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節

  這是一場戰爭,我,與我身體中的軟弱意識,在決鬥。
  很拗口的一句話,不過這便是修行,如修禪者面壁,如修道者閉關,他們用這一輩子的時間,都在做這麼一件事情——與自己心中的魔在戰鬥,斬除三屍,可見光明。
  我疲累欲死,然而發現身邊的這些人比我也好不了多少,儘管他們或多或少都掌握了一些修煉的法門,但人的身體都是肉做的,除了少數在前面領跑的怪物外,大部分學員的身體都經受不住這種毫不停歇的持續性運動,開始處於崩潰邊緣。
  不斷有人倒下,又掙扎著站起來,朱晨晨倒下了三次,被我扶起來,臉色蒼白如雪,肌肉都在不自主地抖動。
  秦振、滕曉、白露潭、王小加和我、朱晨晨自覺地跑到了一起來,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前行。
  這種類似於作弊一般的攙扶並沒有受到教官們的警告,使得體力較弱的朱晨晨和白露潭、滕曉得以堅持下來,跑到第十五圈的時候,我們幾乎都要崩潰了。
  白露潭一邊跑一邊傷心地哭泣,有一種幾乎要放棄的衝動。
  而我則毫不顧忌地指著場邊的那個威猛老人,數落她,說你看到沒有,人家在看好戲,看你這個插班生的好戲,你若是放棄了,躺下了,只會迎來「哈哈」的鄙夷一笑,然後便是輕描淡寫的「果然如此」,果然是個走後門的,真是個孬種!你要放棄麼?我不會,這世界上,除了我心中的道德和生我養我的父母,沒有任何一件事情,值得我去妥協!沒有!
  我斷過氣了的話語,給了旁人倔強堅持的力量,也給與我走下去的勇氣,當極限過去,我感覺渾身在麻木的背後,開始有了一些輕鬆,以至於我跑到最後兩圈的時候,腳步居然輕快了起來。
  我看見在遠處,一些穿這短袖迷彩服的年輕軍人三五成群地或坐或站,朝這邊好奇地望來。
  不過這三十四位學員中的十一個女生,明顯是他們重點關注的對象。
  我心情不錯,朝人民子弟兵們揮了揮手。
  我身邊的夥伴們也朝著他們揮手。
  子弟兵們熱情地回應,聲音此起彼伏,加油和鼓勵聲不斷,這讓我們感受到了炎熱天氣中的一絲清涼,沁人心肺。
  當最後一圈陸續跑完之後,幾乎所有人都栽倒在地,有一種長睡不醒的衝動,立刻有身穿白大褂的醫生過來給我們打針,不知道是葡萄糖還是別的什麼藥物,過一會兒感覺就好了一些。
  然而還是有三個人,沒有跑完最後的幾圈,趴在了地上。
  他(她)們被醫生用擔架抬了下去,而後面的集訓中,再也沒有見到這兩個女生和一個男生——集訓營在一開始,就展現出了毫不留情的殘酷。
  跑完步之後我們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了十來人的醫療小組,給我們捏肩捶背,放鬆身體,而站在東倒西歪的學員中間,慧明用簡單、直接、冷酷的開場白,給一臉慘白的我們訓了話。
  當天晚上我們被扔進一個又一個放滿藥材的木桶中熱水浸泡,感覺身體在逐漸地恢復。
  傳奇小說裡面的這種橋段,原來真的在現實中有存在。
  只是這種烏黑髮臭的藥水,實在難聞,一股又一股的尿騷讓人直想把晚飯吐出來。
  不過效果不錯,晚上神清氣爽地躺在老建築8人一間的宿舍床上的我,開始憧憬著第二天訓練的到來。
  好吧,我承認我有一些「受虐」的期待。
  因為我要變強。
第六章 傳功法螺
  出乎意料的是,在第二天的清晨,除了兩圈慢跑這最基本的體能訓練外,我們並沒有進行昨天傍晚那種高強度的訓練。
  而是在東邊朝陽暖洋洋地照耀下,我們三十一個學員,在百花嶺基地西邊的一處梅花樁樁上站立,開始聽著第一堂課。
  這一堂課的講師,是集訓營中排名第三的教官,林齊鳴。
  而昨天讓我們跑二十圈的那個殭屍臉教官,則是排名第二的拔志剛,很奇特的姓氏,據說是滇西彝族人,是百花嶺基地的資深教官,名頭很大,曾經得到過總局領導的高度讚揚和欣賞。
  林齊鳴是個溫和的性子,沒有拔志剛那種歇斯底里地吶喊和嘲笑,也沒有慧明那種高高在上的冷漠感。
  他有著大學教授一般的名師風範,讓每個站立在最高2米、最低0.8米的梅花樁上的學員,如沐春風。
  這梅花樁足足有近百來平方的空間,高低林立,他讓我們用最舒服的姿勢,待在這海碗口子般粗細的木樁之上。
  林齊鳴緩步走過我們的身下,開始給我們講解起道家文化中,最重要的「氣」(通「氣」)來。
  什麼是「氣」,它是一種形而上的神秘能量,構成了人體與宇宙的根本物質。
  我們每個人生活在這世間,既是獨立之個體,也是與這世界外物相互聯繫的整體。
  氣行於身,則構成了人體及維持生命活動的最基本能量;氣行於山川、河流以及人群之中,便是意識流,是磁場的一種狀態。
  道家篤信在宇宙萬物間有這麼一股生生不息的能量流,它存在於氣功、吐納、導引術及禪坐之中,可從動作與意識的相互作用下,讓修行者產生超出人類認知範圍的力量,以及能夠馭使這宇宙中神秘的能量。
  不止是道教,每一個流派、宗教都有著類似的說法,或是意識,或是神力,或者是玄之又玄的東西。
  如何導引或者馭使這無處不在的能量,前人中有無數大智慧者都已經在觀察、臨摹、頓悟和思考中,挖掘出了無數的法門;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傳承,也有了自己固定的套路和軌跡,故而並不明細說明,免得多有干擾——這便是道,便是法,便是諸位強大的根基所在。
  氣無處不在,但是卻有捉摸不定:有的人能夠感受到了空間中的能量,視野便寬闊如海;有的人僅僅能夠感受到自身的變化,所有的感悟就變得狹隘和頓澀。
  道家將氣形容為先天,在《素問·六元正紀大論》中有言:「凡此太陽司天之政,氣化運行先天」,它代表了是一切生命與事物的來源;而將氣形容為後天,乃經歷了天時應至洗滌過後的俗物,不復清明,難有大成就……如何形容空間中的氣呢?它不同於我們認知中的氮氣氧氣,它不是物質,甚至沒有所謂的質子中子,它或許是電子,更或者是一種純能量的暗物質,如同精神,以及意志力。
  講完了這些晦澀而枯燥的東西,林齊鳴抬起頭,朝著一個高高坐著的乾瘦男子問道:「趙興瑞,談一談你第一次感受到氣的場景。」
  頭挽髮髻的趙興瑞一振,似乎對林齊鳴一眼瞧出他已達先天的事情有些意外,不過他情緒很快便穩定了,閉目回憶,然後用緩慢的語速開始講述起來:「那是在一個夜雨敲打芭蕉的深秋,我在青衣江口、樂山大佛下的一個巖壁孔洞中靜坐。
  我已經在川藏青三省行走了快一年,然後在那裡餐風飲露地守候了一個星期,然後,突然就感受到了,彷彿嫩芽伸出了泥土,小雞啄破了蛋殼,黑暗的大地迎來了朝陽的照射……無法形容,我彷彿『看見』了一個美麗紛繁的地方,不是空間上的,也不是時間上的,而是意念之間的,很快,轉瞬即逝!」
  「不是空間上的,也不是時間上的……莫非看到了另外一維度的宇宙?」我金雞獨立在木樁上,喃喃自語。
  回想起自己在從湘西鳳凰回來的汽車上,感受到氣之場域,怎麼就沒有這麼瑰麗和複雜呢?
  「不錯!」
  林齊鳴大聲地說道:「很多人,在開始用意念真正感受這個世界的時候,會在覺醒的那一霎那,感受到這空間的狹小,以及外面世界的偉大,有一種重生的感覺。
  這是一種比人原始的慾望,還要舒爽的快感,也讓我們領悟到那奇妙的天地,宇宙玄黃,是紛繁多彩而秩序儼然的,我們或許並不孤單,然而卻也並不安全。
  賈總教官曾經說過這件事,但是我仍然要跟你們提及一下——越來越多的有道之士,開始推測到一場莫名的大災難,它針對的不僅僅是我們,而是全人類,是整個地球上的所有生命!」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