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這一嗓子吼出去,說是有外地遊客在這酆都城撒野,那還了得。只見沒一會兒,一群拿著木棍、菜刀和農具的人們擁進了這家旅館,紛紛叫殺著衝向了超子和卓雄。
  超子心裡那叫一個氣啊,大喝一聲:「誰再上來,別怪我不客氣!」
  那些人見兩個遊客敢如此囂張,哪裡肯停,正說著,便有人打殺過來。超子這原本也不想惹事,卻沒想到還真惹上麻煩了。
  要說這小子夠愣,也確實是。好啊,你們要鬧,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只聽見「吱嘎」一聲清脆的骨頭脫臼聲傳來,瞬間,那店老闆的一條胳膊就跟斷了似的垂在那兒一動不動,只剩下嘴裡還跟殺豬一般叫喚著。
  「再來,我就廢了他另外一條胳膊!」超子那眼睛已經開始發紅了,卓雄知道,他是真的動怒了,連忙小聲勸道:「別太衝動。」
  超子臉一橫,凶狠地喊道:「滾他娘的,誰敢上來,我直接把這小子從二樓丟下去!」
  看他那表情,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敢不相信這小子真會這麼做,要說酆都城裡最多的塑像就是閻王爺,可今兒個算是見著活閻王了。
  不過閻王爺是厲害,可也還有不怕死的小鬼。這不,有幾個店家的本家親戚,見自己人被這麼欺負,哪裡還坐得住,提著手中的傢伙就打了上來。
  不過要論身手,這幾個人哪裡是他哥倆的對手,沒一會兒,就被鼻青臉腫地打了回去。
  這樣一鬧,事情越發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些被打的人,不肯就此罷休,於是就出去喊人,原本冷清的旅店,此刻已經是裡三層外三層地被酆都百姓給包圍了。
  開始,兩方人還只是對峙著、叫罵著,也不知道是哪個小鬼朝超子丟了一塊石頭,恰好砸到了他的額頭,這下可把他給惹急了,一手拎起那可憐的店老闆直接丟下了二樓。還好外面一樓都是人啊,店老闆勉強被大夥兒給接住了。
  那店老闆哭罵道:「給我打死他們,打死了我來賠!」
  這話一出,「轟」的一下,也不知幾撥人擁上了這小樓。他們兩人在狹窄的過道裡開始還能勉強應付,慢慢地便開始退到了查文斌的房間外頭。
  施法之人,最忌諱的便是被打擾,那些本來蹭吃的孤魂野鬼早就被這滔天的陽氣嚇得逃之夭夭了,而大山的殘魂已經出來三分之二了。
  查文斌手中拿著一個蘸著硃砂的筆,正在一張符紙上畫著符。每動一筆,大山身前掛著的那副白紙上便多出一點東西,仔細看,竟然是人的模樣,就像是白紙被打濕了,顯現出來的。
  此刻,那副東西,還少一個人的頭顱,加上整個人形便就完整了,這東西便是大山的殘魂。
  外面的吵鬧,讓查文斌有點分心,不得不停筆念了幾遍靜心咒。就是因為這一停,他再動筆之時發現筆尖的硃砂似乎不夠用了!
  一道符,要能有用,必須得一氣呵成,筆尖落紙便不能再拿起來,一直到符成方可收筆,但是符要不成,則前功盡棄。殘魂會上一次當,可不會再上第二次了!
  再看那白紙上的人形,隱約有消退之意,剛才只差一個頭顱,現在就快連胳膊都要沒了。外面的打殺聲,已經開始撞擊到門窗了,來不及了!
  查文斌一狠心,猛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噗」,一口鮮血吐在那筆桿之上。血順著筆桿流向筆尖,最後幾筆,幾乎是在門就要被撞開的時候完成了。
  「轟!」終於,超子被人硬生生地給揍進了房門,那門就和破木板一般被撞倒。大概所有人都不會想到,這門的裡頭,竟然是一個靈堂,於是所有人都傻眼了。
  一個道士,口角流血地倒在地上,一個穿著壽衣的大個子死在床上。滿地的紙錢和香燭,被風吹得飄個不停的招魂幡,誰敢在死人面前放肆?
  「轟」,又是一聲,不知何時,在那床頭貼著的一張白紙竟然莫名地起了火,接著只聽見一聲大喊:「誰敢欺負我文斌哥!」
  「媽呀,詐屍了啊!」一聲大喊過後,是各種驚恐和慌亂。
  據說,當天有很多人是直接從二樓跳下來的,因為那些人是離得最近的。他們看見了床上穿著壽衣的那個「死人」,直挺挺地從床上跳了起來,拎著一條板凳砸向了人群。
  有家客棧裡出現了殭屍的消息不脛而走,各種傳聞一時間讓這個被譽為「鬼城」的酆都變得更加形象。
第256章 白攝鬼
  查文斌幾人是趁亂從那旅館溜掉的,再回老家,心態已然要比之前好得多。
  農村和城市最大的不同就是:城市裡每天上演的都是奇跡,而農村裡卻在不停重複著一個又一個的傳說。
  有些傳說聽起來很荒謬,比如我們村裡經常有人講山上有一種鬼,叫「白攝鬼」。
  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也是大人們跟我講的。農村的孩子,田野、河流和山川就是我們最大的遊樂場,大人們通常都在忙碌著農活,很少有空管孩子,於是便編造了一些子虛烏有的神鬼精怪來嚇唬孩子們。
  白攝鬼,便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傳到我們耳朵裡的。
  據說,在山上有一種穿著白衣服的鬼,會變成小動物的模樣,引人上山,然後人們便會在那山中迷路,最終若干天後被人發現只剩下一張人皮裹著白骨。這個在當年聽起來有些驚悚的故事,在一定程度上的確是阻止了我們上山玩耍,可還是有不怕的孩子會去挑戰極限。因為大山裡對我們的誘惑實在太大了,不僅有各種野果,運氣好的時候,還能掏一兩個鳥窩或者是翻到一隻烏龜。
  這種白攝鬼,在過去只是聽聞,卻沒有見到。慢慢地,它在我們這些孩子的腦海中的形象開始變得模糊,並不是那麼可怕。時間久了,大人們的恐嚇也開始失效了。
  阿發是一個右腿有點殘廢的中年人,年紀比我阿爸還要長上幾歲,他也有一個兒子,叫龍龍,比我大一歲,也算是童年的玩伴。
  都是農民,免不了一年四季要和山打交道,他們家也住在山邊,背後是一片竹林。那時候的農村還是用土灶,也就是燒柴火的。
  這柴直接點是很難點著的,於是人們就把易燃的竹子枝折成小把點燃了,上面再放乾柴,這叫引火。所以,通常我們也把這竹枝稱為引火柴。
  因為浙西北分佈著大片的竹林,所以,引火柴平時是不用囤積的。要做飯的時候,隨手去院子後面撿上一點,折斷即可。
  那一天,我們家晚飯都已經吃完,一家人在院子裡聊著天。天氣已經開始入秋了,雖然沒有盛夏時節那般熱,可也能叫人在前半夜無法入眠。
  八點多的光景,一個手電搖晃著衝進了我們家院子,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些許著急地問道:「有沒有看見我家阿發?」
  來者是阿發的老婆,一個胸部特別大的女人,談不上有多聰明,卻是挺直爽的一個人,嗓門大,做事有點火急火燎。阿發腿部的殘疾是小時候便有的,這個女人沒有嫌棄他,反而給他生了一雙兒女。
  我媽見是她來,便起身,準備給她讓座,說道:「沒有啊,怎麼了?」
  那婆娘喘著粗氣,甩著嗓門說道:「哎喲,急死我了,在我做晚飯前讓他去找一把引火柴,他去了後院,我等了半天都沒見來,便去找,哪知道沒人了。以為是臨時有事,又等了半天,還是不見人影,你們也知道他腿腳不方便,我到外面問了一下都說沒看見過他,好端端的一個人不知道怎麼就不見了。」
  如果是換了別人不見了,那也不奇怪,比如男人們是溜出去打牌了。可那是在飯點,阿發平時鮮跟人來往,基本不是在幹活就是窩在家裡,他在這個時間點消失了,的確讓人感覺到一絲不正常。
  見那婆娘都要急哭了,阿媽趕緊差阿爸幫忙去找。阿爸一開始嘴裡還嘀咕著一個大活人還能走丟,指不定是上哪家有急事了。
  我們村不大,也就百來戶人口,但是不集中,是沿著河流的走向進行佈局的,從村頭走到村尾大約需要兩公里路,但家家戶戶都認識,這真要打聽一個人的去向,倒也不難。
  情況顯然有些糟糕,前半個村子問了個遍,都說沒見過人。因為阿發要是出了村子,那麼勢必會經過這條路。既然他們都說沒見過,那麼人肯定還在村子範圍內,於是又往裡頭接著找。
  村裡有個集體林場,上面住著一對老夫妻,平時主要負責看管林場有沒有被人盜砍。一般一個星期下山一次採購生活用品,他們家就住在村子裡面一點。那天,恰好是老夫妻下山採購的日子,他們是嫌白天的太陽大,怕熱,便挑了傍晚時分,藉著天亮趕山路。
  走到半道的時候,遇到一個男人,手裡捏著一把干的竹枝,低著頭,一直沿著山路往上走。
  老頭一看,這人不是阿發嗎?怎麼都傍晚了還往山上跑,於是便喊了一聲。
《最後一個道士》