了。」元寶一副得意模樣,「他們都沒有長時間離開過,上個茅廁之類還是有的。要是如公子早些時候所說,那人就在當日被邀之列,他就在這些人當中。而唐三娘被劫之際,留宿的湯知縣、邢參軍、王老闆都在房中,因此他們都不可能是黑衣人。就只剩下提早離開的倆人,童師爺的可能性早被排除,那麼就只有竇永庭了。」
  「不是他!」趙昊啟斷然否定。
  「為什麼?竇永庭身手了得,當時又沒人證實他不在場。」
  「的確,他有足夠的身手和機會,但他是個心思很單純的人,不可能是那個人。」
  「公子自己不是說過看人不能光看外表?我們剛認識他沒多久,何以見得他不是?」
  「他是我的朋友,我當然知道。」
  「朋友?」元寶狐疑地歪了頭。
  翠晴插嘴替元寶解惑,「你不在的時候,公子請那位竇公子來過好幾次了,還每次都磨著人家教武功呢!可惜這麼多天下來,還是老樣子,一招半式也沒學會!」翠晴說得興高采烈,趙昊啟一臉不爽。
  元寶嘻嘻笑道:「我好佩服公子的韌勁,十年來十多位老師傅都沒能教會,還敢再次挑戰自己完全不在行的拳腳功夫。」
  「你們儘管笑吧!」趙昊啟懊惱地漲紅了臉,走到屋角一隅撇開臉不看元寶他們,自己獨自喝悶茶。
《消失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