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雜毛小道吐了回來,意猶未盡地抹著嘴,見我睜開眼睛,問怎麼樣?
  我說在做少兒不宜的事情呢,他兩隻眼睛發亮,瞬間就從剛才的心理陰影中走了出來,忙問戰況如何?我說滾球吧,這種事情誰喜歡看?雜毛小道一臉羨慕,說我養了一隻寶貝蟲子,別的不說,光這一個「偷窺」功能,就足以羨煞旁人,有了它,往後閒著無聊的時候……嘿嘿嘿,其樂無窮!
  他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猥瑣笑容,就像剛剛偷到雞的黃鼠狼。
  我汗顏,果真是「一樣米養百種人」,也只有蕭克明這猥瑣道士,才能夠挖掘出這種功效來,開著玩笑,又談起剛才金蠶蠱為什麼失控鑽入他體內。雜毛小道說他被小肥肥鑽了這麼一圈,感覺渾身都得勁,舒服極了,好像蒸了桑拿一樣,毛孔舒張,剛才還特別難受,後來吐了一番,神清氣爽,一點兒毒癮發作的症狀都沒有了!
  我說莫非這金蠶蠱把你老蕭體內的毒癮,當成了美味,所以才弄的剛才一出?
  蕭克明吃驚,說這怎麼可能?毒癮毒癮,這可是一種精神式依賴症狀,又不是解毒解蠱,怎麼可以?
  他想了一想,又說:「說不定可以哦?金蠶蠱屬於半靈體,能夠迷幻人的心志,作用於精神,說不定也能將這毒癮給戒呢?操,那個狗曰的巴頌,不但浪費了我唯一的雷符——那可是我師叔公留給我的最寶貴的一章啊!還給我種下了這毒癮,把他的血衣燒了化灰,和水服下也沒有用。你看我這幾天難受得,有時候直想死去。也好,每天鑽一鑽,生活更健康。只是……嗯,嗯,能跟你家蟲子商量一下,能不能不要走錯路?」
  ※※※
  半小時過後,金蠶蠱傳來了消息,有情況,我立即入定,將心神溝通過去。
  景物由朦朧變得清晰,只見王珊情穿著藍色的絲綢睡衣,跪坐在神龕前面,三炷香點燃,青煙裊裊,紅雞蛋、蘋果和黃色的柚子擺整齊,然後她嘴唇在嚅動,似乎在念叨著些什麼。她拜,不斷地叩首,樣子像一個虔誠的信徒,而她,則是在朝聖的路上,一路荊棘,風雨無阻的前行者。
  她這凝重的叩拜有些讓我吃驚,因為她每一次叩首,身上的黑霧便弄上了一分。
  神龕上祭拜的是什麼?是一尊黑色金邊的小雕像,木質的,三頭六臂,三面青黑色,口中吐火,忿怒裸體相,座下有蓮花,觀音大士的那種,但是是黑蓮,共計十二瓣。花開,跌坐其間。一面「喜」,一面「怒」,一面「癡」,栩栩如生。見多了神像,都是些菩薩、天尊,如此惡鬼像,倒是也少見,也不知道是在哪裡請的,一看著就有些邪門。
  我聽不到王珊情說什麼,好像是一種經文,也好像再說著什麼平常的話語,祈禱。
  香燒一半,她站起身來,然後折回了臥室裡,肥蟲子跟在後面而去。
  臥室裡阿根已經酣睡,他本來便喝了些酒,剛才也是辛勞了,眼睛緊緊閉著,嘴巴半張,想必呼嚕聲也震天響。房間裡大半的區域是黑色的,床頭燈開著,照著暖暖的黃色光芒,王珊情坐在床邊,仔細地看著阿根。她眼裡並沒有絲毫愛意,冰冷得徹骨,彷彿在看一個毫不相關、甚至痛恨的人。過了一會,她猩紅的嘴唇張合,不知道說些什麼話語。
  突然間,從王珊情敞開的真絲睡衣胸領裡,溜出一條鼻涕蟲一樣的生物來。
  這東西身子扁長,黑褐色,渾身滑膩,有粘稠的血漬附在表皮上,有兩對觸角,像去了殼的蝸牛。它一出現,金蠶蠱就莫名其妙地衝動,要不是我死命攔著,這餓死鬼早就衝上去開吃了。這鼻涕蟲從王珊情前傾的乳溝處出現之後,便一直爬,爬到了她的眉心處,開始叫喚——我聽不到聲音,但是能夠感受到金蠶蠱接收的頻率。
  令人恐怖的事情發生了,隨著這鼻涕蟲的叫喚,阿根閉合的雙眼莫名就睜開了來,雙瞳無神,呈現出白色的迷離,直挺挺地就像一個殭屍。接著,從他血紅色的眼外肌中,突然擠出了一對粉紅色的肉芽來。這肉芽就像醫學透鏡裡面的鼻息肉,一小坨,長長的,最頂尖是圓頭,左右搖晃,上面有一個淡色的小泡泡,好像蘊含著空氣。
  阿根的雙眼之下,居然憑空長出了一對肉芽來,如同山坡上的向日葵,以垂直的方向,緊緊朝向了王珊情額頭上的鼻涕蟲。那蟲子動,這肉芽便動,緩緩地移著方向,彷彿有生命一般。
  這種奇怪而恐怖的景象,讓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被排斥在十一類蠱毒之外的另外一種蠱。
  情蠱。
  十萬群山的深處,神秘的昆蟲繁衍生息,苗女多情,采之放於玄牝門中溫養,每月鮮血浸蝕,於初夜種「子蠱」於男方身上,這一手法,便是情蠱。情蠱之所以沒有排在十一類蠱毒之中,這也是有原因的。為何?蠱毒蠱毒,一般來講,蠱毒不分家,但凡被稱為蠱的,都是有一定的毒性。然而情蠱的重心卻並不在於害人,而是用迷惑力來維持一段情感的契約。這一點,幾乎完勝大部分蠱毒。
  「蠱惑人心」,說的就是情蠱,可見其名氣之大。
  但是它的缺點在於,以身體養蠱的人,長期受情蠱本能的感染和侵蝕,眼睛會發紅,內分泌失調,雄性激素增長,易怒、暴躁不安,而且容顏會衰老得快——雖說養蠱者最終都不免會加速衰老(PS:金蠶蠱不會),但是給自己種情蠱者,尤其快速。情蠱的名氣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很多人都以為養蠱的都是女人,在西南苗疆,經常會把養蠱女稱為「草鬼婆」,傳女不傳男,所依據的,大部分都是情蠱而言。
  這是一個神秘的東西,連我都不知道如何解、如何放、如何破……
  畢竟,在我們那一帶,並沒有這種蠱的存在。
  哪裡有?湘西四縣,雲南大理、黔西耶朗故地以及川蜀大巴山一脈,均有傳聞,喧囂塵上,路人皆聞。
  王珊情附下身子,伸出舌頭舔了一舔阿根的鼻尖,額頭中的鼻涕蟲(情蠱)便順著這張狐媚的臉兒爬下,游過挺秀的瓊鼻、猩紅的紅唇、粉嫩的舌尖,然後蠕動到了阿根的臉上,一路留下清亮的分泌物,最後,停在了阿根的眼睛下面,舞動著柔軟的觸角部位,輕輕舔食著阿根眼睛的小肉芽上。
  這小肉芽就像被灌溉了有機糞肥,興奮地舞動著,不時地輕輕戰慄。
  這肉芽便是子蠱麼?
  隨著這子母情蠱的舔舐,阿根頭上的黑氣愈加的濃重,在敏感的金蠶蠱視角,幾如墨汁。我心中狂跳不已,不,這並非是情蠱那麼簡單而已!這不是!聯想到了晚上廁所裡王珊情堵住我說得一番話,前面的真假未知,但是顯然後面的所謂「她不喜歡阿根」,這是必然的。情蠱只有情根深種的女子才能夠施展,不然,便是……是啦,這個女人,是在吸食阿根的生命力!
  謀財……害命!——她倒是打得好算盤。
  這死女子到底是去哪裡學的邪法?竟然害到了我朋友的頭上來,我再也忍耐不住了,睜開眼睛,推開車門就往下衝去——今天,看我不弄死她!
第四章 風輕雲淡的情蠱事件
  我們很快就衝進了樓裡,然後被值班保安攔住。
  沒有門禁卡,上不了公寓去。我無奈,只有誆他說是警察辦案,他不信,說要拿證件出來。雜毛小道從後邊過來,一拍那保安的肩膀,保安扭頭過去,人便呆滯了。我大驚,問這是什麼邪門法子,定身術麼,忒霸道了?他得意地展現出手上的液體,在那保安鼻子下面又抹了抹,說聽過「麥角酸二乙銑胺」沒有?
  我搖頭,他很不屑地罵我土鱉。
  我們很快就來到了阿根家的門外,面對著關閉的門,我瞅雜毛小道,他聳聳肩,說這是雞鳴狗盜之輩的伎倆,無量天尊,他可是堂堂的茅山道士,正經人。我好久沒聽他自吹是正宗的茅山道士了,乍一聽感覺怪怪的。那怎麼辦呢?我們又不是朵朵,能破門而入麼?
  好在肥蟲子給力,我正愁著,門喀嚓一下就開了,它鼓著不合比例的薄翅朝我飛來,我瞪了它一眼,它轉向,親暱地趴在了雜毛小道的髮髻上。老蕭的臉立刻變成了豬肝色,渾身不自在。
  我們三步兩步,便衝進了臥室裡。
  門驟然被打開,見有人進來,王珊情大吃一驚,驚聲尖叫。那條鼻涕蟲一般的情蠱受驚地跳起來,像野地裡的兔子,朝她胯下爬去。她回過神來,見到是我,又見到雜毛小道在,心中的忐忑緩解了一些,下意識地裹緊睡衣,怯怯地問怎麼回事?我們怎麼進來的?
  我冷笑,說你做了什麼你不知道?還問這些?
  她裝傻,說不懂,你們都是阿根的朋友,為什麼擅自跑到我們的臥室裡面來?朋友妻,不可戲!她說著,眼睛一轉,一雙眸子頓時多了幾分光芒,她嬌笑,說哦,陸哥你還記得我剛剛說的話啊,瞧你這人,真是個急性子,剛才裝斯文,這會兒就找來了,還帶了一個伴兒……呵呵,是要一起麼?
  我上前兩步,一把掐住她嬌嫩地脖子,毫不憐香惜玉,伸手就扇了丫的四個大耳刮子,啪啪響,我停下手後,她嬌嫩的雙頰一瞬間就變得青腫,嘴角溢血,她懵了,反應過來時暴怒,張牙舞爪地要來抓我,撓我,口中大罵「罵了隔壁」、「老娘跟你拼了」之類的話語,我伸長手,離遠一點避開臉,然後手上漸漸用力,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讓她呼吸不暢,近距離地體驗死亡的快感。
  她終於恐懼了,從悍婦的潑辣中敗退下來。
  她像個受驚的小鹿,眼睛裡瞬間就留下了青朦的淚水來,我稍微鬆開了些力道,她長長呼了口氣,抽噎著,說你,你怎麼能夠打女人呢?你這個畜牲!
  我心中的冷意連自己都哆嗦,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淡些,說:「我很奇怪,阿根沒有跟你講過我是個養蠱的行家麼?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還敢勾引挑逗我?是肆無忌憚,還是想一決高下?你腦殼進水了麼?我這一輩子,都沒有打過女人,從沒有!因為我覺得,這是作為一個男人的基本素質,但是今天,我壓制不了心中的怒火,你,是我第一個打的女人,或許,是我殺的第一個女人——因為,你嚴重傷害了我的朋友。」
  說完這番話,我鬆手,重重地把她推到床上。
  王珊情摔在床上,席夢思的彈簧將她反震,胸口波濤洶湧。她伸手一拉,阿根醒了過來。
  看見房間裡的不速之客,雖是朋友,但是在如此私密的地方,阿根自然是大吃一驚,一邊用蠶絲被裹住自己光潔溜溜的身體,一邊不善地朝我問:「陸左,這怎麼回事,你們怎麼跑到我家裡面來了?」王珊情鑽進阿根的懷抱裡,像小貓,也不說話,只是委屈地說:「老公……」她鼻音拖得很長,嗲,顯得很委屈。我們聽著很噁心,而阿根卻一陣的色授魂迷,更加憤怒地看著我。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