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1969年全國處於戰備狀態,黑山頭又接近邊境線,有多事兒的人認為情況不對,借了屯子裡的獵狗,請民兵當嚮導帶路,一行十幾人開赴黑山頭。獵狗憑著氣味一路找到了盜洞口,他們從盜洞下來,見九尾狐壁畫裂開了,又從金剛塔下的沙洞中爬進來,這才撞見我們三個人。獵狗習慣在山林中追逐野獸,卻沒進過古墓,進來之後狂吠不止,知青和民兵怎麼拽都拽不住。為首的知青是個大高個兒,一米九還出頭,大名鄭國柱,綽號柱子,在他們那一批知青中是個十分活躍的積極分子,他讓榛子先把獵狗帶出去,打發走了榛子,他又對其餘的知青說:「墓中埋的全是地主頭子,必須砸個落花流水!」
我攔住他說:「千萬別亂動,古墓中有流沙!況且洋為中用,古為今用,這也是最高指示!」
可俗話說「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柱子可不聽我這套,他振臂一呼:「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說罷用獵叉去搗壁龕中的菩薩像,一下將菩薩頭搗掉了,另有幾個膽大的知青也跟著動手。我見這勢頭不對,帶尖果往後退了幾步,正當此時,大量流沙從遼墓頂壁上飛瀉而下。我和胖子之前中過流沙的埋伏,一聽到流沙湧動之聲,急忙拽上尖果躲進獅子獻寶的地宮大門,轉眼之間石門外已被流沙埋了個嚴嚴實實,其餘的十幾個人都被活埋在了長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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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摁倒葫蘆起來瓢,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原以為等來了大部隊可以得救了,沒想到又冒出柱子這個不知死的鬼!我的手電筒也摔滅了,周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流沙下落之聲不絕於耳。三個人劫後餘生,心驚膽戰之餘,均是全身乏力。等到緩過勁兒來,我擰了幾下手提式探照燈,好在沒摔壞,光束又亮了起來,我看了看身邊的兩個同伴,全是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在下黑水河插隊的十幾個知青,以及他們屯子裡的兩個民兵,都讓遼墓中的流沙活埋了,僅有尖果一人倖免。當然還有將獵狗帶出古墓的榛子,只要她走得夠快,應該可以躲過流沙。我估計榛子逃了出去,必定會去黑水河報信,但是屯子裡一共十幾二十戶人,老的小的全出來,也挖不開流沙埋住的墓道。
尖果嚇呆了,過了半晌才明白過來,抱住雙膝嗚嗚直哭。我和胖子也蒙了,哥兒倆面面相覷,作聲不得。好在這時後殿中的綠壁虎已不知所蹤,我恨自己沒攔下柱子他們,這一來可好,不僅在下黑水河插隊的知青全死了,我們仨也出不去了,這叫全軍覆沒!胖子勸我說:「不能怪你,柱子這人你還不知道,他那股子勁兒一上來,不撞上南牆不回頭,可得容你開口啊!何況階級鬥爭原本就是你死我活,不可能沒有犧牲,好在榛子逃出去了,咱仨即便出不去,也不至於死得不明不白。」
我歎了口氣,死人是活不成了,我還得咬緊牙關,想辦法把活下來的兩個人帶出去。此處不比西殿,正中的長生殿是遼墓的主墓道,讓流沙堵死了如何還出得去?不過發愁也不頂用,對於我們來說,遼墓中還有很多謎團,不見得沒有活路可走了,另外土耗子的屍首還在棺槨前,我們之所以進入遼墓,完全是上了這個土耗子的當,應當在死屍身上搜一搜,查明此人的身份!等到尖果不再哭泣,我對她說明了目前的處境。尖果在兵團接受過軍事訓練,有面對危險的勇氣,也有克服苦難的決心,我從不擔心她會拖我們的後腿。我和胖子以為從古墓中找到黃金靈芝,可以救尖果一命,在得知上了土耗子的當又困在墓中出不去的情況下,我和胖子只盼尖果中了蛇毒的消息有誤,也不想讓她知道——我們是為了救她而死。我自己都想不明白,當時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念頭?怎知後來的變故出乎意料,尖果是沒中蛇毒,可她也為了找我們進入遼墓。如今墓道已被流沙埋住,只怕我們三個人一個也出不去了,想來命該如此,不過終於見到尖果,還是讓我和胖子十分振奮。
三個人重新分了裝備,手電筒沒了,只有我撿來的防爆探照燈能用,此外還有一盞馬燈,也是土耗子扔下的。我將手提式探照燈交給尖果,馬燈掛在我自己身上。防身的傢伙有九八式步兵鍬、一支村田22式步槍改制的單發獵槍。村田22式步槍改制的老式獵槍仍由胖子使用,先前我爬進棺槨,為了便於行動,將關東軍戰刀放在了地上,此刻應該仍在墓室之中。由於沒想過會困在墓中,水壺裡的水已經喝沒了,乾糧倒還有一些,我和胖子一整天沒吃東西,餓得不輕,卻什麼也吃不下去。我們整了整防撞帽和皮製護腿,倒出昭五式軍鞋中的沙子,再次走下台階,可是下來一看,眾人不由得目瞪口呆,土耗子的死屍不見了!
我讓尖果用探照燈往四周照了一圈,墓室中一切如故,卻不見了土耗子的屍首,我放在地上的軍刀也沒了。胖子說:「土耗子詐屍了?怎麼一轉眼不見了?」
此時我的腦中也在飛快地旋轉,閃念之間一想不對,不是土耗子詐屍,而是我們太嫩了,也許土耗子根本沒死,他摘下墓主臉上的金覆面,發覺綠壁虎鑽進他口中,不得已使上了「殭屍功」,據說以前有老盜墓賊會這個本領,可以變得和死人一樣,四肢也不能彎曲,實乃閉氣龜息之法,綠壁虎只咬活人不咬死人,他用這招兒躲過一死,過不了多久還得喘氣,如果不是我們將土耗子從棺槨中拽出來,他仍是活不成。估計土耗子還躲在墓室中,除非他化成灰了!我讓胖子和尖果不可粗心大意,土耗子是個盜墓的老手,不僅狡詐無比,手段也十分高明,墓室中黑燈瞎火的,要提防他躲在暗中給咱們來上一刀。
胖子發狠說:「撞到我手上,先一槍轟掉腦袋,看這老耗子還怎麼裝死!」
我對他說:「一槍崩了可什麼也問不出了,盡量留下活口。」
胖子說:「好歹一鏟子拍他個滿地找牙,否則出不了這口氣!」
三個人在墓室中展開搜尋,通往中室的大門已被流沙堵死,但遼墓這座九室玄宮,一共有五室在後邊,放置棺槨的墓室規模很大,兩邊還有四座耳室。我們僅有一支手提探照燈可以照到十步開外,又不敢分散,我很快意識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幾乎不可能找出躲起來的土耗子,只好先摸清地形,再從棺槨中掏幾個陪葬的金鎦子。因為四舅爺壓箱底兒的狗寶和關東軍戰刀,全讓我搞沒了,空手回去不好見他,當然這取決於我們還能出去。此地深處山腹,如果僅有獅子獻寶石門前一條通道,三個人困於墓室之中,過不了多久就會憋死。
可是來到聖蹤圖前,發現這幅九尾狐壁畫下方讓人鑿了一個洞口,原來壁畫牆後邊是空的,土耗子趁我們出去的時候,已經從鑿洞鑽出去了,而且賊不走空,我敢說墓中最有價值的陪葬品也讓他掏走了!
九室玄宮的佈局,並不見得只有九間墓室,但是多出來的一定在暗門之中。三個人急於追上土耗子,當即低頭鑽了進去。後邊是座石窟,金銀玉器堆積如山,兩壁上鑿了很多凹洞,一個洞中擺放一個陶土造的缶,並繪以人臉,形態十分詭異,相隔十步有長明燈,頭頂是彩繪壁畫。石窟長約十餘丈,遼墓中一道門接一道門,一條墓道接一條墓道,似乎沒有盡頭。
眾人一邊點上兩旁的燈燭,一邊往前摸索,只見石窟壁畫描繪的內容,是正殿巨槨中的墓主——大遼太后,生前以靈神自居,貴族們獻出足夠的金子,死後便可以由靈神帶往淨土。古人相信魂魄在臟腑之中,陶缶中封的全是妄想升天的達官貴人們的內臟。遼墓盡頭的石窟,無異於一個草原帝國的寶藏。三個人看得出神,忽聽前方有響動傳來,好像有人正在推動石門。眾人快步上前,手提探照燈的光束照過去,但見石窟盡頭有兩扇一人多高的墓門,上邊一左一右彩繪披甲仗劍滿面虯髯的鎮門將軍,當中仍是那個眼珠子的標記。剛才還在墓室中挺屍裝死的土耗子,背了那柄軍刀和一個大口袋,正要推開其中一邊的墓門。他也發覺有人追了上來,轉過頭來看了我們一眼,一雙眼讓探照燈晃得直放賊光。一般人的雙眼可不是這樣,他這叫夜貓子眼,目力異於常人,而且越暗的地方眼珠子越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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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窟是一條直道,兩邊無路可走,土耗子逃到此處,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我讓尖果不要上前,盡快點上兩旁的燈燭,我和胖子則一步一步地向對方逼近。胖子一指土耗子:「臭賊,你還不束手就擒?」
土耗子咒罵道:「你們幾個崽子倒也命大,居然還沒死!」他說話這個聲音,如同捏了雞脖子一般,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說罷他從石壁上抓起一個陶缶,抬手扔了過來。胖子用獵槍一擋,將陶缶打得粉碎,那其中全是從死人身上掏出來得心肝臟腑,封在裡邊千百年,已經成了黑灰,半空中煙塵陡起,胖子滿頭滿臉都是,口鼻中也嗆進去不少。土耗子趁胖子睜不開眼,一刀劈了過來。我搶步上前,揮起步兵鍬擋住了對方的軍刀。這一下雙方都用盡了全力,土耗子虎口當時就裂開了,不得不撒手扔下軍刀,我也被震得兩手發麻。
我本來想活捉土耗子,可在長明燈忽明忽暗的光亮下,一眼瞥見對方手中有個硃砂八卦印,不由得吃了一驚。我祖父大少爺當年在老鼠嶺打下一頭玄狐,並且結識了一個畫陰陽八卦的火居道,此人手中也有八卦印,火居道勾結大少爺去鬼門河盜墓,他險些把命搭上。陰陽風水中除了正東、正西、正南、正北以外,將四個方角分成天、地、人、鬼四門,邪煞多在鬼門。凡鬼門中人,手心必有硃砂八卦印記,自稱「鬼門天師」,在解放後已經絕跡了,沒想到我在古墓中遇上的土耗子,竟是鬼門天師傳人,也是個火居道!
我一怔之下,土耗子轉身而走,接連打碎幾個陶缶,一時間塵土瀰漫,我們被迫退了幾步。土耗子趁機再次去推墓門,墓門緩緩開啟,石窟頂上立即有幾道流沙湧了下來,頃刻間壓滅了燭火。
胖子恨極了此人,吐出口中的黑灰,舉起獵槍要打,可這村田22式步槍改制的老式獵槍,不該打的時候經常走火,該打的時候又摟不響。土耗子見胖子的獵槍摟不響,閃身鑽進了石門。胖子豈容對方輕易脫身,發一聲喊衝了上去。與此同時,石窟中的流沙已經沒過了膝蓋,我和尖果撿起火居道扔下的軍刀,緊跟在胖子身後追了出去。進入墓門又是一個大石窟,一座石台三面懸空,四周石壁森然,上不見頂,下不見底。比我們早一步逃出來的土耗子,還沒來得及將墓門推上,胖子倒轉了打不響的獵槍,掄起槍托往土耗子頭上砸去。土耗子見胖子來勢洶洶,不敢直接招架,只好往旁邊躲閃,他身法奇快,如同一條泥鰍。胖子這一下掄了個空,當臨萬丈深淵,他身子前傾腳底下收不住了,屁股急忙往下坐,使了個千斤墜,拚命將重心後移,想不到孤懸半空的石台年頭太久,邊緣已經崩裂。胖子用力過猛踩塌了一塊碎石,好在他應變迅速,順勢往後一滾。我和尖果拽住他肩上的背囊帶子,他才沒有跟隨坍塌的碎石一同落下去。而土耗子往旁一躲,剛好落足在崩裂的石台邊緣,當場摔了下去,慘叫聲在深處迴響不絕。
說話這時候,後方的流沙不住湧出,我們不得不將墓門推攏,這才擋住了流沙。我將我見到土耗子手中有硃砂八卦印的情況,對胖子和尖果簡單說了,火居道得過鬼門天師的傳授,不過從這麼高掉下去,什麼人也活不成。胖子口中的黑灰還沒吐乾淨,一邊吐了幾口,一邊對土耗子罵不絕口,又抱怨我們不往前衝,以至於沒抓到活口。我說土耗子打破了好幾個陶缶,裡邊的黑灰到處都是,衝上去嗆不死也得吃上一嘴灰。
胖子說:「其實味道很好,你們也該嘗嘗,簡直跟炒肝有一比!」
我一邊同胖子扯皮,一邊打量周圍的情況,看尖果怔怔地望向墓門,這一側也有眼珠子形的標記,問她是否認得這個標記。尖果搖了搖頭,問我那是個什麼標記。我說:「墓門上的標記是個眼珠子。」
尖果不明其意:「眼珠子的標記?」
我說:「從聖蹤圖壁畫中描繪的內容中來看,一個女子目生頭頂,眼珠子被人剜了出來,土耗子身上帶的樣紙上有相同圖案,想必也是來掏這件明器的,以為是件價值連城的珍寶,可是墓主的棺槨中並沒有此物陪葬。」
尖果問道:「怎麼會有人用眼珠子當陪葬,是不是你想錯了?」胖子指了指火居道掉下的大口袋說:「土耗子掏出來的陪葬品全在這兒,該不會有那個眼珠子?」說話他要過尖果的手提探照燈,打開麻袋往裡邊看了一眼,當時吃了一驚,急忙又合上了。
我納了一個悶兒,土耗子掏了什麼陪葬品?怎麼會將胖子嚇了一跳?盜墓無非是為了取寶發財,當然什麼值錢掏什麼,大遼皇太后身邊的陪葬品,犀牛頭上角、大象口中牙都不足為奇,驪龍頜下珠也不是沒有,那有什麼好怕的?我上前打開麻袋,用探照燈往裡邊一照,也不免吃驚不已。火居道從棺槨中掏出來的東西,個頭可不小,卻不是墓主身邊的陪葬品,而是墓主腳底下那位!四個殉葬的童女之一,一臉水銀斑,宮裝已經腐朽發黑,光束照上去十分恐怖。我只看這麼一眼,趕緊將袋子合上了,沒敢再讓尖果看。
不知土耗子搞什麼鬼,棺槨中有那麼多奇珍異寶不掏,卻將一個殉葬的童女帶了出來。別的不說,單是墓主黃金覆面上的祖母綠,已是價值不凡,能值多少錢呢?擱到舊社會,五塊銀元可以買一畝好地,怎麼叫好地?首先來說必須在水邊上,其次土地肥沃;兩百銀元可以在北京城買一套四合院;這樣的祖母綠寶石至少要一萬銀元!隨便掏上一件陪葬品,也比殉死的童女值錢不是?殉葬童女有什麼用?
第十二章奇怪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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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見墓道已經讓流沙埋住了,既然不想坐以待斃,尋思石窟規模不小,應該不至於無路可走,當即從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攀巖而下。裝了殉葬童女的麻袋,仍擺在石台上沒動。洞窟形如深井,大約十餘丈才到底部,底下塵土淤積,嗆得人睜不開眼。三個人一個接一個下來,胖子在前邊開道,我和尖果一個手握探照燈,一個提了馬燈,一邊照亮,一邊往前摸索,只見土耗子橫屍在地。胖子過去踢了一腳,已經摔散了架,渾身骨頭都碎了,腦袋撞進了腔子,死得不能再死了。他又在土耗子身上搜了一遍,沒找到有用的東西。我們原想帶上土耗子的屍首出去,死了那麼多人,不找個背黑鍋的可不成,但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自己都走不動了,誰還背得了死人?
我們急於出去,見土耗子身上找不出什麼了,只好先去尋找出路。三人舉起探照燈,將光束照向石壁。胖子問我:「古墓下邊怎麼會有個大洞?」
我見壁上凹凸不平,紋刻蒼古,以葬制而言,應當是個殉葬洞,而從陰陽風水上說,能夠「貫通龍脈,以乘生氣」。龍脈以水為貴,沒有水不是真龍,暗河處在龍脈上,說不定可以穿山而出,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雖然說「寧走十步遠,不走一步險」,但有時候不豁出命去鋌而走險也不成,我們手上有探照燈和獵槍,三個人在一起彼此照應,又有什麼可怕的?
我正要將這番話說出來,尖果臉色突然變了,她低聲對我和胖子說:「你們聽……」我和胖子一怔,還想問她讓我們聽什麼?沒等開口,只聽到西側石壁傳來一陣聲響,聽得出是人聲,不過聲音很低,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麼。三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雖然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麼,但是這個捏了雞脖子一般的聲音我們可都聽過,分明是剛摔死不久的土耗子!
我們仔細看過屍首,已經摔成了肉餅,這會兒怎麼還能說話?我立即將探照燈的光束轉過去,可是西側石壁上什麼也沒有,再轉身將光束照向土耗子的屍首,死屍仍趴在原地一動不動,血跡還沒有干。正當此時,手提探照燈閃了幾閃,一下子滅掉了!我使勁拍了幾下探照燈,仍是亮不起來。而馬燈光亮太暗,照不到前邊的屍首。胖子想走過去瞧瞧,我讓他不要輕舉妄動,等我換了電池再說。胖子問我:「土耗子還沒死透?」
我對他說:「大頭朝下掉下來,腦袋撞進了腔子,不可能沒死透,換成你還能出聲?」
話是這麼說,可我也覺得奇怪,剛才分明聽到土耗子開口出聲,如果只有一個人聽到,那或許是聽錯了,但是我們仨都聽到了,死人如何開得了口?說話這會兒,胖子已經掏出了電池,我接過來裝好了,再次打開探照燈,一道光束照向土耗子的屍首。土耗子屁股朝上,鞋底子正對我們,腿骨都摔出來了,這還沒死?尖果告訴我和胖子,聲響是從西側石壁上發出來的,並不是土耗子橫屍之處。我往四周看了看,石窟佈局方正,當中僅有一個大土丘,可能是回填的五色土。遼墓呈南北走向,土耗子墜落的石台,位於石窟正南,我們正位於北側石壁下,而剛才傳出聲響的方位,應當是在西側。土耗子說話的位置與死屍不在一處,那不是有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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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說:「你們別這麼緊張成不成,或許只是回聲,洞窟這麼深,不會沒有回聲。」我可不這麼認為,回聲這麼半天才傳出來?土耗子是鬼門天師的傳人,據我所知,鬼門天師乃旁門左道,常以降妖捉怪、畫符唸咒為幌子盜墓,行跡鬼祟,手段非常人所知。當年我祖父遇上過一位,沒想到如今還有,雖然說廟小妖風大,但也沒那麼厲害,也吃五穀雜糧,也是倆肩膀頂個腦袋,也長不出三頭六臂,從高處摔下來不可能不死,真有起死回生的道法,也用不上盜墓了。可話又說回來了,既然土耗子摔死了,又是誰在說話?
按說已死之人不該開口,或許真是我們聽錯了,有別的東西發出聲響,誤當成土耗子說話。退一萬步說,有鬼又如何,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活的土耗子我們尚且不怕,還怕死的不成?胖子手忙腳亂地鼓搗了幾下,村田22式改制的獵槍又能使了。我正想讓他給土耗子屍首補上一槍,卻聽身後傳來一陣響動,聲響不大,不過周圍一片死寂,可以聽得出來是那個土耗子在說話。這情形太詭異了,土耗子屍首趴在前邊,說話聲卻在後邊,而且是在石壁上方,聽得我們三個人頭髮根子直往上豎,卻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我迅速轉過身子,手中探照燈往上一照,隱約照到一張白紙般的人臉,兩道塌天掃帚眉,嘴角往下耷拉,頭上血肉模糊,不住齜牙咧嘴,口中哼哼唧唧,正是那個土耗子!
胖子手持獵槍正要摟火,可是石壁上落下幾縷灰塵,他用手一擋,再端起獵槍想打,卻不見了那張臉。我將探照燈的光束左右一晃,壁上空空如也。三人均是心驚肉跳,手心中捏了一把冷汗。胖子問我:「你聽沒聽見土耗子在說什麼?」
我反問他:「你聽見了?」
胖子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可能聽錯了……」
我心中一沉,又問他:「你究竟聽到什麼了?」
胖子低聲對我說:「土耗子似乎提到了尖果……」
我問胖子:「你聽清楚了?」胖子也不敢確定,死人開口說話,還叫尖果的名字,實在匪夷所思,是不是土耗子有口怨氣沒吐出來,變成鬼還想拽上一個墊背的?我讓胖子別胡說,土耗子憑什麼有怨氣,干盜墓這個行當,該知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何況包括陸軍在內的十幾個知青,全是因為土耗子而死,槍斃他十次都不多,他倒死得冤了?不過我剛才也聽到土耗子好像在叫尖果,只是聲音太低了,我聽得並不真切。
我不想讓尖果擔驚受怕,所以沒說出來,又一想土耗子屍首在我們身後,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石壁上?怎麼上去的?想到這裡,我又轉過身子,舉起探照燈往前一照,見土耗子的屍首仍趴在原地。
《摸金玦之鬼門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