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節

  神念中最後一個信息是,只要離開陰間,這裡的記憶將不復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我慢慢醒過來。揉揉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堵牆前,牆上有幅壁畫。
  畫著一個山洞,洞口很是寬大,估計能有幾十米的直徑。洞口周圍鋪著森森的怪石。山洞深處十分陰暗,但是在最深處,有一種昏黃色的光芒幽幽射出,好像另有通途。
  我站在壁畫前,凝視著畫,彷彿置身在這個山洞之中,實在是奇妙難言的感覺。畫的深處,幽幽之光中,似乎隱隱還有一大團無法形容的黑影,是怪獸?是巨石?沒法說清楚。
  我正看著,身後響起一個聲音:「這是地獄圖。」
  我回頭去看,黑暗中緩緩走出一人,他光頭,眉清目秀,不過細看看,眼角已生出深深的魚尾紋,顯得憔悴滄桑。
  我高興極了,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他:「解鈴。」
  解鈴看著我:「沒想到你能找到這個地方。」
  「不就是河南嗎,」我哈哈大笑,見到老友心情舒暢:「不過十個小時的火車而已。」
  「十個小時的火車……而已……」解鈴苦笑,輕輕念叨著。
  「走吧。我們回去吧。」他說。
  我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是在一間佛堂的深處,這裡陰森幽暗,滿牆都是鬼氣森森的壁畫。
  「你剛才看的那幅壁畫,是傳說中陰間大神燭九陰的藏身之所。」解鈴說:「據說這位大神能夠控制時間流。他睜開眼睛,陰間會變得明亮,而等它閉上眼睛,一切又回歸黑暗中。」
  「剛才看壁畫裡的洞,我產生了很奇怪的感覺。」我說:「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很久之前到過那裡,像是一場很久遠的夢。」
  「是啊,很久遠的夢了。」解鈴笑笑。
  我們來到佛堂前面,看到大殿上擺放著十八層地獄的受難雕像,小鬼折磨著人,各種酷刑都有,栩栩如生。一些好像大學生模樣的男男女女,十分誇張地驚歎,用手機拍著照片和視頻。
  我們走出大殿,外面陽光氤氳,天氣很好。我竟然像是很久沒有見過藍天一樣,貪婪地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
  「解鈴,你為什麼要到河南來?你知不知道,我們特別擔心你,讓我們一通好找。」我說。
  解鈴說:「我在找一個人。」
  「什麼人?」我好奇地問。
  「一個創造我們的人。我已經有他的線索了,」解鈴說:「所以才不遠萬里來到此處。尋找他的過程,也是追求自我內心的過程。」
  「我還是不明白。」我說。
  「你認為這是哪裡?」解鈴忽然問我這麼個問題。
  我看看遠處佛殿林立,香煙渺渺,有很多香客來敬香。我說道:「這裡當然是河南的大屯子鄉。」
  解鈴點點頭,沒有多做解釋,說道:「見山不得山,見水不得水,才可謂大千世界。」
  「你怎麼說話莫名其妙的,」我疑惑著看他:「你是解鈴嗎?」
  解鈴哈哈一笑,擺擺手不願多做解釋:「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到了這裡,就好好體悟人生吧。齊翔,你先回吧,我還有點事要做。」
  「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我問。
  解鈴擺擺手:「接下來幾天我會在寺中閉關,嘗試著和創造我們的這個『上帝』溝通一下,問問他為什麼要創造我們,又為什麼會如此安排我們的命運。」
  「你現在都開始考慮這麼高深的哲學問題了。」我哈哈笑:「行啊,你們都是高人,只要找到你就好。」
  解鈴拍拍我的肩膀,忽然語氣深沉起來:「齊翔,謝謝你。你是好樣的。」
  「哪裡哪裡。」我一邊笑一邊說,不知為什麼心裡空落落的,無法說出來的難受。像是一步掉進了深淵。具體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卻說不出個所以然,莫名的焦慮。
  「哦,對了,走以前你跟我去見個老朋友。咱們一起吃頓飯。我也很久沒拜訪過他了。」我說。
  我們說著話,從寺裡出來,解鈴把我送到賓館,說第二天早上他會來接我。
  我問他,那個老朋友是什麼人。
  解鈴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意:「我的發小。也是死黨,我們幾乎是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多餘的話他沒說。
  我在賓館住下,夜裡完全睡不著,失眠了,翻來覆去,腦海中好像隱隱能撲到什麼念頭,可又無法說清,實在鬧心。
  第二天早上,解鈴來接我的時候,我的雙眼頂了兩個黑眼圈。根據解鈴的地址,我們打車到了一處老城區,到處都是即將拆遷的居民樓,滿地污水,頭上橫七豎八拉著電線。
  「你的朋友也住在大屯子鄉?」我問。
  解鈴笑:「他這人居無定所,光棍一個。就是天南海北的玩。其實他的資質和悟性都在我之上,但就是不著調,過了今天沒明天的。」
  我們找到一戶老樓,進去是條胡同,穿過胡同。裡面是個由三面大樓圍成的天井。一棟樓的樓口放著十來張麻將桌,一群老頭老太太還有諸多閒漢在打麻將。
  解鈴指指其中一張麻將桌:「我的朋友就在那。」
  我看到四個人圍著一張桌子正打的起勁,一個是四十來歲的老娘們,一個是老太太,還有一個猥瑣老頭,坐在老頭對面的是個大白胖子。這白胖子往那一坐跟彌勒佛差不多,肚子都快趕上孕婦了,天涼可身上卻穿的單薄,卻不喊冷,反而流著熱汗,看上去很是另類。
  我輕輕說:「我們過去嗎?」
  解鈴笑:「你且看。」
  我看到這個白胖子打麻將打的極臭,頻頻點炮,不是老娘們胡牌就是猥瑣老頭胡牌,老頭樂得呲著黃板牙:「老皮,你這是給我們過年發紅包呢。」
  白胖子擦著汗:「我說你們就別得便宜賣乖了,我這個月的伙食費都輸給你們了。喲,上聽了,不好意思,我摸個寶。」說著,他伸手過去在一堆麻將牌後面摸了一張。
  他本來焦急萬分的臉上忽然顯出一絲陰謀得逞的壞笑,這個笑轉瞬即逝,他把牌亮出來:「不好意思啊,自摸摸寶外加暗槓夾檔,還有……我算算啊,一共是三十二番。」
  桌子上那仨人臉色都變了。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