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節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身子又沉又重,再之後稀里糊塗睡過去。
  「老齊,老齊。」有人叫我。把我推醒。我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我看到二龍一臉擔憂地看著我。我抹了下臉,原來是一場怪夢,仔細回想。整個夢太過清晰和真實,以至於我靠在床頭回味了半天。
  「你怎麼了?」二龍問:「沒事吧。」
  我擺擺手,示意沒關係,簡單洗了把臉,跟著二龍去吃早飯。早飯很簡單,都是京城的特色小吃,我沒什麼胃口,簡單吃了點。
  二龍看看表說:「松葉先生十點鐘要在深院裡做法,他需要你到場。」
  我點點頭,我倒想拜會一下這個松葉先生。吃過飯之後,二龍帶著我穿過門廳,進了深院,這裡的四合院一共三進,此時我們來到最後一進,二龍帶我到最裡面一個會客廳。
  會客廳大門是雕花的大屏風門,門口有三個穿著休閒服的年輕人站在那裡,腰桿筆直,看著很像是當兵的。他們應該是認識二龍,看我們到了,閃退一旁。推開了大門。裡面是個小會客廳,地上鋪著厚厚的毛毯,牆上也沒什麼裝飾物,只是懸掛了幾幅巨大的老人家照片,整體色調樸素厚重。
  會客沙發上坐滿了人。男女老少都有,一水的便裝,眾人正在高談闊論。我和二龍一進去,聲音霎那間沒有了。
  二龍帶著我走過去,眾人回過神來,紛紛和打招呼,二龍和他們握著手或是擁個抱,這裡的人我大都不認識,有幾個比較有些面熟,昨天去機場接過我。
  我和二龍坐在一邊的沙發上,這多人一起看我,我被看得面紅耳赤。
  有個穿工作服像是工人的人翹著二郎腿,對我說:「你叫齊震三?」
  我趕緊道:「你好,你好。」
  「聽說你是八家將的,看起來不像是有本事的樣子。你都會什麼?」他問。
  這話問的相當粗魯,我看看二龍,二龍道:「趙大哥,齊震三才加入八家將不長時間,現在還在修行。」
  這位叫趙大哥的呵呵笑:「齊老弟。我不是瞧不起你。只是覺得特別納悶,鳥叔千里迢迢把你招來,說你是個關鍵人物,抱歉,我實在看不出你有什麼高人一等的能耐。」
  「趙大哥,你這麼說就不對了,當年刺殺秦王的荊軻也不過匹夫之勇,但做出的事情驚天動地。」二龍道:「能耐大小不是問題,關鍵是態度。」
  就算二龍這麼說,在座的這些人還是用極為挑剔的眼光看我。我坐立不安。手腳無措。現在基本可以猜出這些人的身份,他們都是北方的修行者們,如今齊聚在鳥叔這裡。
  我在八家將都屬於末流角色,更別說在這裡,完全的小字輩。
  這時門開了。鳥叔一身正裝大步流星從外面進來,他和昨天那個穿著睡衣的胖子完全不一樣,氣場十足:「喲,大家都到了。」
  那位趙大哥說:「鳥叔,我們這些人就在這等著日本人。他是不是譜太大了,到咱們的地盤還擺個臭架子。」
  鳥叔坐在正位的沙發上:「老趙,松葉先生是日本陰陽師的代表人物,等一等不算為過。」
  這時有個精瘦的白鬍子老頭咳嗽一聲說:「鳥叔,不是我給你提意見。就算你瞧不上咱們北派的修行人,也不至於請個日本人來吧。」
  「費老,這不是應該你說的話。」鳥叔笑:「還沒怎樣就先存了門戶之見。在我這裡,不談歷史淵源,只講能力和忠心。當然了。忠不是對我忠,我善待大家並不是為自己養門客,這個忠是天下之忠,是江山之忠!先人打天下拋頭顱灑熱血,好不容易奠定這份江山。我們不允許在任何人手裡變了味道!日本人怎麼了,日本韓國美國朝鮮不過就是個代號,哪怕是我的殺父仇人,此時他若能放下成見,和我們站在一條船上。我也舉雙手歡迎。」
  鳥叔這麼說了,眾人皆默不作聲,誰要再糾纏這件事那就是自己找不痛快。
  大家正沉默著,外面傳來奇怪的木屐聲,聲聲作響。眾人齊刷刷應聲去看。門口走進兩個人,前面的是老頭,個頭矮小,可能才一米六出頭的樣子,奇怪的是。屋裡溫度很高,而他裹了一件厚厚的皮襖,只露出一個小腦袋在外面,顯得滑稽可笑。
  後面那人我認識,正是陰陽師海鬥。他手裡拿了一把櫻花傘。此時收攏夾在腋下。
  兩人皆穿日式傳統木屐,走起來「嘎達嘎達」作響。
  很多人聽到這樣的聲音,都皺緊眉頭。雖然說那段歷史過去很長時間了,可看到日本人,還是下意識覺得心裡有點彆扭。我理解這些人的心情。一個個出身草莽,都有點情懷,尤其是現在這個敏感時刻,實在不願和日本人有太多瓜葛,日後傳出去好說不好聽。
  鳥叔則禮賢下士,站起來,扶著那老頭。
  老頭眼神渾濁,跟著鳥叔來到主席位坐下。老頭坐在沙發上,像是要陷進裡面一般,離得近了才看清,他整個人形如枯骨,臉上皮膚又瘦又干。
  「這位就是伊賀谷的宗師高手鬆葉先生。」鳥叔介紹。
  眾人冷漠地看著他,默不作聲,沒有說話的。
  松葉先生看看眾人,用沙啞的漢語說:「多年前。我來過中國。」他說話很慢,每個字隔了好幾秒。不過漢語說的倒是字正腔圓,普通話很正。
  鳥叔道:「你的那段歷史我聽說過了,給龜先生看相。」
  我一聽這話陡然一驚,難以置信看著松葉先生,難道神識之境中古董店裡老師傅所講的確有其事?龜先生早年在山城一家茶樓曾經開了一次群英會,召集各路高人占卜未來江山運,其中就有松葉先生。
  我倒不是質疑那段歷史的真偽,而是這裡存在著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時間。
  龜先生山城占卜天下,那時候怎麼也得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吧,到現在多少年了,八十年是有了。松葉活到現在能有多大,怎麼也得過一百歲了吧。
  松葉先生點點頭:「幾十年光陰荏苒,貴國有句老話。一寸光陰一寸金。我們陰陽師以占卜未來為己任,這一生我占卜過很多人的未來象,漸漸明白了未來不可測的道理。」
  「你就說自己占不准不就完了。」趙大哥氣哼哼地說。
  鳥叔沒說話,他似乎也想借用這些人來敲打一下松葉。
  松葉先生搖搖頭:「未來之景象對於我們來說不是准和不准的問題,是我們如何面對的問題。」
  「我們來這裡不是光聽你說這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費老道:「現在時局危急,需要趕緊想出萬全之策。聽說洪家已經準備法事,我們現在連對方做什麼法事,想要幹什麼都不知道。請你來,就是為了預知這些事。」
  松葉先生也不動怒,緩緩站起:「既然諸位這麼著急,那我就獻醜了。」
  他和鳥叔低語了幾句,鳥叔拍拍手道:「諸位,請移步庭院,松葉先生和他的徒弟要進行伊賀谷的天道未來之舞。」
  松葉先生不用人扶,老頭背著手慢吞吞在警衛的引導下向後院走去,海斗夾著傘跟在後面,我們眾人全部起身,緊緊相隨。
  穿過長廊,出了大門到了院子。這片院子相當大,四下有廊簷,院子裡種滿了海棠樹,上面開滿粉紅的花瓣,風一吹,眾粉輕輕抖動。
  眾人站在廊簷下,束手而立。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站了一大堆,他們聚精會神看著院子中間。
  松葉先生和徒弟海斗還沒有出來,據說是換衣服去了。此時此刻,這麼多人鴉雀無聲。
  可我早已滿頭冷汗,幾乎窒息,此時此景和我在神識之境裡見到的一模一樣,未來正在一步一步地應驗。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