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節

  「妖人,敢跟我蓮竹師叔祖拚鬥,端真是不要命了!」
  「小賊!你……」
  我與這個悶葫蘆一般的蓮竹老和尚拚鬥三五回合,頓時感覺氣血翻湧,不由得心中大駭,暗感自己倒是小覷了天下豪雄,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老和尚,氣力大若蠻牛,渾身如同金剛法身,毛孔緊閉,不垢不淨,如同那寶瓶印一般,即便是以我全力驅動腹中力量,予以還擊,也根本佔不了上風。
  不過我這邊驚訝,蓮竹老和尚那一雙清澈若嬰兒般的眼睛也是驚詫莫名,似乎感覺年紀如同我這般的後生,竟能生生扛住他的降服,實在是太過於奇特。
  戰鬥依然還在繼續,我與蓮竹老和尚的交手到了白熱化的階段,每一掌、每一擊都凶險不一,我的反應當時也是迅疾到了巔峰,如電閃爍,而他渾身的骨髓血脈都在雷鳴一般響動,似乎也是用上了全力,這氣勢威猛,他身後的那些小字輩都不敢上前,唯恐被觸碰波及到,一個不小心就跌落山崖,墜落到那黑龍潭中去——如此還是,倘若不入,更慘!
  如此高強度的戰鬥讓我精疲力竭,更加讓我痛苦的是這場戰鬥根本就是可以避免的,倘若我們不湊這個熱鬧,說不定還能安安心心地躺在賓館舒適的大床上,坐著美夢呢。
  這樣的對比和反差,讓我格外痛苦,不過與這等高手的交戰又讓我受益匪淺,每一秒的神經都在緊緊繃著,所有的情況,自己的、對手的、環境的……一切都化作了下意識的一個反應,攻擊和防守連綿不絕,就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好在這個蓮竹老和尚並沒有要我性命的意思,反倒像是給我喂招一般,雖凌厲但並不凶悍,故而我這邊還能勉力應付,然而雜毛小道卻應付不了洛飛雨暴風驟雨的攻擊,那女人時不時地將手中飛劍射出,讓人避無可避,相差就在一線之間,生死邊緣。
  就在戰鬥進入白熱化,雜毛小道屢屢驚呼慘叫的時候,一直在旁邊的虎皮貓大人突然大笑:「嘎嘎,你這個死婆子,還真的以為能夠封住我?大人我終於記起來了,就是這樣的,就是這樣的,對,陰陽兩隔,以石英地煞為限,上引天空星辰——此間土地,神之最靈,昇天達地,出幽入冥……陰陽界,開!」
  隨著肥母雞將翅膀扇動,這一絲微風彷彿是牽動風暴的蝴蝶翅膀,而且引發的速度極為快,幾乎就是在一瞬之間,天地都在發顫,以那石英帶為界限,河床在裂開,一邊朝北邊離去,一邊往南方靠攏。
  而那中間裂開的縫隙中,噴薄而出的黑霧將整個天地都阻隔住了,對面隱隱有光,恍若人世間最美的景象,而我們的腳下則是黑霧瀰漫,潮氣翻湧,無數嘈雜的聲音在耳朵邊充斥,細細聽,有老人的哀號,有女人的抽泣,有孩子嗚嗚嗚哇的嚎哭……
  所有的悲傷和怨恨,都充斥在了整個空間裡來,天地黑暗,邊緣處有紅光閃耀,如同末日的掙扎,瞧著這整體形象,還真的同那幽冥地府一般模樣。
  肥母雞一咒成陣,頗為恣意,身臨天空,肆意地大聲喊叫道:「力量,哈哈,力量,這就是操縱陰陽的力量,臣服吧,孩子們,在我虎皮貓大人如獄的神威面前,請不要反抗了吧!嘎嘎嘎……」
  瞧見這天地陡變,邪靈教洛右使臉色也變得焦急,她放開了雜毛小道,暗掐咒決,一劍指空,那秀女劍倏然騰空,朝著虎皮貓大人戳去。
  肥母雞睜開眼睛,裡面有一團火焰小獸在掙扎,它緩緩說道:「大咪咪,你外公當年將我暗算,今日我破你飛劍,一飲一啄,莫非天定?」此話一落,那倏然如箭而飛的秀女劍立刻一凝滯,從空間中陡然生出了許多無面鬼魂,將這柄劍給逐一蠶食著。
  大地在顫動,我和雜毛小道退到一塊兒來,和身旁兩個朵朵一同抬頭,感覺此刻的虎皮貓大人,分外陌生。
第八章 是誰,打擾了我的睡眠?
  當時的情況恐怖莫名,當整個河床都隨著陰陽界的石英帶分離開來的時候,四周的景物都消失了,黑霧從無邊之處翻湧上來,無數厲鬼啼哭,而虎皮貓大人如同烈日位臨頭頂,俯瞰著我們所有的人,淡淡的冷意讓它變得極端神秘,彷彿此界的主宰。
  恐怖的威嚴從它那可笑的肥鸚鵡身軀中散發出來,讓人心中只有恐懼。
  洛飛雨看到自己那日夜供奉的秀女飛劍被虎皮貓大人召喚出來的鬼火吞噬,不由得驚聲尖叫起來,左手往波濤洶湧的身子裡面摸去,從裡面掏出一包細碎的粉末,朝著天空的虎皮貓大人就是一撒。
  這些細碎的粉末呈現出閃亮的金色,一浮現於空中,立刻就化作了一條四丈巨蟒,大體如蛇,但有四翼,發磐磐之音,週身散發著灼熱的恐怖氣息。
  此物陡然一出現,立刻嚎叫天地,然後朝著空中的虎皮貓大人撲去。
  虎皮貓大人緩緩揮動翅膀,眼睛呈現出了金色的火焰來,瞧見這條靈蛇,口中訝異道:「鳴蛇?想不到王新鑒那個傢伙居然還給你留下這麼一個小玩意,不過呢,你真的是『崽賣爺田不心疼』,想當初我們和沈老總在西南鮮山共同斬殺這條鳴蛇,可費了不少氣力呢……」
  它話音一落,那條身長四丈的恐怖蛇靈身子便僵直了,動彈不得,雖然還在極力掙扎,「磐磐」地叫喚,但是那身軀似乎被無形的力量給緩慢擠壓,先是一抖,將整個骨頭抖弄鬆散後,身子越來越細,慢慢地縮小成一段細線。
  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法寶被那頭恐怖的肥鳥兒舉手滅掉,洛飛雨終於停下了手,緩緩後退,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似乎在心驚。
  周圍的黑霧越加的濃郁了,遠處似乎有一條河水在流淌,上面血光粼粼,不斷有殘肢斷體在上面翻湧,傳來了直入心中的嚎叫,嗚、嗚、嗚……而我們的周圍開始有了變化,那些黑霧雖然濃郁,但是我們似乎能夠看到一列列的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從我們身邊走過,茫然地朝前行進,機械而麻木。
  蓮竹老和尚仰望頭頂的虎皮貓大人,而他旁邊的那個「魯智深」則粗聲粗氣地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居然能夠將這陰陽界的大陣給開啟來?」
  他問著話,語氣卻多少有了些恭敬,看得出來,虎皮貓大人這一招使出,即便把我們定位成敵人,他們也不由得有了敬意。
  很多時候,道理說不通了,拳頭或許還能夠說話。
  我前走一步,拱手朗聲說道:「我們兩個是宗教局的成員,今天前來遊覽泰山,適逢其會,便阻止了邪靈教謀奪岱廟貢品的陰謀,並將奪得的貢品歸還於你師叔祖,沒想到他老人家不但不領情,而且還當場就翻了臉皮,與這邪靈教的右使一同追殺我們兄弟至此,逼不得以,方才使了這等下策……」
  聽我說得這話,那個濃眉大眼的大和尚不由得詫異,扭頭看向蓮竹老和尚,問了幾句話,老和尚也不答,眨著眼皮子,片刻之後,大和尚朝我們拱手說道:「貧僧釋方,兩位身手如此厲害,定是有名有號之輩,還請賜教,尊姓大名?」
  偷人東西,我自然不敢說實話,指著雜毛小道說章俊龍,我叫戴二,你們可以找魯東省宗教局的夏雨沫小姐聯繫確認!
  大和尚釋方與旁邊幾人討論,結果都搖頭,表示沒有聽說過這名字。
  這是那個蓮竹老和尚突然瞪起了一雙牛眼睛,發出亮光,然後輕輕一掌,拍在了釋方的天靈蓋上。
  釋方渾身一震,閉上了眼睛,接著又睜開來,難以置信地盯著我說道:「我師叔祖告訴我你身體裡面有毀滅世界的邪魔,如果你能夠交出來給他超度,他就放過於你,倘若不肯,他寧願拼得這七十五年的閉口禪廢去,也要讓這邪魔,毀滅於襁褓之中!」
  我的眼角一跳,極力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憤怒,緩緩說道:「原來如此,你們對我窮追猛打,並不是因為別的,而是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殺人咯?」
  釋方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垂垂老朽的師叔祖,在得到肯定眼神之後,他點了點頭,意志堅定地說:「是的,降妖除魔,這是佛家弟子的本分,便縱是你們發動了這陰陽界的大陣,將我們全數引渡到了那幽冥鬼府之中,也好過將你放回陽間,遺禍世人的好!」
  「遺禍你妹啊!」最先暴怒的不是我,而是一直咬牙強忍的雜毛小道。
  在洛飛雨被虎皮貓大人弄得完全沒有脾氣的狀況下,他早已將先前拚鬥得顫抖的身體調息過來,聽到這幾個傢伙一臉道貌岸然地說著屁話,頓時就隱忍不住,站前怒罵道:「裝什麼世界警察啊,有本事你丫跑到太平洋去管一管啊?拯救世界呢,少打著這樣冠冕堂皇的旗號,告訴你們,在這片土地裡,你們無權作任何事情,識相的趕緊滾蛋,不然一會兒我們自衛殺人,可怪不了誰!」
  大和尚聽到這話,焦急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家的師叔祖,而那老和尚閉目而眠,似乎已經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見師叔祖並沒有給他回應,想了片刻,咬著牙說道:「雖千萬人吾亦往矣,一念成佛,雖身死,佛祖在心中!」他這一字一句地念誦,旁邊兩個稍微年輕一點兒的師弟也雙手合十,跟著念誦,倒是旁邊那兩個道人頗為尷尬,臉色鐵青,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瞧見面前這伙自命正義和公理的傢伙,我原本還有些內疚的心中,終於沒有了虧欠的情感,哈哈笑了起來,說既如此,那麼何必講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安慰自己呢你,現在大家就撕破了面皮,沒有什麼好講的咯,是吧?
  頭頂上面的虎皮貓大人也嘎嘎大笑,說你們的這一番話語,倒是讓我茅舍頓開,也有了下手的理由——人要殺我,名正言順,難道我便需要將頭伸過去,讓你砍不成?正當防衛,正當防衛而已,哈哈哈……
  這肥母雞第一次操縱大陣,先前還頗有一些興奮,此刻又回復了本性,大聲叫道:「小明,小毒物,小心了,大人我要運轉陰陽界的陣法了,你們可得好好護翼好俺家媳婦兒,少了一根毫毛,大人我讓你們也隨著下那奈河去……」
  它肆意大吼著,發出不似鳥鳴的啼叫,然後我們腳下的大地在震動,轟隆隆,轟隆隆,讓人站不住腳,身形搖晃,而也就在此刻,那些原本緩慢而機械地向前行走的無數白影,突然間回過頭來,慘白的臉上露出了迷茫之色,朝著蓮竹和釋方一群人就緩慢走來。
  瞧見這一副詭異的場景,釋方旁邊的師弟的眼睛陡然一睜,顫聲說道:「百鬼夜行,啊,怎麼辦?」
  釋方的臉上也露出彷徨之色,倒是蓮竹老和尚單手立於胸前,然後從他懷中的佛珠之上,閃耀著金色的佛光,將這整個一個圈子給包裹著。
  空間裡到處都飄蕩著孤魂野鬼的啼哭,而那些逆轉回來的鬼魂朝著金色光圈毅然走過去,一步一步,將那光圈撞得波光蕩漾,搖搖欲墜,而自己卻是化為飛灰。
  我看得心驚,問雜毛小道這是不是太慘忍了?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