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4節

  我、雜毛小道和李騰飛都加入戰團,左使黃公望立刻將手中一柄赤精銅劍橫立於胸前,不再進攻,而是凝視我們三人,淡然說道:「地魔告訴我,說你們被魅魔困在了隱靈洞中,逃不出來了,卻不料你們竟然還能逃出來了,實在是該殺啊……」
  他說的「該殺」,不曉得是在說我們,還是說地魔,我在旁邊冷笑,說你說的是魅魔麼,她現在已經歸降於我們了。這消息聽得黃公望眉毛一揚,不過他倒也淡定,不置可否地說道:「呃,那個騷老娘們啊,向來都是有奶就是娘的主兒,這個決定也屬正常……」
  我瞧著他這般淡定的模樣,想著心中指不定波瀾翻滾呢,於是嘿然而笑,說黃公望,我曉得你們這些心有反志的傢伙都給小佛爺下了控魂蠱蟲,所以才會賣死拚殺,不過這世間可解此蠱的,除了他,卻還有我呢。如果你想要脫離小佛爺那個瘋子的掌控,只需要投降,我倒也是可以考慮給你解蠱的。
  聽得這話兒,黃公望那淡定自若的表情才開始有些變化,不過他在凝視了我幾秒鐘之後,視線卻越過了我,瞧向了我的身後。
  在我的身後不遠處,有一個淡薄的黑影子一直都如影隨形地跟著,不過氣息收斂,卻也並不惹人矚目。黃公望深深地凝視了龍哥好一會兒,這才沉聲歎氣道:「我黃公望縱橫四野一甲子,卻也從來不曉得求饒二字,是如何寫的。小子,你信心很足啊,你以為自己這本事,就能夠挑戰得了小佛爺了麼?不如,你先拿我來當作磨刀石,試一試吧!」
  他說得決絕,話音剛落,身子一扭,人便化作一道黑影,朝著我倏然衝來。
  黃公望此人的凶狠我們在邪靈總壇也是有見過的,當世罕見,與其修為相得益彰的是他的心機,能夠在邪靈教內部獨樹一幟,於掌教元帥之外另立山頭,他也是有著極強悍的實力,此番橫衝而來,做足了氣勢,然而當我鼓足全身力量,劈出了聚集全身勁力的一劍之時,他卻只和我稍微地一碰,竟然藉著這股力道躍入了大江上去。
  啊,竟然想逃?
  沒有人想得到這堂堂邪靈左使,天下頂尖的人物,竟然會不戰而逃,不過他的身形還沒有衝出多遠,就被一陣佛光給阻礙,小喇嘛江白手握舍利子,艱難地將其攔下,然後平淡地說道:「殺了那麼多人,就想這麼簡單地走了麼?」
  黃公望想走,自然是不給他走的,雖說敵人的敵人說不定能成為朋友,但這也不是絕對,那左使想反小佛爺,但他終究還是一個屁股不乾淨的傢伙,何況殺了這麼多人,好多都是我們的朋友,連待我們如子輩的傳功長老之死,也與他有關,故而他自己都曉得沒有人會留下他的性命,也因此才會如此決絕。
  小喇嘛江白雖然憑著佛光將其阻攔,但也攔不得多久,不過只是這一下停頓,雜毛小道也已經就位,雷罰閃動,將其通向江中的道路給堵上了。
  關門打狗,那條狗自然是急了要跳牆的,黃公望見逃生無望,便立刻變得無端兇猛起來,手中的赤精銅劍猛然一揮,竟然與空氣摩擦出一道熱流,將旁邊的一個紅衣喇嘛點燃,一聲都沒有喊出來,便化作了火柱。
  此人將這火柱攬在懷裡,一陣收拾,然後朝著我這邊拋來,接著身形隨上,想使那「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的招數,將我一舉拿下。
  瞧見黃公望如一道疾電再次衝來,我冷然一笑,先是避開那火人,然後再次舉劍斬下。
  這回倒是與他拼了個真切,鬼劍與那赤精銅劍兩相交擊,彼此都是一陣嗡然響動,我感覺到右手一道巨震,差一點兒就握不住鬼劍了,而那邪靈左使也不好受,臉色一絲紅潤閃過,身形似那游魚一般滑過,避開了雷罰、除魔和石中劍三把飛劍的攻擊,一個滾地閃身,卻是又抓起一個紅衣喇嘛,雙手一開,竟然將那人生撕兩半,鮮血漫天飛起。
  在血雨的揮灑下,邪靈左使身上的氣勁如實質一般凝聚,將那赤精銅劍朝著我們指來,淡定說道:「老頭子我酣戰已久,的確是熬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不過一個兩個,還是能夠殺的,誰敢上前來,那就來試一試吧!」
  他的這番威脅倒是將那些個紅衣喇嘛給嚇住了,然而我和雜毛小道卻是隱隱地封住了他逃離的路途,雜毛小道目光凝視著手中雷罰,靜靜地問道:「黃左使,請教一下,地上倒伏著的這些茅山子弟,是不是都死在你的劍下?」
  黃公望朝著程莉她們的屍體看了一眼,嘴角一陣冷笑,抽動著說道:「是又如何?」
  雜毛小道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跟我商量道:「小毒物,所謂內線,一個魅魔就已經夠了;這個人,就當作我接任茅山掌教真人之前的一個試練吧,好不好?」
  我看到了雜毛小道眼中濃烈的戰意,點了點頭,然後朝著身後吩咐道:「龍哥,幫忙壓一下陣!」
第六十六章 借人頭一用
  邪靈左使黃公望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不由得感到一陣難以置信,怒極反笑了:「怎麼,你們居然還打算只讓他一個人,來與我交戰?」
  龍哥聽得我吩咐,應聲接替了雜毛小道守在江邊的位置,讓他騰出了空間來,而我則回答道:「對啊,老蕭既然說要一個人干死你,那麼我們自然也沒有反對的意見——所謂殺人立威,你這麼多年來闖下的惡名,倒也可以給我這兄弟當做那晉身的台階,要不然他以後如何服眾呢?」
  雜毛小道提著雷罰走上來,嘿嘿冷笑,說對呀,黃老頭兒,我家那老頭子想讓我來坐這茅山掌門,不過我總感覺不太能服眾啊,本來是不想做的,現在看到這麼多茅山子弟無辜死去,心裡面那責任感就莫名地膨脹了起來,所以為了這墊腳之資,且借你項上人頭一用吧。
  我和雜毛小道的這一唱一和,言語間十分托大,將邪靈左使給氣得半死——說實話,這邪靈左使論實力,其實說不得比我們都要厲害許多,即便是酣戰已久,也必定是有著許多殺手鑭的。
  然而左使被一眾高手給團團圍住,只想逃命,溜之大吉,雜毛小道卻是攜著茅山眾道友慘死的激憤之心,但求殺敵,心志堅定,氣勢如虹,如此之間,勝率孰高孰低,一眼望穿。其實很多時候,這所謂氣勢,講起來也很虛,彷彿只有拳頭上的實力最重要,但是一旦雙方的實力均衡不下,那麼勝利的天平就會朝著氣勢強盛的一方偏移。
  雜毛小道瞧見黃公望的眼神越來越氣憤,也不多言,將雷罰朝著天空拋飛而起,手往懷裡一探,出手便是兩根骨塊符菉,大聲喝道:「老東西,看看這個吧!」
  這兩塊符菉一前一後,交替而出,邪靈左使冷聲一哼,竟然也不閃避,直接將手中赤精銅劍一震,然後朝著第一根挑來。
  他也是做了很大的準備,想著要制住這符菉之威,斗轉星移,化作屏障,卻不曾想那第一根骨符竟然啥都沒有,根本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根骨頭,一動也不動,這心裡的反差讓黃公望一陣詫異,還沒有思慮多久,第二根驟然而至,他下意識地又去挑。
  結果就試著剛剛一碰觸,突然那骨符驟然爆開,一股氣息直衝九宵之外,而後天雲翻滾,無邊幡旗從雲層中垂落而下,朝著左使黃公望身上砸落而來。
  落幡神符,此物能困鬼神,對修行之士卻並不厲害,那黃公望雖然有些駭然,但是卻也沒有驚慌,手中的赤精銅劍微微一抖,立刻有一道劍氣沖天而起,卻也將那無邊幡雲給生生抵擋在外面。左使黃公望一身修為已至化境,拈手拿劍,便能成招,揮灑之間也皆成手段,一派大家氣度,然而還沒等他將心稍微地放鬆一些,便瞧見一把劍直接斬到了自己的眼鼻子底下來。
  有著我們在旁掠陣,雜毛小道一改先前穩紮穩打的風範,表現得十分凶悍,渾然一股拚命三郎的氣勢出來,跟我的戰鬥風格,卻也有幾分相像。如此也是正常,畢竟雜毛小道乃茅山真傳子弟,不比我這半路出家的傢伙,一身功夫和手段了得,無需依靠那悍勇來對敵,但是面對著左使黃公望這等年紀大他好幾輪、江湖資望甚至可以堪比十年前陶晉鴻的邪道巨擎,卻也只有捨生忘死,方才能夠與之一戰。
  兩人都是絕世的劍客,一旦交鋒,身子便化作了兩道根本無法捕捉的影子,在尋常人眼中幾乎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倏然而動,唯有那紅黃之光芒,在其間閃耀不休。
  這瑩瑩紅光,乃黃公望手上的赤精銅劍,而黃光則是雷罰之上的鍍體精金,皆是世間罕有之物,如今卻也轟然撞到了一起來,非要分個高低,你死我活。
  戰況激烈,尋常人或許覺得神秘莫測,然而在我的眼中卻真的是無盡凶險,紛呈而出,黃公望一番血戰,雜毛小道洞底回返,皆是酣戰過後,兩人每一秒鐘都在於死神擦肩而過,稍微一個猶豫或者不小心,那便是人頭飛起之境況,看得人心驚肉跳,恨不得也衝將上前,奮戰一場。
  不過我雖然緊緊握著鬼劍,那石中劍也是整裝待發,但卻也不敢冒動,首先一點,是為了雜毛小道剛剛揚言要豎起來的那面大旗,此乃尊嚴一戰,不可留有污點;其次也是因為這兩人交鋒,宛如高速旋轉的鋒利切刀,驟然有外力加入,不但闖入者會有生命之危,便是雜毛小道本身,或許也會受到波及,如有誤傷,那可實在是划不來。
  不過也正是雜毛小道與這邪靈左使在這裡纏戰成一塊兒,彼此不分,無暇他顧,那些旁邊的喇嘛和餘者也才從容地收拾起陣形,圍堵上來,形成了以我和李騰飛一方、龍哥一方,小喇嘛江白與一眾紅衣喇嘛一方,小妖、朵朵、小姑、包子以及好幾個茅山餘眾這一干眾人一方,四面八方,將這戰場圍堵得水洩不通,逃無可逃。
  東彪禪師乃天下十大高手之一,茅山傳功長老鄧震東是掌教真人陶晉鴻的師叔,皆是天下間有名有姓的人物,小佛爺雖然戰而勝之,但是卻也並非沒有一點損耗,而江白也說修煉那枯木禪的寶窟法王也出動了,前去追尋小佛爺,那麼此戰剩下的最重要一條大魚便是邪靈左使,倘若將其留下,那戰局便已定下,餘者皆不足畏。
  戰況依舊還在持續,那左使雖然氣勢一陣比一陣地陡然拔高,卻不曾想面前這個小自己好幾輪的小道士竟然如那江中磐石,巍然不動,又見周圍眾人將缺口緊緊堵上,不讓他有那逃脫之機,臉色不由得露出了焦急之色,手中那一把赤精銅劍越舞越快,陡然間竟然如滿天繁星,朝著雜毛小道全身要害盡數襲來。
  黃公望戰得凶悍,然而雜毛小道哪甘示弱,催動雷罰之上的內中雷意,那劍身之上,竟有那藍紫色電芒游繞其間,高頻的磁場將周圍的空間都扭曲了,使得他揮舞的雷罰彷彿一條軟麵條一般,角度匪夷所思,宛如狂風中的亂草。
  這兩者皆是當世之豪雄,遇強愈強,一時間劍氣縱橫,兩人拚鬥的戰場不時就會出現深深的溝壑與劍痕,連我們都唯恐被波及到,稍微地往外面退了幾步,而如此幾次,我陡然發覺那黃公望似乎有意地朝著小姑她們那個方向靠近。
  我不知道黃公望是否知曉小姑、包子的身份,以及與我們之間的密切關係,但是從表面上來看,那兒是一堆老弱病殘,倘若能夠出手鎮住纏鬥而來的雜毛小道,以此處作為突擊方向,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如此一思量,我也有了些許算計,身子繃如彈簧,隨時等待左使暴起,而我這邊便迅速支援。
  果然,自以為得計的黃公望在一次停頓的時候,將那赤精銅劍插入地下,然後藉著這摩擦力,陡然朝上劈出了一劍來。
  此劍集聚了此老畢升精力,陡然成型,竟然形成出一道縱橫睥睨的寬闊劍氣,一劍斬出百米之遠,蔚然化作一道颶風。此斬恐怖,威力遠勝過雜毛小道最為得意的虛空斬,無人敢掠其鋒芒,紛紛閃避,瞧見這劍氣穿過大江之上,竟然一劍斷流,使得那湍急水流也赫然中斷而止。
  雖然只是短暫的幾秒鐘,但是卻也驚為天人,此斬凌厲,那黃公望卻並沒有隨著劍氣疾衝,而是朝著茅山餘眾衝去。
  此老身法若疾電閃耀,常人根本來不及把握,轉瞬即逝,然而我卻是早有預判,身子如離弦之箭,前往劫殺。
  我快,處心積慮的黃公望更快,生死就在一瞬間,由不得他不出死力,然而這邪靈左使眼看著就要衝到陣前之時,卻見面前那個留著可愛西瓜頭的小女孩子突然摸出一根金色禪棍,朝著自己兜頭一打。
  攜著巨大威能,黃公望有信心一劍將面前所有的阻礙都斬成兩截,然而出手這般一絞,兩相對碰之後,竟然有一股宏大如天的佛陀威能,從那棍上蔓延過來,他那接近極限速度的身子被生生壓住,一口氣沒有換過來,卻瞧見憑空又伸出一條修長的大美腿兒,旁邊那個長相嫵媚的小姑娘一腿踢來,竟然也有著磅礡氣勢。
  兩次意外疊加,左使黃公望的突圍計劃受阻不說,胸膛之間一口血氣震盪,難過得一口鮮血噴出,血珠如霧。
  高手較量,生死就在一線間,黃公望生出逃意,無心戀戰,而雜毛小道卻是視死如歸,就在黃公望被兩個小姑娘給阻礙不前之時,忽然感覺到身後一陣疾風吹來,下意識地飄身側閃,然後回手一擋,卻見自己整個視野騰空而起,接著便是那血霧,將自己的整個世界浸染,黑暗迅速蔓延開來……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