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可不。」那人說:「早上六點到十點的爐子都排滿了,四間告別廳就沒閒著,這撥走了那撥上。怎麼了老馬,啥事這麼急。」
  義叔道:「前天夜裡,拉過來兩具屍體,是一對父子,父親叫馬愛國,兒子叫馬如海。你有沒有印象?」
  工作人員眨著眼想了想:「哦,是,不是你們執屍隊送來的嗎?」他看向我和王庸。
  王庸著急問:「屍體呢,還在不在?」
  「火化了。」工作人員說:「我們接到公安局通知,說是找到死者的家屬,家屬已經簽字。家屬也提個要求,盡快火化。停屍間的櫃子現在特別緊張,如今業務不斷,館長不可能有錢不賺。昨天燒完業務,趁爐子沒涼,直接就把你們送來的那兩個死者給燒了。」
  「骨灰呢?」義叔問。
  工作人員道:「遵照家屬的說法,不葬不埋,不進行特殊處理,所以骨灰我們帶到後山,灑在樹根下面。」
  我們面面相覷,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你知不知道死者家屬的聯繫方式?」義叔問。
  工作人員笑:「老馬,你別為難我,我就是個看停屍房的,你還是問館長吧。」
  義叔大手一揮:「走,找館長。」
  我還是第一次進殯儀館的辦公樓,這座樓一共兩層,辦公室不多,卻修得碧麗堂皇,地上鋪著大理石,頭頂掛著吊燈。我們徑直上了二層,在拐角的大辦公室裡找到了館長。
  殯儀館的館長叫王澤涵,很早以前我曾經在一張宣傳精神文明獎的報紙上看過他的報道,他的經歷頗有傳奇,他的父親就是上一代老館長,他算是子承父業。據說他剛復員回來,當上館長的時候,殯儀館這地方特別不受人待見,誰都說他傻,在這工作連個對象都談不上。
  現在可好,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殯儀館成了除醫院之外,又一個日進斗金的事業單位。現在想進殯儀館工作的大學生擠破了頭,更不乏研究生碩士這樣高學歷的人才哩。
  王澤涵的辦公室真大,老闆桌老闆椅,靠牆放著發財樹。我們到的時候,老夥計正戴著花鏡,閱讀最新的文件。
  「老王,我有事求你。」義叔大大咧咧坐在沙發上,直接說道。
  王館長看我們來了,居然親自奉茶倒水。他把一盒中華扔我們跟前:「自己抽。」然後坐在義叔對面,問怎麼回事。
  義叔說明來意。王館長猶豫一下,從桌子上翻出一個文件夾,打開一頁遞給我們:「簽字同意火化的家屬叫李素寧,是馬如海的遺孀,後面是她的電話。老馬,這些資料本不應該給外人看的,你看了就看了,到時候別說是從我這弄來的,擔不起責任。」
  義叔拿著手機記下電話,水也不喝,招呼我們走。
  在路上,義叔給李素寧打了電話,他冒充公安局的,說有些事想瞭解一下,做個筆錄。李素寧分辨不出真假,讓我們去找她,給了地址。
  我們三人馬不停蹄來到李素寧的家。這個女人住在高檔小區的公寓裡,看樣挺有錢。根據地址按圖索驥,我們找到一戶門前,按動門鈴,裡面拖鞋響動,開門的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小少婦。
  她模樣長得頗為俊俏,只是眼圈發黑,臉上是有些不健康的黃色。
  義叔介紹說我們是公安局的,想調查一下你丈夫馬如海的死因。李素寧有點不耐煩:「不是都結案了嗎,我還簽字了,怎麼沒完沒了。」
  義叔看看她,說道:「怎麼,不讓我們進去?」
  李素寧沒辦法,從門口讓開:「我沒有男人拖鞋,你們穿著鞋進來吧,踮著腳走,別把地板踩髒了。」
  我們三人踮著腳,小心翼翼往客廳走,剛走沒兩步,義叔忽然頓了一下,低聲道:「有古怪!」
  「怎麼?」王庸趕緊問。
  這時,從裡面的屋子裡傳來一陣孩子的笑聲,繼而是說話聲,高一聲低一聲聽不清說的是什麼。但能推斷出,屋裡有兩個人,孩子不知在和誰說話。
  李素寧把我們帶進客廳,她態度很冷,靠櫃子站著,抱著肩膀,頗有敵意地看著我們。
  義叔環顧一下客廳,說道:「小李啊,能不能跟我們說一下你丈夫馬如海的事情。」
  王庸煞有介事地掏出手機,打開錄音功能。
  李素寧看著窗外:「沒什麼可說的。我們是大學時候相戀,感情特別好,可他有錢了,就變了,不要我們娘倆了。這人倒是沒喪良心,每個月還知道給我們娘倆打一筆生活費。現在可好,他自殺了,錢也斷了……」女人說到這,擦著眼淚:「我一個單身女人,帶著個孩子可怎麼活呢。」
  王庸說:「不對啊,如果你單身的話,裡屋的那孩子在和誰說話呢?」
  我覺得這問題問得太蠢,王庸真是土鱉,連這點眼力都沒有。屋裡說話的肯定是這個女人的新相好,丈夫一死,女人急著找下家,把姘頭領家裡來,和孩子處好關係。
  果然李素寧臉色變了:「我怎麼看你們不像警察呢,把警察證拿出來!」
  王庸真是慫包,一看被揭穿,趕緊說:「局裡還有點事,需要處理。」說著,拉我和義叔,低聲道:「趕緊走啊。」
  我和義叔站起來,李素寧不願意了,擋在我們身前,拿著手機要撥110,臉色氣得鐵青:「你們冒充警察,私闖民宅,我要報警。」
  王庸嚇得連連催促:「趕緊走,趕緊走。」
  這個小區有物業把守大門的,如果李素寧一個電話先通知了門崗,我們出都出不去。
  我們三人急匆匆走向玄關,眼看到門口,義叔突然轉變方向,三步並作兩步,直奔裡屋。我和王庸根本沒反應過來,誰也沒想到義叔會幹出這樣的事。
  義叔到了裡屋前,扭動兩下門把手,沒有打開,隨即敲門:「孩子,開門!」
  李素寧跑過去拉住他:「你幹什麼,滾!這是我家,趕緊滾出去。」
  義叔不管不顧,任憑女人又撕又打,甚至還扯頭髮,他狼狽不堪,依然在扭動把手,拍著門招呼裡面的孩子開門。
  「完了,完了。」王庸拍手:「剛才走就走了,現在鬧出這麼一場,咱們這罪名算是做實了。」
  義叔轉過頭瞪我們:「小齊,小王,拉住這個娘們,屋裡有古怪!」
  我和王庸關鍵時候也不含糊,此時此刻只能和義叔統一戰線,他讓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們拽住李素寧,小娘們真是歇斯底里,力氣頗大,我和王庸兩個老爺們差點沒拽住。
  義叔退後兩步,突然加快速度,整個人飛起來,一腳踹在門上。
  這是橡木門,相當厚實,還上著鎖,真是沒想到,義叔力氣這麼大,居然一腳踹開。
  大門一開,一股寒氣從門裡撲面而出,我情不自禁打冷戰。王庸臉色煞白:「夢,夢裡,我的夢裡,那個白衣男人身上就是這樣的寒氣。」
  他想起了自己的怪夢。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