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節

  萬三爺的聲音,在我們的耳朵裡,顯得是那麼的遙遠,彷彿幾十米外傳來的一般。
  空間隔離?
  這灶房並不算大,李湯成距離我們,也不過六七米,隔著一個灶台。當把那鐵鉤上面的鎖鏈給收好之時,李湯成突然渾身一震,有力量牽引一般,提著那鐵鉤子朝著我們甩來,又重又沉,力量很大。雜毛小道並不驚慌,大喊一聲來得正好,伸出那根雷擊桃木棍,運用五郎八卦棍法中的「圈」字訣,使勁兒一絞,將那尾端帶著鎖鏈的鐵鉤子給纏住不動。
  李湯成見鐵鉤被絞住,便用力往回拉扯,雜毛小道這邊也猛一用力,將那鐵索鏈繃得筆直。
  兩者以這鐵索為媒介,開始比較起氣力來。
  雜毛小道自不必說,打小就有那血玉藏身,一牛之力,這些年的融會貫通,一身蠻力遠勝常人;然而這不知用何種秘法炮製的死人李湯成,卻也並不輸雜毛小道半分,臉不紅氣不喘(呃……如果一個死人也能喘氣臉紅的話,想來是更加恐怖了),竟然將雜毛小道給生生扯住,動彈不得。
  這個時候,便是我陸左華麗麗上場的時候了,我暗自得意,從懷裡掏出震鏡,正要跟那人妻鏡靈溝通一番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左腿上一陣疼痛,低頭一看——我勒個去!
  我看到了一個女人的頭顱附在我的小腿上,正緊緊地咬得正歡呢。
  而那散落各處的人頭,但凡正面朝向我們的,居然都睜開了白色的眼睛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似乎是仇恨,也似乎是歡暢;與此同時,它們的口中,出現了一種如泣如訴的音調,讓人心寒。朵朵已經落在了這個黑髮長長的頭顱上,正奮力地拉動著這個咬我的人頭。
  小丫頭臉憋得通紅,快哭了,哇哇大叫:「不准你強吻陸左哥哥,不准你強吻陸左哥哥,你這個臭女人,起開啦……」
  我一陣無語,搞不明白這小鬼頭的腦子裡,到底在想著什麼東西。
  來不及去顧及奮力較勁兒的雜毛小道和李湯成,我讓朵朵閃開一點,然後一刀重重地砍在了這顆人頭上面。然而因為懸空不受力,這力道通過人頭的咬合力傳遞到我的小腿上,疼得我眼睛一紅,忍不住也留下了眼淚來。我急中生智,跪在地上,將這顆頭顱一陣好剁,喀喀喀,碎成了好多塊,然後伸出左手,一掌拍在其上,寒勁一發,這頭顱中集聚的怨力轟然消散,再無影蹤。
  當我把那小腿上的人頭取下來的時候,發現地上一圈的人頭都已經開始蠢蠢欲動,各自發出怪異的哭泣聲。
  肥蟲子那暗金色的表皮也發出一種螢火蟲一般的光亮,將我的周圍籠罩著,有一種淡淡的威脅之意。
  灶房裡本來就有些昏暗,而這些人頭一散落,驟然散發出來的黑氣繚繞,視野也就更加的差勁了。我顧不得小腿上血淋淋的傷口,咬著牙弓身站起來,四處張望,防備著下一個撲來的人頭。正在這時,雜毛小道和李湯成用來較力的那鐵索鏈因為鐵質太脆,居然節節寸斷。
  雜毛小道猝不及防之下,朝我裡跌落而來,將我重重地撞到在地,兩個人滾成了葫蘆。
  突然一陣寒厲的刀光在黑暗中閃現,朝著我們兩個襲來。
  我正好在上面,察覺到這讓人驚悸的一刀之後,想也不想,回手便是一刀。然而這刀刀對撞之下,我的手如遭雷轟,手臂頓時一陣酥軟發麻,根本就握不住刀子,順著這力道往旁邊甩去。那刀光與我碰了一記之後,往回收縮,接著再次前遞過來,就要直抵我的心口。
  也就在此刻,地上那些死人頭髮瘋了一般,如箭朝我們呼嘯而來。
  這些人頭有男的,有女的,有老有少,還有兩個梟陽的,格外碩大,臉似那房樑上掛著的臘肉,牙齒白森森,猙獰到了極點。
  「咄!」
  一聲厲響,卻是雜毛小道舌乍春雷,將這恐怖的氣氛一舉掃空,迴盪聲不絕於耳。
  雜毛小道在第一時間就穩定下來,抓起了地上滾落的雷擊桃木棍,抖了一個棍花,朝著突襲而來的周林戳去。一寸長,一寸強。這本來都算不上是武器的桃木棍,在最合適的時刻,被雜毛小道以一個巧妙的角度射出,穩穩地攻擊到了周林的……下體。
  當我的視線落到了雜毛小道棍尖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夾緊了褲襠,忍不住地蛋疼。
  這是一種條件反射,但凡是男人都會擁有的一種發自本能的反應。
  本以為是必殺一擊的周林,被雜毛小道藉著我身體的掩護,猛然攻出的一棍捅到下身,這個給人感覺陰森恐怖的男人在這一刻,也和最平凡的普通男人一般,發出了一聲精彩絕倫的慘叫:「啊……」這種劇痛讓他握不住手中的尖刀,匡啷一聲跌落在我面前的不遠處。
  這刀子,跟猴孩兒用布條包裹在手上的那種尖刀,幾乎是一種款式。
  臉漲得通紅欲滴血的周林第一反應,不是撲上前來復仇,而是捂著褲襠,扭頭便朝著那後門衝去。我站起來想追,那些彈起來的死人頭顱已經瘋狂纏上了我倆。雜毛小道長棍不好施展,用手配合著攻擊,而我則將那震鏡祭起,口中高呼著「無量天尊」,那一道金光凝而不散,朝著這些人頭連著掃了一圈,全部都跌落在地,不得動彈。
  而這個時候,李湯成已然衝上了前來,張牙舞爪,把雜毛小道撲倒在地。
  雜毛小道這一耽擱,腿上手上就被好幾個死人頭顱給啃到,發出了瘋狂的大叫。我忙不迭地催動著手中的人妻鏡靈,將這幾個死人頭顱中的怨力給震散,而朵朵和肥蟲子也在幫我們,對付這幫蝗蟲一般的死人頭顱。雜毛小道和李湯成互掐著脖子,一個活人跟死人對掐,傻子都知道結果如何了,我左手使鏡,右手便撿起地上周林掉落的那把尖刀,挽起了一個刀花,對著這李湯和的太陽穴,使勁地捅了一刀。
  人的頭顱骨究竟有多硬?我並不知道,但是這刀尖僅僅前進了一小段,就難以再深入半分。
  我看到雜毛小道的臉都被掐得變成了醬紫色,心中那個恨啊,一瞬間就點燃了全身,咬著牙齒使勁一撬,那天靈蓋竟然被我生生弄開,大團的腦漿子迸射出來,好些都流進了雜毛小道張開的嘴裡去。在這紅的白色的液體流出的同時,一股黑色的怨氣也從李湯成的腦袋中逃竄出來,往高處飛去,朵朵眼疾手快,伸手將它緊緊捉住,不讓其動彈。
  雜毛小道死命吐出口中的腦漿子,從乾坤袋中摸索出一張符菉,咬著舌尖,吐出一口血箭,噴在這符菉之上,然後往空中一扔。朵朵知曉厲害,將那團黑色怨氣往那符菉丟去,自己卻閃開在了一旁。
  兩者相觸,一陣幽藍寧靜的火焰冒出來,將那黑色怨氣灼燒,我似乎聽到了李湯成的哭喊聲,十分的難受,過了幾秒鐘後,那黑色怨氣被全然度化,空中出現了李湯成隱約的影子,他朝著我和雜毛小道深深鞠了一躬,然後朝著我們的頭頂飄了上去。
  人已超度,魂歸幽府。
  在這時刻,我手中的人妻鏡靈開始大發神威,配合著朵朵和肥蟲子,將灶房裡這些個彈跳不停的死人頭顱,給悉數清理乾淨。了結完這些,我們怕收在門後的趙中華和萬勇吃虧,連忙衝將出去。然而當我們推開門,卻並沒有遇見趙中華,而萬勇則趴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我正疑惑著,四處找尋周林的身影,只聽到木屋那頭傳來了萬三爺的冷喝聲:「想不到堂堂邪靈教神農架大鴻廬的廬主,居然隱居在此處,還暗箭傷人,果真如傳說中的一樣,是個小人啊!」
第二十七章 幕後者,梟陽莫名救朝安
  聽到一語點出的這麼一個牛逼烘烘的名號,我們都不由得一呆,我的第一直覺就是不可能!
  怎麼會呢?周林這小子現在雖說厲害了,但是卻也還不至於如斯。
  要知道,他之前一直跟隨著三叔學藝,行走江湖,哪裡有可能跟那邪靈教勾搭上?若是今年進入的,這邪靈教的高層也未免太好混了吧?然而隨之出現了一個聲音,將我所有的疑惑都給解開了:「百里無鬼萬老三,到了今天,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這個名號,實在是太諷刺了?」
  這個聲音略有些沉悶沙啞,蒼老而飄忽不定,上一句彷彿是在遠方,下一句又彷彿就在耳朵邊,讓人捕捉不到他的方位。顯然,這個聲音便是所謂的神農架大鴻廬的扛把子,廬主先生。只是,萬三爺往日行走江湖的這個稱呼,似乎也有些……太虎了吧?
  百里無鬼……
  百里……
  雜毛小道已經給萬勇檢查了一下身體,這是被敲暈了,並沒有性命危險,我們把他扶到了木屋前面,只見萬三爺正站在木屋的樓梯前,對著前面的空氣說話。兩個人認識,而且都一把年紀了,但是說的卻都是些沒有營養的廢話,不知道是在施展拖延戰術,還是果真沒話找話說。
  其餘的人則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轉,不知道那個聲音從何而來。
  這些人裡面,我沒有看到趙中華。
  隨著兩人的相互諷刺升級,雜毛小道忍不住打斷一下,朗聲說道:「這位邪靈教的前輩,打聽一個事情——周林這個小子,可是前輩收留的?」那聲音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你說的周林,可是黑蝠?是我留下來的,沒錯,提著棍子的小傢伙,你的手倒是挺快,老頭子我費勁心機佈置了這麼久,竟然被你小子給提前拿了桃木芯。你倒是好眼光,卻沒想到我啟動了這陣法,連累了所有人吧?哈哈……」
  雜毛小道舉著手中的桃木棍,若有所思地說原來如此,這大霧瀰漫,竟然是因為此物?
  此言一出,萬朝安、萬朝東等人看過來的目光,便有些不善了。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