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節

  我恭恭敬敬打招呼:「鳥先生。」
  「我歲數比你們大,叫鳥叔就行。不用這麼見外,叫什麼先生。」鳥叔說:「你是齊震三?」
  我點點頭。
  「你們八家將我聽二龍說過,不錯,都是漢子,經歷還很傳奇。」鳥叔說。
  我和人家根本對不上話,只能老老實實在旁邊站著。
  鳥叔道:「小齊,哪裡人?北方人?」
  我趕緊回答是。
  鳥叔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說:「你到過黃河沒有?」
  我遲疑一下,心想高人果然天馬行空,怎麼天上一腳地下一腳,我說:「我小時候長大的村子在黃河一條支流的邊上。大黃河沒怎麼見過,只是有一些單薄的印象。」
  鳥叔點點頭:「很多年前,那時候還是紅色浪潮時期,我輟學在家。閒著沒事,跟著他們滿世界去串聯。有一次火車停在黃河邊上,風景特別美,我中途下了車,一個人來到黃河邊,看到一個老頭正在往河裡放木頭。」
  他頓了頓說:「我聽這位老頭說。解放前黃河上游是沒有路的,伐木者只能利用黃河輸送原木。黃河峽谷有些地方特窄,林立礁石,有時原木會被卡住,擋住後面漂下的木頭,越堆越多,最後在峽谷中架成山一樣的木垛,封住整個水道,使木材運輸中斷。為了打通水道,得請出最好的老把式。」
  我和二龍聽愣了,我情不自禁問道:「然後呢?」
  「老把式要做的是從木垛錯亂交織的千百根木頭中找出一根關鍵的木頭,整個木垛的『支點』。有時要好久才能找到。但只要能找到那個『支點』並把它砍斷,整個木垛就會轟然倒塌,一瀉千里,水道也就暢行無阻了。」鳥叔目光炯炯地看著我。
  「齊震三。你知道我說的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嗎?」
  我沉默片刻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這堆木頭裡的『支點』。」
  「你還算有悟性。」鳥叔說:「『支點』木頭和其他的木頭沒有任何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它恰好所在的位置。」
  鳥叔的這番理論和解南華的棋子說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歎口氣:「鳥叔,既然我來到京裡,就做好了思想準備。」
  鳥叔點點頭:「有許多事是你們不知道的。如今南北派修行者齊聚京城,各自站隊,矛盾對立,情勢一觸即發。任何一派輸了,可能面對的就是滅頂之災。我知道你們八家將的宗旨,所謂『君子不黨』,只做普度眾生的活兒,絕不參與進朝中事。但你們想過沒有,廟堂也即是江湖,在這裡的每個決策都會影響天下大勢。什麼是普度眾生?掃掃大街擦擦窗戶扶扶老奶奶過馬路。那只是小道,真正的大道在於天下之勢,一念之間便能拯救蒼生。」
  鳥叔說話鏗鏘,用的還是方言,聽得我熱血飛揚。
  鳥叔歎口氣:「你既然能來到這裡。說明你還是選擇了正確的位置。齊震三你記住,你幫的不是我,我也不需要你來幫。你幫的是黎民百姓,幫的是蒼生!」
  說完這些,他站起來:「二龍,帶齊震三去休息休息,明天松葉先生會來做占卜未來的法事,到時候有什麼話再說。」
  他沒有多餘廢話,逕直走了。
  等鳥叔不見了蹤影,這裡只有我和二龍。我抹了把汗:「鳥叔的氣場真足啊。」
  「那是。出來見見世面也是好的,要不然總是呆在一畝三分地,眼界永遠也開闊不了。」二龍道。
  「聽鳥叔這番話,我怎麼有種錯覺,我覺得自己是古代的荊軻呢。」我說。
  二龍倒是很嚴肅,他看著我:「齊震三,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有一天,你會不會為某種理念或是信仰而獻身。」
  我嚇了一跳:「你不是說真的吧。」
  二龍淡淡笑:「你別緊張,我就是問問,你怕不怕死。」
  「死嘛,誰都怕。」我說:「但人生自古誰無死呢,不是怕能躲過去的,最起碼也要死的有價值。」
  「你有這番話就很不錯了。」二龍道:「未來之事誰也說不清。」
  他帶著我出了地下一層的游泳池,領著我在會所轉轉。告訴我這裡以前清代王府,三進的四合院,假山園林曲徑通幽,雕樑畫棟古色古香。院門外即是後海,冬天來這裡能看到冰面上覆蓋的白雪。
  他給我安排了房間,在這裡住下。
  這裡非常安寧,取了個鬧中有靜的意境。在四合院裡,推窗外面就是院子,除了我好像沒有其他人。
  半夜我被噩夢魘住了,做著離奇古怪的噩夢,正咬牙切齒睡覺的時候,忽然聽到院子裡有聲音。
  我一骨碌爬起來,拉開窗簾,順著玻璃往外看。
  院子裡站著一個人,背身而立,身材很瘦如刀削斧砍,他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袍大褂,又不像中國風格,極似日本古代祭祀的衣服。
  我渾身打了個寒戰。神識之境中,我在伊賀谷盒子的法器裡見過兩個人跳著古怪的舞蹈,他們穿的就是這樣的衣服。
  我趕忙披了衣服下床,蹬上鞋推開門走到外面。
  外面很冷,我抬頭看天,居然黑到深邃,幾乎什麼都看不到。
  我猛然醒悟,難道還是在夢裡。
  這時,那人轉過身看我。我嚇了一大跳,全身像是感冒一樣難受。他戴著一個紅色的鬼臉,十分可怖,和神識之境中見到的一模一樣。


第四百五十六章 未來之舞
  我大吃一驚想退回去,可回頭去看房門已經不見,甚至整個院子的房屋也都沒有了。天空雲層厚重如重巒疊嶂,讓人感覺壓抑無比,整個院子似乎被天地隔絕,陰風中只有我和這個戴鬼臉的人。
  「你是誰?」我發出夢囈一般的呻吟。
  他看著我,緩緩而動,左腳抬起,滑到右腳前,然後右腳滑動,落到左腳前,左右腳更替,上半身雙臂展開,從左臂到右臂猶如蛇形游動。我一看就驚了,他應該是在跳舞。舞姿動作特別像我在神識之境裡見過的。
  他也不靠近我,只是在兀自跳動,舞姿詭異多變,我從來沒見過這種風格的舞蹈。
  天空越來越昏暗,薄霧漸濃,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雪。周圍一片死寂,院子裡空空如也,只有我和這個鬼臉人,我僵硬看著,鬼臉人跳著舞。我眼睛發熱,幾乎一眨不眨,整個人像是雕塑住了一般。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