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節

  我這法門曾經向虎皮貓大人請教過,它也能夠知曉一些,而我自然是爛熟於胸,知道它說的是育蠱中小功德湯的熬藥法訣,當下一陣念誦,然後配合著九字真言中內獅子印和金剛薩埵降魔咒,一起快速喝念而出,肥蟲子當時便是一震,渾身那恐怖的光芒一頓收斂,暗金色皮膚上面的眼睛,也微微瞇了起來。
  虎皮貓大人感應極靈敏,當下也是鬆開爪子,放肥蟲子放到了我的頭頂,那小東西振翅扇動,一股無形的氣勢陡然生出,然後朝著兩邊綻放。
  苗疆蠱毒,盛名曾經威震南中國,乃至整個東南亞,而作為其中王者,三轉過後的本命金蠶蠱,它的這氣勢或許沒有朵朵剛才的那一招佛光普照來得底蘊深厚,然後卻讓所有往前衝擊的嬰屍都停下了腳步,僵直當場,沒有一個動彈,而就在這倏然間的寧靜中,一個痛苦的叫聲響徹山谷:「啊……」
  就在肥蟲子鑽入我體內排解屍毒,而我帶著朵朵和虎皮貓大人離去的時候,一直囂張到了極點的果仁法師終於扛不住體內爆炸性的蠱毒噴發,跪倒在了地上。
  肥蟲子也是恨他膽敢染指雪瑞的齷齪行為,於是將二十四日子時和午時發作的痛苦給他全部疊加,催速爆發出來——這在原來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所謂蠱毒,它不是毒藥,而是一種細微的小生物,必須要有一段培養發育的時間,循序漸進才行,然而如此快速,這也是三轉之後的肥蟲子才能催發。
  我曾經拿二十四日子午斷腸蠱爆發的痛苦,用分娩來比喻,那麼此刻果仁法師所面臨的痛苦,便相當於同時生出了近五十個小孩——是同時哦,這……呃,反正果仁法師像個被父母拋棄的小孩子,在地上翻來滾去,放聲地哭嚎著。
  沒有人嘲笑這個地位尊崇的降頭師,因為他們都感受到了未知的恐懼,在幾秒鐘之後,渾身黑霧繚繞的果任法師整個人癱軟在地,身體宛若燃燒過後的蠟燭一般柔軟,不多時,這個讓我恨得牙齒癢癢的奧斯卡影帝肚子突然噗的一聲炸開,散落出一大篷花花綠綠的蟲子來。
  這些蟲子奇形怪狀,密密麻麻地爬滿了果仁的整個身體,在他的嘴巴、鼻孔以及眼睛處鑽來鑽去,直至此刻,這位著名降頭師依然還有意識,他不甘地仰天大叫著,說怎麼會,我還有好多手段都沒有使出來呢,你趕緊將我身上這降頭解開,我們再鬥一場!
  然而我哪裡還有時間理會整個天真的傢伙,幾步衝到潭水邊,小妖背著渾身虛弱的雪瑞,在此等待了許久,見我過來,問我是拼是跑?
  這黑漆漆的夜裡,敵人不知多少,光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嬰屍,倘若再次恢復過來,只怕我們也扛不住,而且要是那個行腳僧達圖上師折回,我對付起來也有些困難。
  此行前來,為的就是解救雪瑞,而此刻雪瑞急需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救治,我還是見好就收。
  如此思慮,我撫摸起懷中天吳珠,說走,我們先撤。
  潛入水中之後,我們往東行走一截路,忽覺身後潭水渾濁,才發現那些嬰屍已經脫離了肥蟲子的震懾,再次追了上來,有的直接跳入水裡。
  我瞧不作聲地從邊角的黑暗處爬出水面,藉著巖壁上垂落的籐條樹枝遮掩,離開了那深潭。
  剛剛走開幾步,便聽到一聲劇烈的爆炸聲,水花騰空四濺,要不是天吳珠作用沒消,只怕我就要被灑個落湯雞了。
  我扭過頭來,火光中,看見十來個衣著不一的男女站在了潭邊,有兩個壯漢端著自動步槍,在朝潭水裡面死命掃射,也有人悲憤地嚷嚷著,似乎在為果任法師的隕落而悲傷。
  我藏身的這個地方隱秘,他們一時間還沒有發現,而開啟遁世環之後的我也沒有給嬰屍盯上,那些陶罐中養育的黑巫屍靈暫時失去了目標,正在潭水裡面撲騰著,密密麻麻,擠滿了潭面。
  瞧著那些火力兇猛的傢伙,一點兒也不顧忌影響,我心中有些躍躍欲試,倘若把肥蟲子驅出,給這些傢伙都種上蠱毒,豈不妙哉?
  然而這個念頭一說出,虎皮貓大人就否定了:「肥肥現在心性很混亂,倘若造就太多殺孽,只怕大人我也治不住,你確定要這麼做?」想到肥蟲子剛才那猙獰模樣,我歎了一口氣,然後遺憾地說道:「得,其實弄死果任那個大奸似忠的演技派,我已經心滿意足了,那我們回去吧!」
  說罷我扶著雪瑞,按著原路,悄然離開,朝著山谷外走去。
  懸崖攀爬,其實頗為不易,更何況是還帶著雪瑞這個渾身無力的萌妹子,出了山谷之後,我並沒有進山的道路走,因為此時的我屍毒方消,而且又戰得渾身酸然,一身是傷,害怕撞上那個馬來西亞的行腳僧人,自投羅網,於是讓小妖故佈疑陣,在山裡面繞了幾圈,然後找到一處背風的凹口處,停了下來。
  將雪瑞小心放在一片乾草地上面,瞧見她臉色紅潤迷離,我問她雪瑞你怎麼了?
  雪瑞緊緊咬著嘴唇,一雙明亮得宛若星空的眼睛裡彷彿要滴出水來,聲音兒發顫:「陸左哥,那老傢伙好像給我下了藥,啊……」
  她忍不住呻吟起來,那一聲,蕩人心魄,無比銷魂。
第二十章 山中靜候
  雪瑞的這一聲輕呼,差點兒把我的魂兒都給喊了出來。
  人們都說第一印象對人的影響會很大,我便是如此,一直以來,我都把雪瑞當作小妹妹,每次想起她,腦海裡都會浮現起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子時,那個豆芽菜兒一般的可憐模樣。
  然而直到此刻,我才發現當年那個柔弱的小女孩子已經長大了,她有著美麗綻放的身體,以及足夠成熟的思想。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她雖然稚嫩,但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鮮花盛開。
  我從未有想到過雪瑞會喊這麼嫵媚的嬌嗔來,心魂蕩漾,不由得熱血沖頭,臉紅脖赤,不過我到底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倒也能夠克制住這種動物性的本能,蹲身下來,問她情況還好吧?雪瑞閉著眼睛,雪脖微紅,嬌喘連連,紅唇之中,含糊不清地說道:「果任那個老傢伙,剛才往我鼻間抹了點紅色藥粉,我聞到了寄生蟹和烏蠅液的味道,他……」
  聽到雪瑞的這話兒,我頓時就火冒三丈,果任這個老不修,做的事情還真的是下作無比啊——身為養蠱人的我自然知曉,這寄生蟹壯陽,激發女性情慾,而烏蠅身上提煉出來的液體分泌物,則是一種神經系統興奮劑,它還有另一個大名鼎鼎的稱呼,那就是西班牙蒼蠅水。
  對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女,使用這種東西,我恨不得回返過頭去,將果任那個老王八蛋給碾碎踩爛,燒成灰灰。
  不過那傢伙想來已經蠱毒爆發而亡了,我也不再去想,瞧著雪瑞不斷地扭動身體,口鼻咻咻,散發出清新好聞的少女氣味來,臉紅得像蒙上了一層紅布,不由得嚥了嚥口水,說雪瑞,那你現在感覺好一點沒有?
  雪瑞細長雪白的雙腿緊緊夾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聲音似哭了一般:「不知道,我好熱啊,我好渴啊,陸左哥,怎麼辦啊?」
  聽到雪瑞這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哭聲,我的心神晃動,難為情地瞧了一下旁邊,朵朵將手指放嘴裡,一連無辜地看,虎皮貓大人將翅膀摀住臉,然後透過羽毛間隙,賊眉鼠眼地望來;至於小妖,這小狐媚子則將臉拉得老長,瞧見我望她,不由得氣咻咻地罵道:「看什麼看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是不是覺得我和朵朵是電燈泡,是拖油瓶了?你要說是,我們走便是……」
  我當下也被說得老臉一紅,結巴地說哪、哪有?
  小妖越說越氣,叉著腰,指著我的鼻子就罵道:「男人都沒有一個好東西,你也是!你那混蛋心思一出來,就厚起了臉皮來當借口,明明小肥肥就能把那藥性解掉,你偏偏當作不知道,你是當我們傻,還是你真傻啊?」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剛剛被雪瑞無意識地撩撥了幾下,素了好久的我一下子就有些把持不住了,腦子也幾乎停止了運轉,直到小妖說了這句話,真的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這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也想到了肥蟲子的妙處來——這小傢伙活血化淤,銷毒排油那可是一等一的好手,些許春藥水,對於肥蟲子來說,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思維走出死胡同的我也顧不得反駁小妖的嘲諷,連忙溝通正在我體內清除屍毒的肥蟲子,將這肉乎乎的小蟲兒喚出來,然後指著神志不清、美目迷離的雪瑞說道:「咳咳,快去!」
  肥蟲子剛才差點暴走,此刻也回過神來了,討好地在我臉上蹭了蹭,搖頭晃腦,當我瞪它的時候,才落在雪瑞的……酥胸上——這小傢伙倒也是隨雜毛小道,順著雪瑞領口處的乳溝往下爬,不知道往哪兒走去,過了幾秒鐘,我看見一臉春色的雪瑞悶哼了一聲,蘊含秋水的雙眼緊緊閉了上來,彎翹的睫毛抖動,才知道肥蟲子已經進入了她的體內。
  瞧著雪瑞那精緻漂亮的小臉終於恢復了瓷器一般的潔白瑩潤,我知道肥蟲子已經在起作用了,於是全身都放鬆下來,從隨身背包裡面取出一件衣服,小心地墊在她的頭頂,然後俯身察看著那緊緊貼合在雪瑞頭部之上的龜甲。
  這玩藝外表像是一個帽子,裡面則有血肉,伸出紅色細線,直接深入雪瑞的腦部去,瞧見那細密的肉觸,我的心中發麻,轉過頭來看了虎皮貓大人一眼,說大人,這是什麼,你可有法子破解?
  虎皮貓大人裝作純潔地捂了半天臉,見我沒有按照狗血的劇本出演,便下意識地罵了一聲,唉聲歎氣,直說錯過了一場好戲,聽得我問起,立刻轉為正經模式,走上前來觀察,不時用鳥喙敲擊一下,試探雪瑞的反應。
  不過當它瞧見雪瑞皺著眉頭呼痛的時候,也就停止了試探,沉吟道:「東南亞地處熱帶,潮濕瘴熱,而且這裡的原始土著又極端崇尚蒙昧的巫法,經常用人體來作試驗,誕生了許多讓人恐懼的邪法,聞所未聞,也無解。
  不過我瞧見這龜甲已經寄生在了雪瑞的頭上,貿然取下來,對她的傷害定然十分大,我們還需要小心研究再說!」
  大人擅長奇門遁甲、煉丹製藥之術,雖然旁類及通一些南洋降頭,但是太過於生僻的,也並不是全能全知,倒是我們兩個在這邊商量,旁邊的小妖插了句嘴,說相傳唐朝三藏法師到印度天竺國拜佛取經回國時,路過安南境內的通天河,也就是流入暹邏的湄江河上游,為烏龜精化渡船至半途時潛入河底,想害死唐僧,後唐僧雖不死,但所求的經書都沉入了河底,幸得徒弟入水撈起,但僅取回一部份大乘的「經」,另部份小乘的「讖」,則被水流入暹邏,為暹人獻與暹僧皇。
  她見我們都瞧過來,頓了一頓,然後沉聲說道:「此讖則為現如今支撐降頭術最重要的理論基礎,而當日那烏龜精之所以害唐僧,是因為讖上曾有一法,喚作龜甲封神術……」
  虎皮貓大人搖搖頭,說三藏西行取經,確有其事,然而這烏龜精壞經文之事,恐為後人編造。
  小妖說也許,不過這龜甲封神術,卻應該就是雪瑞頭上這個,那個叫做達圖的行腳僧人竟然懂傳聞中的小乘聖典,讖上術法,定是個厲害角色,陸左恐怕不是他對手,我們加起來一起,只怕也不行。
  聽得小妖說起這長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語,虎皮貓大人不服氣,嘴硬地說就那傻逼,當年我就曾隔空與他有過精神碰撞,不過如此,這樣的傢伙,要是大人我當年的時候,來一個滅一個,來兩個滅一雙!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