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節

  我難受的苦不堪言。黎菲衝我說了一些話,我有些聽不到,嗡嗡的,像是隔著很厚的牆。
  黎菲看我這個樣子,指了指那條白幔裡,示意讓我進去。
  我艱難地站起來,雙腳一跌趔,腦子沉沉的發漲。黎菲叫住我,女孩很細心的拿出白紗布,把我耳朵下面流出的藥膏擦了擦。我昏頭昏腦正要進,黎菲對我大聲說:「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
  我點點頭。艱難地說:「有些費勁,嗡嗡響,但還是能聽到。黎大夫,我好難受,頭暈的厲害。」
  黎菲說:「那是自然,耳鼻口眼都是臉上的五官。直通腦竅,很多時候五官受損的直接原因就在大腦。你耳朵的神識受損,接下來我要簡單地修補神識,配合外藥。你聽仔細了,一定要記住。」
  「什麼?」我昏頭漲腦地問。
  「我會用內力調用古琴直衝你的神識內竅,你很可能會進入某種幻想裡,不管你在其中遇到什麼,都要保持冷靜。這是你的一大關口,如果無法做到冷靜自處,很可能會神識失調,人就瘋了。」黎菲嚴肅地看我。
  我淡淡說:「來吧。」
  黎菲難以置信地看我。我心裡說話,神識衝擊?我都度過魔境天劫了,那都是小意思。
  我撩起白色布幔走了進去,裡面什麼也沒有,地上放著一個蒲團。我坐在上面,頭疼欲裂,耳朵裡滿滿得像是塞滿了沙子,看什麼都是雙影。迷糊想吐。
  這些都是純生理反應,我控制不住,現在能做的就是咬牙硬挺。
  其實我的忍耐力和韌性都是相當的高,有什麼問題不想麻煩別人,能自己咬牙就咬牙。
  我剛坐好,外面傳來黎菲嗡嗡的聲音:「我開始了。」
  「來吧。」我勉強說道。
  幔布很厚。外面的女孩也僅僅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她坐在地上,古琴在面前,她雙手搭在琴弦上遲疑了片刻,隨即撫琴,聲音渺渺,透幔而進,徐徐飄來。
  意識有些模糊,全身不自覺發冷,下意識想是不是沒有關窗?山裡到了夜裡是真夠冷的。
  我張開嘴想提醒黎菲關窗,可怎麼也發不出聲,困的不得了。
  好像打了一秒鐘的盹。馬上一個激靈,眼前模糊,僅能看到幔布抖動。
  周圍的琴聲已經融化在冷冷的空氣中,我似乎坐在一片冷水中間。
  冷到難以控制,嗓子像是著火了一樣,我想站起來走出去,討一口水喝,全身卻動不了。
  冷空氣裡似乎有了聲音,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我猛然睜開眼,發現周圍場景變了。
  我在一片河水裡,抬頭看天色。此刻應該正值下午接近黃昏,天空已不如白日那般明亮,天空浮動著尿黃色的流雲。
  我感覺呼吸困難,看到自己穿著厚厚的連體防水衣,行走在一條幾乎要沒過脖子的河水裡。這條河很臭,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周圍還長滿了水草。
  我艱難地往前走了一步,腳下是深深的淤泥。我有些驚恐,難以保持平衡,別看現在穿著這種古怪簡陋的防水衣,真要滑到摔進水裡,幾乎是很難再站起來。
  我開始往岸邊走,周圍水草浮動。我這麼一走,攪動著下面沉渣氾濫,周圍的水也被黑色的淤泥染黑。
  「老王,」身邊有人喊,憑感覺好像是喊我。
  我回頭去看,旁邊走過來一個同樣穿著防水衣的男人,一邊衝著我招手一邊說話。
  我停下來等他,心知這是進入幻象了,既來之則安之。
  男人過來說:「這麼早就收工?」
  我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男人從腰間提起一個密閉的大塑料袋,能看到裡面裝著半袋的水,在水裡浮動著密密麻麻紅色的蟲子。我認出來,這種蟲子叫紅線蟲,是作為魚食用的,市場上賣也挺貴,五毛一塊的也就能買一小袋。
  我抬頭看看周圍的一大片水域,後背幾乎都滲出冷汗。
  這片水裡少說也有十來個像我這樣的人,正在淤泥中艱難跋涉,攪動渾水,用漁網篩著裡面的蟲子。


第四百三十三章 未來
  撈魚食是很艱苦的行當,寒風凜凜,一大群大老爺們,其中偶爾有幾個上歲數的老娘們,大家穿著連體防水衣,在髒兮兮的河水裡冒著滑到淹死的危險,淘弄淤泥,篩出那麼一點點的紅線蟲。
  掙的都是辛苦錢。我冷的實在受不了,衝著喊我的漢子指指河上。他點點頭說:「一會兒我也上去,水真是太涼了。」
  我艱難走到岸邊,順著鐵梯子從河裡爬到岸上,脫下外面的防水衣,一股風吹來凍得瑟瑟發抖。我看著昏黃的天空,渾濁的河水,心中納悶不已。好好的我怎麼就來到這麼個鬼地方。這裡到底是哪,我在黎菲的琴聲幻境中竟然到了這麼一個不明所以的地方。
  我低頭看看自己,手很粗,手指縫隙全是黑泥,一看就是飽經風霜的手。又摸摸臉上,一手的鬍子茬。
  我咳嗽了幾聲,蹲在岸邊從兜裡摸出包煙。煙都潮了,抽著辣嗓子,我陷入深深的思考。這裡的幻象應該和治療耳朵有關係。我側頭聽了聽,現在的耳朵很敏銳,能聽到風聲、河水流動的聲音、還有河水裡淘弄紅線蟲這些人的大呼小叫。
  天色漸暗,岸邊來了一些晚上遛彎的老百姓,他們站在岸邊看著河中的人,津津有味討論兩句。
  等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河裡的人都爬了上來。脫掉防水衣,用塑料袋包裹好,眾人互相都認識,一起大呼小叫要找個地方擼串喝酒。
  今天收穫頗豐,每個人都提著大大的塑料袋,裡面裝滿了紅線蟲。
  眾人一起先到花鳥魚市,從腌臢的後門進去,裡面是走廊,沒有開燈,兩邊是黑森森的房子,有的鎖著門,有的裡面正有人在分揀觀賞魚。
  我們到了一間房子前,門口擺著髒兮兮的電子秤,有個繫著大圍裙的娘們正在調試上面的數字。
  眾人挨個過秤,把紅線蟲賣出去,換了一堆髒兮兮的錢。大家拿了錢腰包鼓了,大說大笑稱兄道弟一起出去,在街邊找了家燒烤店。
  外面風寒刺骨,屋裡燒著小炭火,上來小燒酒,溫暖如春。店口有面大鏡子,我站在鏡子前端詳自己,鏡子裡是一個鬍子拉碴的五十多歲男人,眼球渾濁,頭髮蓬亂。面色虛黃。
  我不知道這個人的身份,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成為這個人。
  我曾經有幾次深入幻境的經歷,其中因果錯綜,實在妙不可言。
  落到這樣的幻象,頂著這個人的身份生活。這不是誰能安排的,我安排不了,黎菲那小丫頭更沒這個能耐,她只管彈琴衝擊我的神識,神識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誰也不知道。或許,只能解釋為,這一切是老天爺的安排。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