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節

  那時賴櫻不知外面的事,正在院子的廂房裡練習鐵算盤。天氣稍有些炎熱,她窗戶上掛著紗窗。
  正撥動的時候,忽然她心念一動,珠子撥錯,破了音的節奏。心有所感抬起頭,看到院子裡站著一個人。
  有紗窗擋著,看不清全貌,大概只能看出這個人在癡癡地站著,似乎在遙望她所在的房間。賴櫻忽然想起一件事,很多年前自己還是小姑娘,也是在這麼一個炎熱的夏日,她正在練習師父教給的鐵算盤口訣,窗外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小男生。
  烈日當空小男生茫然地站著,身影孤單,她情不自禁說了一聲站在太陽下,你不熱嗎。
  小男生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跑,出了院子。人的命運說來也怪,僅僅這麼一個擦肩而過。卻深深印在賴櫻的記憶裡,一直到如今。現在她又一次看到院子裡的這個人,猛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不必動用神通,她就知道,那個小男生又回來了。
  賴櫻推開門走到外面,看到了輕月,輕月也在回看著她。第一感覺裡,賴櫻對他的印象並不好,覺得輕月這人有點傲,冷冷的,不近人情。
  輕月衝她微微點了下頭,沒有多說什麼,轉身要走。
  賴櫻不知怎麼想的,脫口而出,你是哪個門派的,師承是誰,怎麼會來我們這裡。
  輕月停下腳步。轉頭對她說,我是學生死道的。
  生死道顧名思義,就是用一生的時間去領悟勘透生和死,極少有人修煉這個,賴櫻也僅僅聽過師父偶爾談起過。
  賴櫻說,那你會不會飛天?
  兩個人的對話從古怪開始。賴櫻居然問輕月會不會飛。
  輕月道,看你想怎麼飛,是陰神出遊,還是想帶著色身一起飛。
  帶著色身飛。賴櫻說,人的生理結構不適合飛天,我正在查閱典籍。想辦法能重組人的身體。
  輕月說了一句話,讓賴櫻震驚不已。
  輕月說,如果你的身體分解後再重組,那這個你還是不是你?
  之所以讓賴櫻震驚,是因為賴櫻正在修行丹道境界,其中有一關名為「胎動」。這一關的境界要求,讓修行者反思「我是誰」。這個反思不是口頭禪,也不是拿腦子想,是真正悟透了,然後再在行動上體現出來。
  賴櫻始終過不去這關,「我是誰」。她查閱很多道家典籍,甚至看了很多西方哲學家的書籍,對於「我是誰」還是沒有想透徹想明白。她請教過師父,師父告訴她,丫頭,你去談場戀愛吧,愛過就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可賴櫻是什麼人,那也是女神,眼光不說高吧,最起碼沒有看合適的。此時此刻,她和輕月的這番無意對話,輕月無意中點中了她的心結。
  輕月繼續說,你想帶著色身一起飛,你這個訴求就變成:你央求自己能飛的陰神,帶著「你」飛,此時你認定的自己,就是色身。我不會飛,也不知道怎麼才能克服重力。但依我的構想,如果人真要想飛起來,最關鍵的一點在於對「我是誰」的思辨,想明白陰神和肉身是什麼關係,哪個才是「我」或者「我」是哪一個,真正想明白了並做到了。或許就能飛起來了。
  這一番話說的賴櫻萌然心動,她看著輕月,莫名地產生了情愫。
  其後兩人又接觸了幾次,漸漸就在一起,輕月表現的很平淡,沒有主動追求搞什麼浪漫。賴櫻也不是矯情的女孩,心性豁達,喜歡就表達,她畫了這幅扇子送給輕月。
  聽明白這些我長歎一聲,揉著額頭半晌不語。
  賴櫻說:「齊翔,你是我知道的輕月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朋友。如果他日後有什麼問題,請你一定要照顧好他。」
  我苦笑:「你們兩個真是怪,輕月告訴我,讓我照顧好你,不讓你受任何人的傷害,而你又讓我照顧他。」
  賴櫻淡淡一笑:「誰讓我喜歡上了他,這就是宿命吧。」
  「輕月是十缺童子。他告訴我,他不能動心,一旦動心就是傷天傷物傷己,我看他對你已經動心了。」我說。
  賴櫻笑了:「他若真對我動心,我傷了又有何妨。」
  聽了這句話我眼淚都快掉下來,賴櫻真是個敢愛敢恨的好女孩。
  她沒有多說什麼,付了錢徑直走了。我坐在那裡感慨良多,我怎麼就遇不到這麼個死心塌地的好姑娘呢,真有這麼個女孩,我肯定捧在手心裡那麼寵她。
  這個世界就這麼怪,有心栽花花不成,人家無心插柳柳就能成蔭。
  還是命。
  我正感慨,電話響了,接通後居然是小賈總來的電話。小賈總就是賈佩佩的小哥,當初我和賈佩佩談戀愛的時候,就這小子在中間擺了我一道,毀了姻緣,一提起這茬,我恨的牙根癢癢。
  自從那件事之後,我們直到現在再沒有聯繫,沒想到他能打電話過來。
  我懶洋洋和他寒暄兩句,問他有什麼事。
  能聽到電話那頭風很大,小賈總好像站在甲板上,在電話裡跟我說。今天晚上他一大堆朋友要在遊艇上搞個趴體,邀我參加,到時美女如雲,嗨到極點。
  這小子就是個紈褲子弟,一肚子花花腸腸,我沒敢輕易答應。
  小賈總跟我說。可以帶朋友過來。我心一動,去玩玩也不錯,把執屍隊哥幾個都叫著,我這也算借花獻佛,慷他人之慨。
  正要答應,忽然電話裡傳來嘈雜的聲音。有人說話:「賈哥,你說的那個抬屍的今晚能過來嗎,我還沒見過幹這行的人,是不是一身屍臭味,太刺激了。」
  小賈總好像把電話捂上,然後跟那群人說著什麼。我聽著一股火上來了。我說這小子這麼好心呢,原來是讓我去當猴子耍給他的那些朋友看。我雖然是矮窮矬,可也有自尊,他姥姥的。
  小賈總放下手,對著話筒說:「齊翔,你來吧,我妹妹今晚也過來。上次的事不好意思了,我再給你創造機會,別說我沒想著你。」
  我冷笑,嘴上還是客氣,告訴他晚上我還有其他安排,下次再說吧。小賈總也沒堅持。支吾了兩句就過去了。
  看看賴櫻,回頭再想想我和賈佩佩,就覺得差點意思了。賈佩佩真想讓我過去,就應該直接打電話找我,備胎也是有尊嚴的。
  我沒當回事,盤算一下第二天週末休息,上哪玩玩。一天天太壓抑,讓人氣都喘不過來。
  第二天我正朦朦朧朧睡覺,突然來了電話,是土哥打來的,他嚴肅地告訴我,今天休息取消,需要馬上工作,來了個大活。
  「什麼?」我問。
  「昨天夜裡,江心一艘遊艇出了狀況,船上所有的人都死了。」土哥說。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事件升級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