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節

  「怎麼了?」我輕聲問。
  不知五捏了捏我的腳踝,我疼得大叫,他凝重的說:「腳筋好像出了問題,我好好給你調養,不過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什麼?」我問。
  不知五抬起頭看看我,遲疑一下說:「你很可能以後變成一個瘸子。」
  我愣了,好長時間沒說話。
  不知五道:「這所房子明天交付,不能再這裡住了,我帶你重新換個住處,走,跟我走。」
  不知五把中年男人的人皮面具戴在自己臉上,瞬間變了一個人。他扶著我,我一隻腳點著地,慢慢向外面走去。心情極度晦暗。什麼都沒有了,神通也沒了,腳也瘸了。
  我全身虛弱,走一步都要緩很長時間,身體似乎不是自己的。我們好不容易從公寓出來。外面停著一輛破捷達。不知五真是大隱隱於市,不但喬裝改扮,而且用的是最低調的車。
  我上了車,萬念俱灰,由著他開車在路上轉悠。京城的路太堵了,我們在路上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來到目的地。
  他扶著我進了一棟墩子樓,好不容易爬到三樓,他把門打開。別看外面灰撲撲的,裡面的房子倒是收拾得窗明几淨。
  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渾身發冷。眼睛直勾勾看著牆面。
  「我有點發燒,能不能給我條毯子。」我哆嗦著說。
  不知五坐在對面,手掐著我的脈搏,皺眉說:「你的情況特殊,並不是感冒發燒。而是神識脫離肉體時間太長了,就像植物人剛剛甦醒,需要一段時間的恢復。」
  他要扶我進裡面的房間休息,我是一步都走不動,讓他拿了毯子,我躺在沙發上。
  我蜷縮成一團,身上寒意濃重,冷得打哆嗦。不知五真會伺候人,對了熱水扶著我喝,喝了水感覺好一些。我躺下睡了。
  這一睡難受至極,身上冷而嘴裡燥,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夢,我都能感覺到自己在夢中痛苦呻吟。
  再睜眼時外面天色已黑,我坐起來發呆,艱難地說:「不知五老先生,我想回家了。」
  不知五看看我搖頭:「齊震三,你聽我說,你現在不能回家。」
  我看著他。
  不知五道:「據我所知北方的修行者都在找你的下落,尤其是黃騰一門的師兄弟,只有當你確鑿死亡之後,他們才會停止搜索。你家裡恐怕已經被監視。」
  「不行!」我暈頭轉向要爬起來,一恍惚又摔在沙發上:「要過年了,我要回家找老爸!」
  不知五歎口氣:「這樣吧,你在這裡好好養傷,離過年還有段時間,我肯定讓你回趟家看看你父親。你這樣也走不了啊。」
  我頹喪地點點頭。
  從這天開始,我留在不知五的這個住宅裡,他親手調製外敷的藥膏幫我敷在腳踝上,又熬製了中藥給我喝。
  別說天天這麼養,大概一個禮拜時間我能下地活動了,但令我心寒的是,腳確實瘸了。一瘸一拐的,勉強能走遠路。
  不知五告訴我,我這隻腳是因為神識和肉身分離時間太長,造成的某種筋骨萎縮,現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等我日後恢復神識,然後自己慢慢打通經絡。
  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大街上有了年味,小區裡擺出了對聯攤子。我歸心似箭,跟不知五說要回去。
  不知五道:「回去可以,不過你要聽我的。」
  我點點頭。
  不知五從包裡翻出一張人皮面具:「戴上它。」
  我一瘸一拐的到衛生間,對著鏡子,把人皮面具戴在臉上。這張面具很滑膩,能夠牢牢粘在外面的皮膚。看著鏡子裡的人,這是個中年大叔,目光虛浮,頭髮雜亂,看上去極為普通。
  他就是我。我心裡喃喃說。
  我從衛生間出來,不知五準備好了一套髒兮兮的工作服:「穿上它。」
  我把這身衣服穿上,等再照鏡子的時候,整個人完全變了,鏡子裡的人極為陌生,可又那麼熟悉,我緊緊盯著看,心裡是一聲歎息。
  「明天,我開車送你回家。」不知五說:「但是你不能進門,只能老遠的看一眼。」
  「我不怕他們。」我說。
  「可是你父親怕!」不知五很嚴肅:「你不想連累家裡人吧。」
  我愕然,許久沒有說話。
  在失眠中度過一宿,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出了樓,這還是我一個禮拜以來第一次出門,空氣很冷,卻充滿了年味,滿大街都是置辦年貨和賣對聯的。
  我們上了車。不知五一言不發開著我離開京城。我現在坐不了火車,坐不了飛機,甚至大客都坐不了。回家的唯一途徑,就是不知五開車送我。
  我所在的城市距離京城至少大半天的路程,我們在路上沒有說話。早上出發,等到將近午夜的時候才進到城裡。
  不知五把車開到一處旅館前,告訴我他先去開房間,然後我再上去。過了好一會,他才從裡面出來,招招手讓我進去。
  我們在這家小旅館勉強對付了一宿,天朦朦朧朧亮的時候,再也睡不著了。
  今晚是大年二十八,大街上已經零零星星有人放鞭。我們退了房間出來,開著車來到我家所在的小區。
  不知五把車停在小區門口不起眼的地方,我們一起在車裡等著。
  誰也不知道我老爸什麼時候出來。我又不能上去找,只能這麼乾熬著。
  我拍拍不知五,想用他的電話往家裡打一個,不知五搖搖頭告訴我,很可能電話也被監聽了。
  我正鬱鬱的時候,他碰碰我,輕聲說:「你看。」
  我看到小區門口有幾個鬼鬼祟祟的人,正盯著小區裡看,可能是太冷了,他們看了一會就鑽進一輛黑色的車裡。
  這時一個人慢慢從小區走出來,我眼睛頓時發熱,差點哭出來。正是老爸。他蒼老的不成樣子,似乎一夜之間白了頭,原來那麼有心氣的軍人,而今成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