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節

  熊大海放下我的手,問我是今年多大年齡。我告訴他,二十出頭。熊大海苦笑:「齊翔,我說句話很殘忍,你要做好思想準備。你現在的生理機能已經四十歲了,一夜之間,」他頓了頓:「你被偷走了二十年的光陰。」


第六百三十九章 老了
  「你在開玩笑吧。」王庸張著大嘴看向熊大海。
  熊大海看看我:「齊翔……」
  「熊兄,有什麼你就直說吧。」我淡定說。
  熊大海苦笑:「按照你現在的生理機能和實際的歲數,再叫我熊兄已經不合適了,我反而要叫你一聲大哥。」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渾身疲乏,沒有力氣,以前那種年輕人特有的活力和勁頭彷彿突然被抽光了。
  我慢慢坐回旁邊的椅子上,看著商場裡人來人往發呆。
  剛乍聽到自己丟了二十年的光陰,也就是老了二十歲,沒當回事。現在明白過味來。只覺得渾身難受,悲痛欲絕,我捂著臉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一夜之間,我被偷走了二十年的光陰,二十年啊!我從一個小伙子變成了大叔。如果有這二十年,我可以做很多事,我可以成家立業,可以娶妻生子,可是現在呢?
  我愣愣看向王庸和熊大海,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覺得無比不幸,比死亡還要難以接受的事實。
  王庸也不嬉皮笑臉了,和熊大海一左一右坐在我的身邊,熊大海輕聲問:「齊翔,你昨晚經歷了什麼,這二十年的光陰一定是讓陳老太太給竊走了。她可真敢幹!不過竊取生機這樣的事,比殺人要嚴重多了,違背天合,尤其你還是修行人。陳老太太這麼幹,非福即禍。她是在自取死路。」
  我揉揉眼,開始講述昨天晚上的經歷,他們兩個人默默聽著,時間過得很快,我講完之後已經是中午了。
  昨晚一夜的時間,我在老太太的幻境中度過了幾十年,說來容易,真要身入其境,那種滄桑感是無法描述的。
  等我說完,兩個人很久沒有說話。好半天,王庸才回過神:「老菊,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別見怪。你在老太太的妖法裡度過了她的一生,好幾十年,她只盜取了你二十年的光陰,其實你還是賺的。」
  這叫人話嗎,我已經無力反駁。
  熊大海和王庸已經很熟了,他搖搖頭:「話不是這麼說。齊翔進入她的妖法幻境,是被強迫度過那幾十年,相當於不打招呼就把人軟禁起來。如果讓齊翔先瞭解整個前因後果,在允許的前提下再進入幻境,然後沒了二十年光陰,那就是另碼事。」
  他們兩個還討論起來了,我不禁苦笑,特別煩躁。敢情不是你們老了二十歲。
  我說道:「熊大海,你說我該怎麼辦,怎麼要回二十年?」
  熊大海沉吟,面色凝重:「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你這二十年拿不回來了。不過……」他頓了頓:「唯一的好消息是,陳老太太恐怕已不在人世。」
  「啊?」我和王庸同時大吃一驚:「怎麼講。」
  熊大海還沒說什麼,王庸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我們正全神貫注討論,鈴聲響得特別刺耳,都嚇了一跳。
  王庸趕緊接聽電話,我和熊大海在旁邊就聽他「嗯,嗯」了幾聲,隨後王庸掛了電話,看著我們說:「陳琪琪醒了。」
  熊大海馬上道:「回去!」
  我們三人從商場出來。到地下停車場,王庸開著車來的。這車是陳建國提供的,這幾天就成為我們的專車,王庸拉著我們往陳家去。
  路上熊大海告訴我,到陳建國那裡。把所有的經歷和遭遇都和他說,我們是為他賣命的,要讓他知道我們的付出。
  「熊大海,你說陳老太太死了,是怎麼回事?」我問。
  熊大海道:「奪他人生機。這是逆天而為,別說二十年,就算一個月兩個月,一天兩天,這種法術帶來的後果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承擔起的。像是三歲孩子非得吃下一隻烤全羊一樣,能活活撐死。」
  「陳老太太應該知道這個後果吧。」王庸開著車說。
  「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熊大海說:「她還是這麼做了。」
  「為什麼?」王庸問。
  熊大海沉默不語看向窗外,一會兒看向我:「齊翔,你在妖法幻境中跟了她幾十年,你覺得她為什麼會這麼做?」
  我說:「如今回味昨夜的經歷,我有些理解陳老太太。她之所以採取自殺一般的手段竊我生機。恐怕她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臨死前再拉一個墊背的。而且昨夜她給我展示出種種人生經歷,現在回想起來,應該算是臨終遺言,她恐怕早有了赴死的打算。」
  「臨終遺言?」熊大海喃喃。
  我點點頭:「許多人在臨死前都會自覺不自覺追憶一生,陳老太太用幻術神通把自己的一生重新梳理一遍,她是給我看,也是在給自己看。」
  這個結論我早已經想清楚了,現在說出來非但沒輕鬆,反而有種壓抑。
  王庸透過車窗看著外面。車子在顛簸,能看出他的內心受到極大的震撼。
  我拍拍他:「莫慌,現在倒霉的是我,又不是你。」
  「我以後是不是得管你叫叔了?」王庸說。
  我忽然笑了,突然想明白。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們兩人看我,王庸喃喃:「這人徹底瘋了。」
  王庸說的那句話其實挺有道理,我在幻境中經歷老太太的一生,足足好幾十年。見證了幾乎一個時代的山村興亡史。我為此付出二十年的青春光陰,其實真不算虧。
  夢中經歷數十年,醒來不過彈指揮間,對自己沒有任何實質的影響,那才是有違天道的事。
  車上沒人說話。大家都在沉思。我靠著椅背渾身疲乏,不知不覺居然已經四十歲了。
  終於開到陳建國的家裡,我們敲開門進去,在客廳看到了陳琪琪。
  陳琪琪氣色不錯,只是有些虛弱。看到熊大海幾乎要哭了,低聲喃喃叫著熊哥。
  熊大海也是心疼不得了,可礙於陳建國兩口子在身邊,也不敢太露骨過去問候。
  我們坐在廳裡的沙發上,熊大海問陳琪琪怎麼樣了。陳琪琪告訴我們。她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迷迷茫茫不知在什麼地方,看上去像是荒廢很久的村子,走也走不出去,就這麼在裡面轉悠。
  不知轉悠到什麼時候,忽然天際破曉傳來一聲雞叫,她打了個激靈,心裡響起一個強烈的聲音,我該回去了。然後懵懵懂懂睜開眼,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外面天光大亮,恍惚就是一場夢。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