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0節

  大師兄搖搖頭,說都是些閒雜的家務事,說來也沒意思。
  他問我陶師與我說完話了麼?我舉著手中的東饋贈,點點頭,說是啊,陶師出手可真夠大方的,土豪來著。
  大師兄拍著我的肩膀,說這些都是你應該得到的,不必多言。
  對了,山外傳來消息,說你和小明的通緝令已經取消了,到時候你出去,便不用縮頭縮尾了。
  我下意識地問了一句,說老蕭跟我一起走不?大師兄看了我一眼,沉吟了一會兒,搖頭說他也不知道,具體的事情,還需要看陶師的安排才行。
  聽到這話,我心中多少也有些難過,這些年來我和雜毛小道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地生死與共,現如今卻需要分開了,怎麼想都傷感。
  不過雜毛小道既然已經重歸山門,那麼必須就要擔當起一些責任來,而他留在茅山之上,也能夠得到陶晉鴻的指點和真傳,必定會比與我一起漂泊有前途。
  如此想,我挽留的心思便沒有那麼重了,一切隨緣。
  大師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並沒有看出我心中的憂愁,而是問我要不要去養心殿拿藥。
  我愣了一下,這才想起雜毛小道的小姑蕭應顏似乎還躺在病榻上,問情形如何?大師兄歎氣,不無埋怨地說:「唉,她平日裡一向小心謹慎,卻唯獨對包子沒有什麼防心,結果被敵人鑽了空子——梅浪這個老不死,我那晚怎麼沒弄死他呀!結果現在小顏神魂崩離,沒有外力輔助,就連陶師都不敢輕易出手救治,唉……」
  這時我第一次見到大師兄流露出這種暴戾和無助的表情,雖然只是短暫一瞬間,但是我也知道,能夠讓這個沉穩如山的男人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想來兩人之間,還是有一段不可知的故事。
  我問到底需要什麼東西?
  大師兄說跟你講也沒有用,那東西絕跡了……先等一段時間吧,如果陶師狀態恢復得快的話,應該能夠叫醒來的——或者說不定她自己就醒了。
  我堅持要問,他想了一下,回答道:「安魂草。」
  那日過後,我在茅山又調養了小半個月,其間拿著老陶送與我的那本書,開始行氣熔煉。
  茅山後院到底是修行的洞天福地,山好水好風景好,靈氣也足,而且陶晉鴻給我注入的劍元也幫助了我不少的忙,使得我很快上手,而且每天都能夠將體內的氣推行一周天。
  我感覺隨著時間推移,手上能夠掌握的力量也開始慢慢增強,力量在身體裡積蓄,成為我本身的力量,能夠掌控的力量。
  除此之外,我便是去給傳功長老驅毒解蠱,有了肥蟲子,進度倒也快了很多,這傳功長老也開始逐漸地恢復了些,能夠行氣了;雜毛小道每天都忙,他後來已經奉命搬到了清池宮去了,我聽大師兄跟我講,他似乎在跟陶晉鴻學習道法,有時候忙得照面都沒有能打上;朵朵、小妖和包子在經歷過那夜的諸多變故之後,變成了很好的小夥伴,有了那碧落回陽傘,這兩個小丫頭便帶著肥蟲子,一去就能有一整天,整天不著家,瘋得沒了邊。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沙漏翻來覆去不停歇,其間還發生了很多事,我知道一點,但是並不多,比如對梅浪的審判,對岷山老母的處理,畢竟只是一個局外人,這些我都沒有到場,只是聽聞了結果:那梅浪因為叛教,身受了那三刀六洞之刑,身亡,而名籍則永遠革除,子弟不續;至於岷山老母,則被剝離意識,當了一個空有力量、毫無感知傀儡陣靈,住在塔林之中,替補了那些折損大半的蛟龍陣靈。
  諸事繁多,便不一一贅敘,八月初旬,忙完茅山諸多事務的大師兄準備出山工作了,從山外有帶來消息,說我父親病情好轉,快準備轉院了,問我要不要回去。
  那幾日我已經見不到雜毛小道了,問老蕭走不?大師兄說不知道,應該會留吧。
  聽到這個消息我心情沉重,便答應了他次日出山。
  當晚朵朵、小妖與包子依依惜別,我依然找不到雜毛小道,去清池宮,說是跟掌門去了林海迷蹤,無奈,我只有留了一封信給他,以作告別。
  次日我們出了茅山後院,沿著回路行走,到了外院的登山石梯之上,仰頭看,峰巒疊翠,雲霧繚繞,能見著九霄萬福宮的飛簷。
  雖是早上,但是登山台階上的遊人也多,我跟在大師兄身後行走,腳步沉重,心情莫名就有些壞,不想說話,而就在這時,我的耳際突然隱隱聽到有人叫我:「小毒物……」
  聽到這話,我猛然扭過頭去,瞧見一個削瘦的身影從轉彎處跑來,不知怎麼著,眼睛就被淚水給蒙上一層霧氣,濕漉漉的,世界都模糊了……
  莫笑我。
第三十二卷 血變
第一章 回鄉祭祖
  雜毛小道身上背著行囊,自然是要與我一同離開的。
  這山路崎嶇,下到茅山山腳處,太陽已經在頭頂高照,回望山巒,天高雲闊,瓦藍瓦藍的天幕下,茅山諸峰隱隱而立,無人知曉,在這山中隱處,竟有這般風景,前塵往事仿如一夢,讓人不勝唏噓。
  天氣好,心情自然也會不錯,到了有信號的地方,大師兄早就已經通知了有關部門,黑色的奧迪A6,一直將我們送到句容蕭家的小村前,在彎彎的小河邊停住。
  我們下了車,雜毛小道邀請大師兄去家裡做客,他抿了抿乾涸的嘴唇,搖了搖頭,囑咐我們記得先去西川辦手續,然後苦笑著離開了。
  目送大師兄離去,我們才回轉,往蕭家大院緩步走去。
  雖然陶晉鴻出山,已經做法將雜毛小道「有家難回」的命讖破除,但人總是有慣性思維的,越靠近家門,他便越忐忑,在村口徘徊了好久,猶豫著是否進去,正在這個時候,頭頂突然傳來了一陣罵聲:「兩個傻逼在幹嘛?扭扭捏捏跟個娘們一樣,讓大人我等得腿都發軟——嘿,我說你,要不要進去啊?」
  聽到這嗓音奇特的罵聲,我不怒反喜,抬頭一看,卻正是虎皮貓大人那廝。
  這肥鳥兒正趾高氣揚地站在樹枝上瞧著我們,羽毛鮮艷,比那早上起來打鳴的公雞還要神氣。
  雜毛小道所有的緊張,都在這廝熟悉的罵聲中消散了,與大人問好,我說大人越來越帥了,它傲嬌地說那是,這些天大人可沒有閒著,從這句容到金陵,但凡是孤魂野鬼,都給它梳子一樣掃了幾遍,每到夜間,哀聲滿地,它現在可是能夠將萬窯萬三爺的名頭,給搶過來了……
  我摸著鼻子猛想,萬三爺什麼名號來著?啊,百里無鬼啊——難怪這傢伙又肥了一大圈。
  有著虎皮貓大人陪伴,雜毛小道的膽氣便壯了許多,我們叩響了這明鏡高懸、紅布環繞的蕭家大門,過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響,開門的竟然是雜毛小道的爺爺蕭老爺子,同在的還有他父母、三叔和小叔,後面跟著他妹蕭克霞、三叔的徒弟姜寶、小叔的乾女兒莫丹,以及房族裡面的一些其他人。
  瞧見這陣勢,我便知道料事如神的大人應該是已經跟大家通了氣。
  聽到爺爺、父母以及幾個長輩關切的招呼,雜毛小道想起自己這些年在外面漂泊孤苦的生活,不由得眼圈一紅,就要朝他爺爺跪下去,蕭老爺子一把扶住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莫跪了,跪多了就不值錢了,還是留到我百年之後再跪吧。
  蕭老爺子這話說得倒也豁達,拉著雜毛小道起來,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前幾日陶晉鴻給我來信,說了你這次回茅山的事情。
  說實話,我很激動,小子有出息了,比我,比你幾個叔叔伯伯都有出息,這麼些年的苦沒有白吃。
  你太祖爺,也就是我父親,當年從茅山出來的時候,曾經位列長老會上,至如今,你挽傾天之危,立下了這大功,又沉冤得雪,回返了茅山門牆,並不輸於他……來來來,且隨我去祠堂裡,給你太祖爺上一炷香!」
  蕭家祠堂在後院的一個大廂房裡,裡面擺放著蕭家故去先輩的靈像,三根線香,儀式莊重,充滿了虔誠。
  我是外人進不得那祠堂中,便在門口瞧了幾眼,又與虎皮貓大人逗了幾句嘴,大人猴急地問我朵朵呢?我告訴它休息呢,小妖倒是可以出來,要不要見——自我屍丹破開之後,朵朵的修煉就突飛猛進了,更多的時間,還是樂意呆在我胸前的槐木牌中。
  聽得這話,大人有些失望,喃喃說朵朵晚上見也好,至於小妖……呃,算了,吵架吵不過她的。
  它鼻子靈得很,深吸一口氣,問我說肥蟲子是不是醒過來了,讓它趕緊出來,大人我冷不丁的,還怪想它的。
  我說拉倒吧,回回見到它就想欺負,跟你說啊,肥蟲子現在是青春期,叛逆得很,惹毛了,六親不認,到時候就不好玩了。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