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王庸不舒服,轉身想悄悄地走。就在這時,人群忽然分開,那個男人舉起手指,逕直指向了他。
  在人群的簇擁下,他不自覺往裡走,來到圈子中間。男人邪味很濃地看著他,指了指屍體。王庸仔細看了看,心臟猛地抽了一下,屍體蓋著白單子,他還是認出來,這個死人正是昨晚上吊死的那對父子裡的爸爸。
  現在我們都知道了死者的名字,叫馬愛國。
  王庸告訴我,他在夢裡看到屍體的那一刻,像被夢魘住,似睡非睡的狀態,全身如同泡在冰水裡,頭髮根都發炸。怎麼醒也醒不過來,最後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猛地打了個激靈,醒了。坐在床上,一身的冷汗。
  當時雖然心有餘悸,畢竟只是一場夢,他也沒多想。可是經歷了今天義叔驅邪,又聽了我的經歷,他現在才回過味來,越想越害怕,不知道他的夢和整件事有沒有聯繫。
  我聽得愣了,好半天才道:「你還好,只是一場夢,我就慘了,昨晚是實打實撞鬼。」
  王庸把煙頭掐滅:「得了,睡覺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我們都穿著衣服,和衣而臥,躺在床上我一時睡不著,也不想聊天,就這麼昏昏沉沉的混時間,想著什麼時候才能天亮。
  不知到了幾點,我迷迷糊糊睡得正香,忽然聽到身旁發出一聲慘叫。在夢裡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猛地坐起來,打開床頭燈。
  王庸直愣愣坐在床上,像具殭屍一樣,臉色發青,滿頭虛汗,張著大嘴,胸口不斷起伏。
  我顫抖著說:「王庸,你別嚇我,咋了這是?」
  王庸牙齒咯咯響:「煙,煙……」
  我趕緊把棉襖翻出來,從裡面掏出煙,插在他嘴裡,然後用打火機點上。王庸吸了兩口,擦擦汗,喉頭不停竄動:「草他奶奶的,嚇死我了。」
  「怎麼了?」我說。
  「幾點了現在?」他問我。
  我看看表,凌晨三點半。王庸靠在床頭,不停嘬著煙屁股,整張臉陷入煙霧中,好半天才說:「我剛才做了個噩夢,太逼真,太恐怖了。」
  「說說。」
  王庸抹了把臉:「還記得臨睡前,我說的昨晚那個夢嗎?」
  「嗯。」我點點頭。
  王庸道:「剛才睡過去之後,我又接著那個夢做了。」
  王庸說,他在夢裡又到了那家莊戶院,還是一群人圍著,中間躺著馬愛國的屍體,那個恐怖的白襯衫男人也在。他還是站在屍體旁。
  所有的場景都是接著昨晚那個夢來。
  那個白衣男人在屍體前,雙手不停在空中划動,嘴裡唸唸有詞,好像在做什麼法術。王庸感覺周圍奇冷無比,情不自禁想後縮。白衣男人突然做個手勢,示意讓他上前,王庸在夢裡沒有多想,就覺得害怕,那男人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吧,生怕觸怒了他。
  王庸來到屍體旁,毫無徵兆中,屍體突然從白布裡伸出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腕。王庸嚇得半死,慘叫一聲,拚命掙扎,然後就醒了。
  聽完這個夢,我們面面相覷,王庸摸索著右手的手腕:「太嚇人了,夢就跟真的一樣。」
  這時,我看到一樣東西,整個人愣住,繼而一股深深的寒意襲來。我顫抖著說:「王庸,你的手腕……」
  他低頭一看,煙頭從嘴裡掉出來,落在褲子上,竟然渾然不覺。
  他的右手手腕處,有一個非常明顯的黑色印記。可以肯定,這團印記昨晚是沒有的,剛才突然出現的。王庸倒吸口冷氣,用盡全力去搓,印記就像長在他身上的胎記,怎麼也搓不掉。
  他翻身下床,趿拉著拖鞋進洗手間,嘩嘩水響,想來他在用水繼續搓著。
  折騰大半個小時,他哭喪著臉,濕淋淋走出來,坐在椅子上發呆。
  「難道我的夢是真的?」他喃喃自問。
  我心亂如麻,現在我們兩人都中邪。我第一次後悔幹這個工作,還不如在飯店切墩呢,最起碼沒有生命危險。
  我們相對無言,一直坐到天亮,大概八點多鐘,義叔來了。我看到義叔,像看到了救世主,趕忙拉住他,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
  義叔看看王庸手腕的印記,用手捏了捏:「疼不疼?」
  「不疼不癢,什麼感覺也沒有。」王庸都快哭了。
  義叔隨身挎著綠色的布包,從裡面取出一個紅色布囊,打開後,裡面插著幾枚長短不一的銀針。他取出一根,讓王庸伸平手臂,他用針頭在黑色印記處輕輕一扎。
  針眼處迅速洇出一滴濃濃的黑血,義叔撕下兩張手紙,輕輕擦拭,把血擦到紙上。白色的手紙洇出一片黑色。
  王庸真是嚇壞了,問怎麼回事。義叔把紙湊在鼻子下聞聞,眉頭緊鎖:「怪了。」
  我們眼巴巴看著他。
  義叔道:「這是屍毒。你怎麼會中屍毒呢?你摸過屍體了?難道世界上真有這種奇術?在夢裡摸屍也能中屍毒?」
  我趕緊說:「除了夢裡,王庸也摸過屍體。那天我們到倉庫收馬家父子的屍體,這也算摸屍。」
  「對,對,除了他們爺倆,我這幾天再沒接別的活兒。」王庸趕緊道。
  「哎呀!」義叔忽然想起什麼,一拍大腿:「壞了!」


第十三章 屋裡有古怪
  義叔一驚一乍讓人害怕,我們連忙問怎麼了。義叔什麼也沒說,招呼我們趕緊收拾收拾退房,馬上趕到殯儀館。
  我開著車,時間不長趕到了殯儀館。入冬到了年底,好像閻王爺開了鬼門關,人死得一茬一茬的,殯儀館早上五點就開始播哀樂,到哪都能看見一大群紮著孝帶的送葬人群。我們到了停屍間,義叔打電話,好半天才有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員趕過來。
  「忙死了。」工作人員說:「一到年底就得加班。」
  義叔甩了一根煙,沒急著說事,而是先寒暄:「一大早就忙呢。」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