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節

  山村後來名為崗子泡,陸續有人居住,很久以前的詭秘往事早已如風消散在歷史的塵沙中。
  小媳婦老了,她變成一個老太太,自稱姓陳。她在村民中是一個很恐怖的存在,都傳說這老太太會看事,有邪法,她也確實治好過一些人的怪病。她的家裡誰也不敢輕易去,都說她成晚在家紮著紙人,舉動甚是詭秘。
  這天村裡死了一個老人,葬禮辦的很風光。熱熱鬧鬧的,來了不少城裡的親戚眷屬。在老人的葬禮上我見到了熟人,陳建國和陳琪琪。
  看到他們兩個,我陡然醒悟,不知不覺中時間竟然過了幾十年!我到了現代。此刻幻境時間就在幾天前。
  坐在陳老太太肩膀上的那團鬼魅黑影,對著老太太低語了幾句。
  老太太頗有些驚詫,可沒有違背黑影的指示,她拿出一個紙人,派附著在這個紙人身上的陰魂出了院子。
  夜晚,陳琪琪一個人無聊的在堂屋裡玩著手機,紙人陰魂所幻化成的大玲子走了進來。陳琪琪一看到它便被迷惑住,大玲子在陳琪琪的手指尖盜走了一滴精血。
  我心裡生出異樣,如果時間繼續往下發展,我會不會在幻景中看到我自己?
  我跟著大玲子身後往院子裡走。天黑村路看不清,我突然一腳踩空,整個人忽忽悠悠像是在天空飄,如同落葉一般,不知過了多久才落到實地。噁心的不行。
  在極度痛苦中我慢慢睜開眼,發現天光大亮,哪還是什麼荒村,此刻我正坐在路邊,身後還是廟街的那座小廟。晨霾濃濃。傳來很多叫賣早餐的聲音。
  有人在看我,正是那賣油條豆漿的大姐,她看著我,我看著她。
  大姐臉上就像見了鬼一樣:「你……你怎麼又來這裡了?」
  我艱難從廟門前站起來,頭發暈眼發花,這次倒還好,身邊並沒有什麼紙人,只有我自己。
  我踉踉蹌蹌坐在這位大姐的攤子上,她還算好心,見我落魄。便端來豆漿讓我喝。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熙熙攘攘的晨街,一時半會無法從那數十年的人生幻境裡出來。
  幻境中一切都不是那麼真實,最明顯的就是天色,荒村裡的天色永遠都是昏沉沉,要麼是黑天,要麼是黃昏,沒有白天。整個色調如同老照片。如今回到現實裡,朗朗乾坤,一切都是那麼明亮。富有朝氣,哪怕霧霾再嚴重,也比壓抑無比的幻境強多了。
  我在這位大姐的早餐攤子上傻愣愣坐了一個小時,後來才明白過來,不能給她添麻煩。便跌跌撞撞起身要走。
  大姐相當熱心,拉著我說:「小伙,你到底遇到什麼為難事了,跟大姐說說。」
  我苦笑,一言難盡。
  她說:「你每天都出現在這裡。是不是等廟裡的和尚?大姐給你透漏一下,那和尚回來了,我眼瞅著他進了廟,可一直沒出來,他把廟門鎖上拒不見客。你要真有什麼為難事。就去求求這和尚,他可是有道行的。大姐幫你把門叫開。」
  我擺擺手謝過她,一步步走遠,我漫無目的,順著大街一路往前。
  我的情緒還沒從幻境裡出來。
  幻境中呆了幾十年。比我現在的歲數都大。時間真的是相對的,這幾十年別看就一個晚上,其實是實實在在疊加進我的生命裡了。
  我坐在路邊,看著車水馬龍發呆,感覺大道荒謬人間泡影。真是如夢如幻,如露亦如電。
  我跟著老太太過了她的一生,從嫁人開始,受家暴折磨,後來偶得妖法,殺人取魂,自成一方世界。她入魔至深,無法自拔,自己是那個世界裡的老祖宗和女王。
  她的情緒裡充滿了貪念和執著,而這一切的源頭來自於年輕時所遭受的種種苦難。
  如果真要追究下去,誰是罪魁禍首?無法說清。是老頭,是癩子,是那些村民,還是黃皮子的幻化之身?甚至說是拒絕她的那位男知青?
  我感覺到有一種很可怕的東西藏在裡面,那是魔的存在。
  魔說不清是什麼,它藏在愚昧的山村裡,藏在落後的風俗裡,藏在每個人的心裡。它無形無質,無影無蹤,卻猶如一個實實在在的超人格的意識存在。
  它能操縱一個人瘋狂。能使一個村子死光,更可以讓一個國家癲狂。
  陳老太太這第二晚的幻境並沒有多大的攻擊性,更像是讓我來追憶她的一生。
  我正仔細琢磨著,忽然電話響了,趕緊接通。裡面傳來王庸的大嗓門:「老菊,你接電話了?!你在哪呢?」
  我問他,你在哪。
  王庸在電話裡驚訝說:「我們能在哪,我和熊高人還在呂梁市的菩薩山啊。你現在在哪?昨晚你在電梯裡突然失蹤,我和熊高人找了半宿也沒找到你的影子。」
  我苦笑一下:「我現在在市裡的廟街。」
  王庸在電話裡倒抽了口冷氣:「你怎麼一晚上跑回市裡了?你等等。熊高人要跟你說。」
  電話那頭換了個人,正是熊大海:「齊翔,你昨天晚上遇到老太太的妖法了?」
  我疲憊至極:「遇到了,一言難盡。」
  「你在廟街?」
  我疲乏地笑笑:「三次了,每一次我從老太太的妖法出來。都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
  熊大海在電話裡略一思索,說道:「這樣吧,你待著別動,我和王庸過去找你,千萬別動地方。到了再說。」
  我進了路邊一家商場,坐在裡面發呆。說真的,這情緒一時半會真回不來,深陷在那荒涼鬼魅的山村裡不可自拔。
  時間過得很快,我正恍惚著,來了電話。王庸在電話裡問我在哪,我回過神,把商場地址報給他。
  等了一會兒,我看到王庸和熊大海急匆匆走進來。他們兩人一看到我就愣了,我被他們的眼神弄得很不舒服。
  王庸把我拉到一面鏡子前:「你看看你自己!」
  「有什麼好看的。」我疲乏地說。
  「好好看看。」王庸拉著我不鬆開。
  我站在鏡前往裡一看,人傻了。鏡裡出現的我,有種難形容的滄桑,頭髮裡夾雜著白絲,臉上出現深深的皺紋,這還不算什麼,關鍵是那種老相的氣質完全洗不脫,好像一夜之間我老了很多。
  熊大海凝神看我,他拿起我的右手,然後搭搭脈搏,一搭上他就凝眉不展。
  王庸看得緊張,問怎麼了。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