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節

  他們吃得開心舒爽,而那頭被綁得死死、動彈不得的小毛驢則「嗷嗚、嗷嗚」地慘叫。
  這叫聲不絕於耳,讓人心中不忍。
  這可是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被一邊剜肉,一邊被滾燙的湯汁給燙熟果腹。
  看著這些人愉悅的笑容,聞著那滿屋子的香氣,還有那聲聲泣血的驢叫聲,我心中終於有了一些深入骨髓的恐懼。
  面對著這樣一群對世界都沒有畏懼之心的瘋子,我害怕了。
  是的,我害怕了,我是人不是神,也會害怕,也會恐懼。
  這一頓飯吃了足足有一個多小時,小毛驢的叫聲也持續了一個小時,青洞端著一大碗油汁四溢的驢肉走到我面前,問我你想好了沒有,要不要吃一點再說?
  我搖頭,說我什麼都說,別折磨我了!
  青洞笑了,這笑容裡面充滿了勝利和戲謔,他頭一偏,說那你先講一講你的來歷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叫做王永發,化名陸左,我來自湘西鳳凰阿拉營鎮的一個小山村,我祖輩都是趕屍匠,後來在一座湘西古墓中挖掘出一本白蓮教的絲帛,開始學習養鬼,我的那個鬼妖便是因緣際會而成,至於為什麼我會這麼早醒過來,我真不知道,這個要問我的父親王三天……
  「原來是苗疆那一塊的蠻巴子啊,難怪了……」
  青洞的語氣中顯露出了名門正派所特有的優越感,居高臨下地看我,說你和這蕭克明、還有曹彥君那個垃圾貨色,是怎麼遇到的?
  我說我曾經在南方省打工,在街頭算命的時候認識的。
  青洞問了我一連串,我對答如流,往日做保險銷售練就的嘴皮子和心理素質終於起了作用,基本上就把這個謊言給越編越圓了。
  似乎得意於自己威逼利誘的成果,青洞開恩一般地給我吃了幾口肉,寬慰我,說都是同道中人,自然不會為難你們的,你先忍受幾天,說不得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
  我心中卻寒冷,青虛明明是要把我和雜毛小道練就成怨靈,給融入到了什麼五羅招魂幡中去。
  青洞問完之後,和李晴通過一個木樓梯,離開了這個地下室,而青玄則獰笑著走了過來,對這雜毛小道又是一陣折磨,這屋內佈置得有辟邪的法陣,將我體內的金蠶蠱壓制得出不了體內,而青洞身上也有著讓它討厭的玉符。
  我聽著雜毛小道的哀號聲,心中無比疼痛。
  整整一下午,青玄這個變態變著法子折磨我和雜毛小道,那旺盛的火爐子裡烤著鐵鉗,他用通紅的鐵鉗在我背上畫了一副小雞啄米圖,然後得意地狂笑。
  他想燙雜毛小道,我故意激怒他,他識破了,卻沒對老蕭下手,又給我燙了一個小蝌蚪找媽媽。
  那個叫做老魯的漢子,隱藏在黑暗中,一言不發。
  看得出來,他跟青虛一夥人,不是一路的。
  到了傍晚,青虛也來也了,對著我和雜毛小道又是一陣折磨和羞辱,其中之慘狀,便不詳述,最後青虛給我和雜毛小道身上的七大要穴紮了銀針,將我們的氣力封住,不得積蓄。
  第二天清晨,青虛師兄弟三人離開,只留下李晴和老魯兩人看守我們。
  臨走之時,青玄拿著一把小刀,紮在了我手上的腿上,不讓李晴他們包紮,說讓我嘗一嘗流血而亡的恐懼,三日之後,他們自當返回。
第二十五章 窖門傳來的響動
  我知道煉製怨靈的訣竅——死者臨死前越絕望、越仇恨、越怨毒,所獲得的怨靈級別越高。
  無論科學、玄學還是神秘學,其實一直都在遵守著廣義能量守恆定律,只是相較於科學中的宇宙四大力來說,神秘學的範疇還囊括了精神力。
  宇宙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這是恆古不變的哲學辯論話題,而據我所知,怨念的確可以稱為力量,這一標準一直被宗教人士所知曉並利用。
  遠在緬甸受害的古麗麗,她便是這種理論的受害者。
  只可惜她太善良,所以不被薩庫朗所利用,而我和雜毛小道則不同。
  因為我們兩個,已經跨越了那個尋常人所看不到的門檻。
  青玄、青虛對我們百般虐待、拷打、精神恐嚇,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們心生怨念,在情緒最濃烈、最繁盛的時候,步入死亡的殿堂,霎那間,昇華為恐怖的怨靈。
  青玄捅向我的那把尖刀上面不知道抹了什麼,居然讓傷口中的凝血因子聚攏不到一起來;細小的血順著我顫抖的大腿淌下來,一點一滴地匯聚在地下的一小攤血泊裡,滴滴答答的聲音,讓我聽得格外真切。
  因為失血,我感覺到格外的寒冷,一陣又一陣的疲倦往我的腦海襲來。
  等地窖的蓋子被再次合攏,雜毛小道聲音沙啞地問我怎麼樣,你這傢伙可別死了啊?
  我搖搖頭,苦笑,試圖驅動金蠶蠱去將那血給止住,然而當我看到角落黑暗中那個老魯默默注視我的眼神,我卻猶豫了:金蠶蠱終究是旁門左道,天生受制於道家陣法,因為壓制,所以它離不開我的體內,我只有通過肉體觸碰而下蠱,之前我曾經有機會給青玄下蠱——我甚至在背上被那狗日的燙下「小雞啄米圖」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了——然而我終究是沒有。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已經能夠充分地計算好得失,權衡利弊了。
  圖一時之快而下蠱,並不能夠將他們所威脅,只能夠讓自己早死。
  我要忍耐,我要潛藏著自己的殺手鑭,用在最準確的時機。
  恰如猛虎臥山丘,潛伏爪牙忍受。
  高手總是有一定的氣質的,我能夠感受得出來,這個木訥老實、如同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老魯,他絕對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傢伙。
  青虛之所以放心李晴留在此處,也正是因為此人。
  如果我這裡一旦出現什麼異常,他昨日用來割驢子的那把尖刀,定然會第一時間抹斷我的脖頸,毫不猶豫。
  出於對死亡的敬畏,我忍住了對這傷口的處理,讓它自然癒合。
  幾分鐘之後,血依然在流,在一旁捧著一本小說看著的李晴坐立不安,來回折騰了好幾次,終於忍耐不住這熬人的寂靜,從角落的箱子裡找出了包紮繃帶和止血噴劑,走到了我面前來。
  一直在打盹的老魯這時候突然出言阻止,說讓李晴最好不要管。
  李晴轉過頭去,盯著老魯,說總不能夠讓他死在我們的面前吧?
  老魯嘴巴往旁邊一撇,說他死不了。
  李晴咬著牙,眼睛晶晶亮,說我做的事情,我負責。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