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節

  我是從一個製作精巧的小房子裡拖出來的,地上有蓬亂草,正是剛才棲身之地。小房子越看越眼熟,不正是陳建國家的別墅嘛。這是怎麼回事,是幻境?我竟然變成了一隻黃鼠狼。
  我這只黃鼠狼特別幼小,現在捧在一個人的手心裡,而這個人的五官輪廓特別像我,就跟照鏡子似的,就是活脫脫的我。
  我傻了,任由他抱著,我們出了山。
  再以後的一段時間,我一直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想思考問題可是思考不出來,腦子犯迷糊。好像還有人給我餵過奶,吃東西。可都不怎麼記得了。
  日子過得稀里糊塗,只知道過去很多天,卻無法準確去計量時間。
  後來有一天我甦醒過來,發現自己確實變成黃鼠狼,上躥下跳的。我心中恍恍,這可麻煩了。如果明天早上幻境過去,會不會自己的光陰又會莫名的流逝,又老了十歲二十歲的,那我不成圓通了,乾脆一頭撞死得了。
  正想著,從屋外進來個人,正是那個「我」,他蹲在我的面前,伸手把我從窩裡抱出來,我順著他的胳膊竄到他的肩膀。
  那個「我」身邊還跟著一個老娘們,我看著這個老娘們如此面熟。
  老娘們開口說了一句話,差點沒把我嚇死。她對那個「我」說:「齊翔。你等等,傻活佛臨走前還交代了一件事。」
  那個「我」問什麼事。
  老娘們說:「傻活佛說,你在帶走這只黃鼠狼之前,必須要賜名才行。」
  「賜名?!」那個「我」沉吟片刻,摸著肩頭我的腦袋,想了想說:「那就叫崽崽吧。行嗎。崽崽?」
  我一聽這話,突然全身打了個激靈,如五雷轟頂,一股寒氣從尾巴骨直接竄到腦瓜頂。
  崽崽,崽崽,崽崽。我是崽崽?
  我終於想起了這一幕,難怪有看著特別眼熟的感覺。這個老娘們名叫露姐,是個暗門子,一直跟著傻活佛。當時我從山裡得到崽崽之後,就把它寄養在傻活佛這裡,隔了一段日子後我去把崽崽帶回來,露姐告訴我,傻活佛讓我給這只黃鼠狼賜名,我隨口就想到了崽崽。
  為什麼,為什麼這一幕現在就發生在我的身上,我竟然成了崽崽!
  我心跳加速,這裡是老太太妖法的幻境嗎?她怎麼連我和崽崽如此隱秘的往事都知道?難道是我的那滴精血。裡面包含了我以往所有的信息?
  這事可真是邪門。
  從這天開始,我跟著那個「我」開始了一系列的經歷,我們跟著難得一靜去了鐵椅山,在那裡我見到了黎禮。眼前這一切都是曾經所經歷過的,如今我以另一種姿態另一種視角重新經歷,其中的感慨千言萬語也說不出來。
  去完鐵椅山。我又跟著那個「我」去了南派黎家,第一次見到了黎菲和黎雲,然後又去了煙台的四層世界,在四層世界的最後一層,命運之神中,我成了李若。經歷了種種不同的平行人生。
  我一直處於懵懵懂懂的狀態,我想改變某些時候崽崽的抉擇,看看整個命運會不會因此發生改變,可我根本改變不了,就像是在睡覺,體驗著種種噩夢經歷。卻只能體驗而無法改變。
  以崽崽的身份經歷這些事的過程中,我忽然生出一種思辨,會不會崽崽本來就是另一個我?
  這個想法讓人不寒而慄,不同時空的我,在同一時刻以不同的身份相遇。或許崽崽受制於黃鼠狼的身體,無法向我表達它其實就是來自未來的我。
  我搖搖頭,還是下意識否認了這種想法,太大膽太黑色太荒謬了。
  由此及彼,我冒出一個更荒誕的想法,會不會全世界所有的人類其實都是一個智慧體,只是不同時空不同位面的自己,在這一時刻的相聚。
  我是崽崽。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灰界中,我為了給那個「我」擋刀,被鬼上身的邵陽一刀刺死,一切都墮入黑暗。
  恍恍惚惚中我睜開眼,仔細打量,眼前是一座小廟堂,供奉著一尊釋迦牟尼佛,神龕旁有一個年輕的小和尚正坐在蒲團上熬粥。
  地上支著一個小小酒精爐,燃著火苗,上面架著小鋼鍋,撲哧撲哧煮著白米粥,散發淡淡的米香。香味撲鼻,我肚子咕咕叫。
  我發現我已經恢復人身,趕緊爬起來,小和尚抬眼看了我一眼:「醒啦?」
  「這是什麼地方?」我趕緊問。
  「這裡乃是幻化飄渺之地,用人話說就是你在夢中。」小和尚道:「古有老僧熬粥書生一夢,今有施主幻入迷境不明前路不知過去。」
  我心念一動抱拳說:「還請高僧賜教。」
  「嗨。我哪是什麼高僧,」小和尚說:「小僧法號圓空,乃是你們八家將裡圓通長老的師弟。圓通長老和你,還有你的黃鼠狼都頗有淵源,我是受他之托,前來化解公案。」
  「怎麼講?」我問。
  小和尚圓空問:「施主,可知我的法號裡為何佔一個『空』?」
  「不懂。」我說。
  小和尚說:「佛經說『四大皆空』,所以我佔的是這個『空』字。」他用勺子舀了口白米粥,吹吹熱氣吃了一口,咂咂嘴放下勺子,然後用手做筆,在地上沾著灰塵,寫下兩個字,「化形」。
  「還記得這兩個字嗎?」小和尚看我。
  「記得。當時我在煙台,進入過四層世界,在其中一個世界裡看到圓通長老給黃鼠狼崽崽寫下這兩個字,『化形』。」我說。
  「對,這就是緣法。你剛剛以黃鼠狼的身份又活了一遍,是不是明白了對這兩個字的意思?」小和尚圓空問我。


第六百四十一章 妖精
  小和尚圓空的這個問題,我有些茫然:「似乎明白一些,所謂『化形』,不單單是動物可以化成人,人也可以化成動物,不必非要進行形體上的改變,關鍵是以不同的形態來感受這個形態的生命過程。」
  圓空點頭:「看來這兩個晚上,彈指揮間中的幾十年並不是白過的。所謂『化形』,就要用天的眼睛去看天,用雲的眼睛去看雲,用風的眼睛去看風,用動物的眼睛看動物,用人的眼睛看人。佛常說『悲天憫人』四字,怎麼做到這一點?光有一顆行善之心是不夠的,關鍵是你要站在對方的角度去理解對方。這是大勇,更是大智。」
  他從供桌下又取出一個碗,替我舀了碗稀飯:「喝了吧,喝完就天亮了。」
  稀飯味道香郁。我一口口喝著,渾身暖洋洋的。
  圓空道:「昨天白天,我正在寺中打坐,有人敲門前來。我開門迎進,是位年齡很大的女施主。這位女施主告訴我,她要往生了。臨終前唯有一願,想把一樣東西供奉在廟裡。這東西怨念極大,惑她一生,她希望這東西以後不要再落入其他的什麼人手裡,希望有高僧超度化解此間怨念,這便是臨終意願。」
  他說著,指了指角落裡的一樣東西,我看到後眉角挑了挑,後背起了層雞皮疙瘩。
  那東西非常眼熟,正是陳老太太的黑色罈子,裡面封著黃鼠狼的屍體。這黃鼠狼別看死了,可還有陰魂在,老太太發現這玩意後,黃皮子陰魂一直蹲在她的肩頭,在蠱惑她,她這輩子做出那麼重的殺孽,和這只妖邪的黃皮子不無關係。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